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婉回到家中,刚进院子就觉得整个气氛都不太对,刚迈着步子准备往自己屋子里走去的时候,就听到一道严厉的声音传来。
“庄婉,你给我过来!”
是庄世南的声音,还带着隐隐的怒气。
庄婉并不怕他,但庄世南毕竟是长辈,她也不想忤逆这个大伯,于是依言往厅堂走去,可也依旧背脊挺直。
看似文静沉稳,实则透露出一抹桀骜不驯的姿态。
这幅姿态看在庄世南的眼里,仿佛像是针刺在他眼里一般,脸上的表情越发凝重。
待庄婉迈入厅堂之中,一沓抄满密密麻麻字迹的纸张啪的一声重重地拍在地上,散了一地。
“我是怎么交代你的,让你在家好好学着做个大家闺秀,你倒好,自己偷偷瞒着家里去考了秀才,如今还写起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养在深闺倒是养出了一匹野马的脾性来,谁许你去写这些东西!”
庄世南越说越生气,手中的茶杯重重地放在桌子上,溅了一桌子的水,看得出来气得不轻。
而坐在旁边的庄天睿一脸幸灾乐祸。
庄婉万万没想到大伯一家回来才每半天,就擅自进入自己的房间翻东翻西,心中十分生气,她甚至没有回答庄世南的话,蹲下来弯腰拾起地上的一页页纸张。
这是一个新的故事,是锦儿前两日才跟自己说的关于封三娘及范十一娘两个女子之间的故事,她自己很喜欢,如今刚好写了十几页。
庄世南见她没有回应自己,还自顾自地捡起地上的稿子,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的,一把夺过她手里的书稿,撕成两半,丢在地上。
庄婉见状,并没有因此停下来,更是固执地蹲在地上,连带这些撕坏的书稿一起捡起来。
庄世南见她如此不服管教的,看样子就是要跟自己对着干,脸色变得更阴沉,大声呵斥道:“庄婉,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大伯,这些年读的书都喂狗去了吗,仁义礼智信这些起码的东西你是半点没学到吧,当年这个秀才是怎么考来的,岂有此理。”
一旁的庄天睿趁机煽风点火道:“爹,堂姐如此不受管教,也该上家法了吧!”
庄世南闻言,却将怒火个撒到他身上,骂道:“轮到你插嘴了吗,当年你堂姐十六岁考上的秀才,你读了十七年书还是个童生,年年考年年考,连个尾巴都摸不上,这里有你什么事,还不赶紧给我滚回去帮你母亲整理房间,一天天啥也干不成。”
庄天睿没想到自己不过插一句嘴却被骂了一顿,一张脸瞬间垮了下来。
恰巧李氏刚好走到门口,听到丈夫如此责骂儿子,忍不住也来气了:“你做什么这么作践自己儿子,他是做错了什么,要不是他发现了庄婉的这些书稿,你能知道这丫头在干嘛吗,至于把儿子骂成这样?如不是你非把我们都叫回来住段日子,谁愿意来这鬼地方看你脸色。”
“你闭嘴,我往时多说他一句你就总护着他,现在好了,都十七岁的人了,见到人家房间就随意乱闯乱摸,女子闺房可是随意进出吗,好的不学学坏的,看看他如今被你惯成什么样子了。”
“庄世南你是不是过分了,庄婉也是睿儿的堂姐,姐弟之间能有什么见外的。”
“男女七岁不同席你不知道么,我们这些小户人家就算了,要是去了别人家里,像他这样的性子,可是要被人给打死的。”
“你真是莫名其妙,有你这么咒儿子的吗,是你侄女亲还是儿子亲,我看你这是魔怔了——”
夫妻二人争吵着,庄婉默默捡完自己的东西转身就要出门去,却被庄世南看到了,又一把喝住她。
“庄婉,我跟你说话,你是聋了还是怎的,往后不许再写话本了。”
庄婉没有继续再迈出步子,定定地站在原地,但也没有应声。
“真是反了天了,好说歹说你都是当了耳旁风是吧!”
“没有,”庄婉这才出声道:“话本的活不能丢。”
说完之后就再没一句解释。
庄世南被她这温吞简洁的回答给气得胸口起伏:“为何不能丢,如今你爹不在了,就该我来管你,我说不能写便不能写,往后我在家里若是再见到你写话本,就一把火烧光,你则家法伺候。”
虞婆原本在隔壁房中,听到庄世南在训斥庄婉,哪里还坐得住,进门的时候就听到大儿子这般武断的话,不高兴地道:“老大你这是啥意思,婉儿这些年都是我带大的,她想干嘛我都没拘过她,你一回来就指手画脚,是觉得我带不好吗,你和阿坚是怎么长大的,老婆子我要是带不好,你能长这么大?”
庄世南在母亲进来就已经弱了一番气势,如今再被这么一责骂,两下六没了方才的气焰,压低声音道:“娘,您何苦在孩子们面前说我,我这不是为了婉儿好吗,在这么顺着她,怕是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
“嫁不出去就不嫁,婉儿又不是养不活她自己,现在家里吃的用的还不都是靠她出。”
一旁还没走开的李氏原本不想丈夫提到庄婉出嫁的事情,但听到虞婆这么说忍不住插嘴道:“吃的用的能花多少钱,家里那几亩地收的租子都用不完。”
这话一下就惹怒了虞婆,噌的一下站起来骂道:“租子?你提租子是几个意思哟,老大,你婆娘的意思就是你是意思吧,家里十亩地租出去的租子,我哪年不是分成两半把一半给你,婉儿是坚儿唯一的孩子,一半的租子不该给她吗,还是你也想把另外一半也要拿走!”
庄世南忙安抚母亲道:“儿子可从未这么想过,娘您息怒——”
话还没说完,虞婆就打断他道:“我原本觉得你们一家子拖家带口的住城里,吃穿都要花钱,又养几个小的,天睿上学也要花钱,家里的事情就不想跟你们说,现在倒好,倒反过来算计我这个老太婆了。”
虞婆说完颤巍巍地回自己屋子,抱着一大包药出来。
她拾起里边的一小包摆到庄世南的面前道:“你每次来都让我养好身子,可你知道我患了什么病,你给我买过一副药了么!你知道这一小副药得多少钱,一百文一包,一天一包,一个月就得三两银子,老大你摸着良心问问自个,你一个月能挣到一两银子么,阿婉这些年为了给我治病,熬夜帮人抄书,你现在来跟我计较那一半的租子!”
庄世南闻言大惊,他从未想过母亲居然一直在服用这么昂贵的药,自己这次回来的由头,就是因为这么多年住在外边,没有时间膝下孝敬母亲,趁着这个机会回来住上一两个月,让孩子们跟母亲亲近亲近,可不曾想,原来自己才是最不孝的那个人。
“娘,您患病的事怎么不跟儿子说,就算一个月挣不上三两银子,可您有个头疼脑热的,儿子也能在你身边端茶倒水啊。”
“跟你说什么有什么用,你两个儿子现在都是花钱的时候,说了只会让你心烦,婉儿能扛起来,也不让我说,你倒好,现在回来跟我算计地租,你还没有良心啊老大。”
“娘,都是儿子的错,儿子没有要算计您地租的意思,是我没有管教好屋里人,回头定会好好责罚她们,但是婉儿未来还是要嫁人的,天天写这些不入流的东西,又不受管教,往后谁会娶这样的媳妇。”
“婉儿好着呢,喜欢婉儿的人排到镇口去了,是我们婉儿不愿意嫁,倘若有人连这点都容不得的话,那也不用嫁了,再说了,写话本有何不好,是犯了哪条律例,你非得要对她这般赶尽杀绝的,莫非是想让老太婆我喝不上药,老大——你这是想要为娘的命啊。”
虞婆并未告知庄世南她的实际病情,大夫说连续喝药两到三年就能痊愈,就怕老大一家知道自己这个孙女有挣钱的本事,到时候又闹出事来。
老二的房子就是这么样被老大一家给占去的,只是好在婉儿不愿意计较罢了。
庄世南被母亲这么一敲打,只觉得脑子嗡嗡嗡的作响,倘若庄婉不写话本,虞婆的药钱,以他现在的收入根本没有办法负担,大儿子天磊在城里也是去给人家店里当伙计,如今二胎就要出来了,他自己挣的都不够他们一小家子花,天睿如今还在念书,是挣不得一文钱,家里支出全靠自己的月钱,哪里还能匀得出来一部分给母亲买药。
李氏刚才虽然被训斥了一顿,但此时一听说虞婆一个月的药钱居然要三两银子,给吓得不轻,生怕丈夫脑子一热又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来,忙冲着他道:“相公,大侄女写话本也没啥不好,这话本都是读书人在看,一般人还看不了呢,这活计不赖。”
“你懂什么——”庄世南瞪了她一眼,最后无奈地道:“要写也可以,但不可签署她的名字,也不可被旁的人知道是她写的,如果这个做不到,那便不如不写了,至于药钱,就把城里的那套院子给卖了,拿钱来给娘治病,以后大家就回上盐村住。”
话一刚落,李氏和两个儿媳不约而同地呼道:“不可——”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大伯说的条件,我都能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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