连续几天能有小半天的时间能上山去找野货,为了把这些非常难得的时间用到极致,谢颜每天天不亮就偷偷摸摸地起床,把曹家后面的几个山头给走遍了,辛苦之余但也有了不小的收获,除了菌类,一些普通的药材也寻了不少,近十来天也陆陆续续攒了一贯钱,这对她来说无疑是一个十分振奋的消息。
这天她又背着半个背篓的野货朝镇上走去,和往常一样先去了廖三叔的吉祥酒楼,将菌类给卖出去,背篓里只剩下几根年份比较少的小人参。
原本是要拿去药店卖,但一直好奇古代的摆摊点是什么情况,问到地方之后便背着背篓过去了。
摆摊的人不少,寻了个地方坐下来,在地上铺了几张大叶子,再将几根小人参摆在上面。
刚摆好摊,就有人摊点管理的人来收钱了,一个摊点一天一文钱。
对如今已经攒了一贯钱的谢颜来说,一文钱就相当一块钱,也不算多,自然能交得起,只是她不过是来看看地方而已,拿起背篓就要走,却听到有人冲着她问道:“小姑娘,你这小人参怎么卖?”
见到有顾客,谢颜便懒得去药店,直接交了一文钱又坐了下来。
可惜那人询完价就走了,谢颜已经交了摊位费,只好继续坐下来摆摊。
只是才坐下没多久,视线中突然出现两个熟悉的身影,仔细一看居然是同村两个妇人,心里忍不住咯噔一跳,这两个妇人往日跟曹老太关系都还不错,若是见到自己这个时候在街上卖东西,定会将将此事告诉曹老太,到时候自己上山找野货的事情定会被发现,以曹老太的为人,闹不好还要上山去挖钱。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然而正当她卷起东西要走的时候,刚好又来了个询价的人,此时若是走,难免会惊动到那两位妇人,谢颜一时之间顿时进退两难。
眼看那两人越走越近,谢颜心急如焚,甚至都顾不上回答买家的问话。
“哎我说你这小姑娘,问你小人参怎么卖,你怎么像个哑巴一般也不说话的。”
买家这么抱怨着,旁边已有人看了过来,谢颜最怕的就是这个情况,低声说价对方似乎又没听到,急得她额上都冒出汗来。
就在这时,眼前突然出现一小片阴影,一个身影挡在了自己的跟前,好闻的香气也随之扑来,谢颜抬头一看,也忍不住流连了几眼,从背后望过去,女子身材高挑十分脱俗,同样是粗布麻衣,却洗得干干净净,一身的书卷气,与周边的这些人格格不入。
这身形实在是好看得紧,但又莫名地眼熟。
就在谢颜愣神的功夫,女子很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三根小人参,冲着正在询价的路人道:“一根三十文钱,可是全部都要?”
谢颜这时候才知道自己当前的处境,如今有人挡在自己跟前,正好方便脱身。
只可惜了自己那三棵小人参,也不知这人是什么来头,这般突然出现,误打误撞解决了自己的困境,但那三根小人参卖出去的钱,她此时若是直接拿走了,自己也不敢出来跟她讨要。
谢颜强迫自己静下心来,毕竟那三棵小人参再怎么样也比不上自己这数十天来的辛劳。
她咬咬牙,转身往摊位后边的小店躲去,比起被同村妇人发现的危险,她宁愿连这些钱都不要。
摊位的位置刚好被店门口的大树挡住视线,谢颜没办法看清那女子是否还在,但却听到同村那两个妇人的声音隐隐传来。
“庄秀才,你怎么会在这里卖人参?”
谢颜听到“庄秀才”这三个字,脑子里的记忆这才连贯起来,原来这女人是村头庄家的女儿庄婉,母亲早逝,父亲在世时是县里的县丞,后来不知道犯了什么事被免官,没过几年就郁郁而终。
庄婉还有一个大伯,如今住在永丰县城里,不怎么回村里。
而庄婉则在住在上盐村庄家的老房子里,家中还有一个老祖母,叫虞婆,家中也是十亩田地,租给别人来种。
如今的这个朝代,上一任皇帝是位女皇帝,颁布了女子可以念书考取功名的律法,故而如今女子念书也是常见的事,只是念书费钱,重男轻女的思想依然根深蒂固,很多贫苦人家哪里舍得送女孩去学堂,能考的上秀才的女人也是凤毛麟角。
庄婉就是凤毛麟角中的一个。
庄婉中了秀才之后,在村里开设私塾,给小孩子教书启蒙,一边准备下一次会试。
认出庄婉的谢颜满脑子的不解,这人突然出现在这里是特意为了给自己解围的吗?
谢颜仔细翻了翻原主的记忆,但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这两人之间有过交集。
待那两妇人走了之后,谢颜这才蹑手蹑脚地从后边的店中出来,走到庄婉的跟前道:“庄秀才,我便不问你要那人参的钱了,算是感谢你刚才帮我的大忙,不过你回去可不能跟曹家说我在外边摆摊卖货的事情。”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还是忍不住有些肉疼,要知道,二舅曹洪跟着岳丈做屠户,也不过才十文钱一天,自己为了挖这几根小人参,也废了不少的功夫。
但谢颜不想把事情闹大,万一这庄秀才也跑到曹老太跟前嚼舌根子那可怎么办,算了,就当花钱买平安吧。
说完挺着胸背着背篓气鼓鼓地从庄婉跟前走过。
哎,可惜了那几十文钱。
谁知还没走出去两步,就被后边清软的声音给叫住了:“且慢,我不要你的钱。”
声音刚落,庄婉就从后边赶上来,捉住她的手,摊开来,将那些钱放到她手心。
手与手相碰的那一瞬间,谢颜带着细茧的手指忍不住有些颤了一下。
她一向不喜欢与人有肌肤接触,先前在现代的时候,一门心思扑在学业上,也没怎么交朋友,更不用说找对象,这种手和手相碰的亲密感让她有些不自在,但在缩回来之后又觉得有些遗憾。
可又忍不住想着,被美人碰一下又如何。
手心的铜钱还带着女秀才手上的温度,让谢颜莫名地觉得有些烫手,她不动声色地抬起头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没什么,举手之劳而已,下次小心一些。”
说完转身就走了,留下谢颜一人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谢颜见她远去,本想示个好说声道谢也没机会,只好暂且将这些心思收起,买好包子后又匆匆地赶回山上将今日的收成埋在老地方,顺路还不忘记拔了些草药放到背篓里。
和往时一样先将肉包子放到柴房后边的洞口,再从前门进去,可当她走到前门的时候,就看曹老太叉着腰站在柴房门口,看来是等她已久。
“小浪蹄子挖两根草药就花了大半天的时间,你弟弟如今都已经活蹦乱跳了还挖什么草药,明日就不许去了,跟你母亲去舂米。”
谢颜转头一看,谢元谷靠在门边低着头,手上拿着两个小竹蜻蜓,想来是在柴房里玩的时候被曹老太抓了个正。
算了下从那日下雨开始到现在,上山十天,也攒了一贯多的铜钱,如今山上那些野货也被自己摘得差不多,再继续晃悠也没什么太大收获,既然这老太婆不给去那便不去了,再想想其他赚钱的法子。
这般想着,也没和曹老太顶嘴,低眉顺眼地将背篓给放下来,拿起头巾就要去谷场跟母亲汇合。
谢元谷如今已经被发现病好了,更不想留在那间逼仄的柴房中,抓着竹蜻蜓就跟在谢颜背后。
曹老太一拳打在棉花下,气得不行,看到小背篓里的那些药材,一把揽过,将这些草药全拿进自己那屋中。
到了谷场,依旧只见到曹娥一个人在忙碌,曹老汉不近不远地守在附近。
谢颜当然知道这自己这个经常喜怒不形于色的外祖父为何会一大早就守在这里,无非就是舂米的时候,白花花的大米出来,怕她们母子几人将粮食藏起来呗。
曹娥见到小儿子跟在女儿的背后一起来,便知道装病这一招明日开始就不顶用了,也不知道女儿接下来又要怎么做。
谢颜回来的时候将一个肉包子藏在袖子里,当着曹老汉的面又不好拿出来,只能先默默地帮忙干活。
直到曹老汉招呼着曹兴寿和曹兴月等人将米一筐一筐地扛回家的时候,这才将母亲拉到稻草垛的背后,把包子偷偷地塞给她。
曹娥一大早就起来忙活,早就饿得不行,往时只能喝喝水忍过去,如今女儿日日给带包子回来,却是让她这副身子得到久违的补充。
谢元谷跟着出来的时候,剩下的包子还藏在洞口那里没拿出来,如今看着母亲吃着包子的时候馋得直流口水,曹娥忙撕了一大半出来给他,小男孩却摇了摇头道:“娘辛苦,娘吃,谷儿回去就有了。”
谢颜见他们母慈子孝,眼里笑笑,随他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