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若溪却不肯跟萧柔柔说那么许多。
用她的话,便是说,减陵澜已经如同昨日的太阳,陨落了,仍旧还记得他的人自然会追思他,但依照他的秉性,不相干的人,他一向漠然。
意思就是不想叫萧柔柔打听那么多,免得扰了他泉下之魂的清净。
萧柔柔清楚这个姑姑,决定了的事,不是旁人撒娇嘴甜就能改变的。
她大着胆子,询问了关于减陵澜乃是邪医一事,却被萧若溪很不高兴地看了一眼:“旁人杜撰,污蔑他的谣言,你都不懂的分辨?就算你如今是连华宗的弟子,可你不要忘了,神医门才是你的家,而减陵澜,他算得上是你的家人!”
却是毫不客气地把萧柔柔给训斥了一番。
萧柔柔不敢再轻易询问。
但减陵澜神秘的影像,在她心中却更加加深了几分。
她回到流萤院,打开那幅画像,静静地端详画中那个怀抱玉兔的俊美男子。
墨眸黑发,唇不带笑,眼神正如萧若溪所说的那般,透着一股疏离漠然。
他怀抱着的玉兔,或许正是他的灵宠。
这样的一个人,真是外面所流传的那个,是一个饲养灵宠只为用灵宠炼药,残忍到不惜用活人做实验的邪医吗?
望着画中那双虽然疏离淡漠,但却澄澈无暇的眼眸,萧柔柔觉得,还是应该相信若溪姑姑所说,这一切,都是污蔑他的谣言。
次日,她没有再去萧若溪那里学习烹饪,而是在门内随意打听了一下,前往减陵澜的故居,位于后山的一处早已荒废的小院。
小院外头为了一圈毒荆棘,隔绝他人靠近。
只要是神医门的弟子,必定不会前来。
但萧柔柔偏要来探查一番。
“琼鸦前辈,还请后退几步,我要放一些东西在这里。”她朝着琼鸦,露出一道无邪的甜笑。
琼鸦一句话也不多问,只是沉默着照做。
然后,他就看到萧柔柔从腰间的一只葫芦里,取出两只虫子。
那两只虫子一落地,就好像闻到什么奇香无比的气味,快速朝着那一圈毒荆棘爬了过去,开始啃噬起
来。
不过片刻的功夫,那一圈毒荆棘,竟然全都进了这两只小虫的肚子!
两只小虫似乎撑得难受,一个个仰着肚皮躺在地上,半分也动弹不得。
萧柔柔笑眯眯地蹲下身子,将两只勤恳干完活的小虫,又装进了葫芦里。
琼鸦盯着那只葫芦。
和他腰间的酒葫芦,有点像。
他突然下意识地捂紧了葫芦嘴,尽管那里已经有塞子塞得严严实实,一粒尘土也进不去。
“这是我祖父还在世时,送给我的小玩意儿,说这两只小虫,最喜欢吃的便是毒物。”萧柔柔笑笑地向琼鸦介绍道。
提到她的祖父,那个总是乐呵呵的白发老翁,她眸子里闪过一抹温和的亮光。
只可惜,这两只祖父送给她的小虫,能吃遍天下毒物,却吃不了那些人,那颗狠毒的心。
将这些毒荆棘清除干净之后,萧柔柔又洒了一些解毒的药粉,这才带着琼鸦一道进了减陵澜的小院。
“你来此处作甚?”看着萧柔柔在院子里走来走去,这里看看那里张望的,琼鸦破天荒的,主动询问了一句。
“琼鸦前辈,这好像还是你头一次对我发问。”萧柔柔也可稀奇了,瞪大了眸子看着他。
琼鸦略有些不自在,侧了侧身子,视线落在院子里的一个角落里,道:“若你不想说,就当我没有问过。”
萧柔柔笑眯眯道:“前辈这一路相护,若我还有所隐瞒,岂不是太不知好歹了?我来这里,也没有什么旁的事情,无非像是昨日若溪姑姑所说,倘若这天底下还有人能救我,便一定是减陵澜减师叔,可惜他早已不在人世,所以,我便想来探访一番,看看,能否在这里找到什么医治我的法子。”
她为自己的造访,找了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
便是给那几个舔狗知道了,也无懈可击。
琼鸦看她一眼,不再发问。
有了这个理由,萧柔柔也无所顾忌,在院子里转悠了一会儿,便进了屋里。
减陵澜住的地方不大。
那屋子是五间相连的竹屋,其中最大的一间像是书房,三面墙壁都是书架,上面放满了医书。
现如今,这屋子里的一切,都落满了灰
尘。
萧柔柔在屋子里的各个角落探访一周,却没什么收获。
她只好又回到院子里,望着满院的杂草,呆立了片刻之后,便离去了。
或许是因为今日想到了祖父,她忽然有些思念祖父,于是一路走着,竟然在不知不觉间,来到了祖父曾经居住的院子。
爱神直播祖父是上上一代神医门门主。
但他并没有住在历代门主所居住的门主堂,而是住在僻静的后山,和减陵澜的居所,只隔了两座小山头。
祖父住的院子,显然还有人经常打扫,院子里没有什么杂草,屋里也不见任何的尘土。
萧柔柔坐在院子的石桌上,望着满院的青碧,想起来小时候在这里玩耍的趣事,小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傻乎乎的笑容。
但很快,她脸上的笑容,被一抹忧伤愁绪笼罩。
如果没有芙霁突然出现,也许,真正的神医门门主之女,仍旧在快快乐乐地和家人生活在一起吧?
可惜这个世上没有如果。
那个可怜的小女孩,终究是被她的亲哥哥给害死了。
萧柔柔叹了口气,绕到后院。
后院有一汪池塘,池塘里栽满了莲花,一股清香扑鼻而来,这时候一阵风吹来,绿色的荷叶随风摇摆。
池塘旁边摆放着几个大药臼,祖父生前最是喜欢在这里一边观赏莲花,一边摆弄着他心爱的药材。
堂堂的神医门门主,本是不必再做这些的,可祖父却说,纵然身居高位,但身为医修,切不可忘记自己的初心,乃是治病救人。
正因为有祖父这样的医修,引领着神医门,才能使神医门日益强大。
这种强大,不仅仅在于神医门能够靠着本门的医术资源,掣肘多少其他门派、修士,而更在于本身凭借着“济苍生”的理念所辛苦建立起来的名望。
“什么人!竟敢打扰老门主的清静!”这时候,一道尖利刺耳的斥责声,突然钻入萧柔柔耳中,她回头一看,见到竟然是萧碧落的灵宠松香,来到了这里。
松香却像是一点也不意外是她,此时冲她冷冷一笑。
接着,它就像是发了疯一样,用灵力坏院子里的一花一草,一桌一椅。
原本开得娇艳的花儿,被它残忍
地践踏□□,一片片花瓣被撕碎了丢了满地。
一丈多高的绿树,被它一记灵力拦腰斩断。
祖父从前喜欢靠在那张椅子上喝茶赏月,它将椅子的四条腿全都弄折。
摆放茶具的小方桌,被灵力噼里啪啦一阵乱砍,四分五裂。
前一刻还干净整洁的小院,这一会儿,一片狼藉。
偏偏松香还振振有词地道:“萧柔柔,你可真是一个扫把星,哪里有你,哪里就要被毁掉!”
萧柔柔望着这一幕,细白的手掌,一点点收紧。
不等她说些什么,院子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噪杂的脚步声,接着,院门被人推开。
萧碧落带着几位长老,走了进来,一路来到后院。
可一进到后院,却见到满院的凌乱,不堪入目……
“大小姐,你就算是看不惯我,也不能专门挑在这个重要的日子,故意将老门主的院子弄得如此凌乱,再栽赃给我吧?”
松香一听到那些脚步声,就开始委屈至极地对着萧柔柔控诉道,“你难道不记得了?今日乃是门主和长老们吊唁老门主的日子啊!老门主在世的时候,有多么的疼爱你,可你怎么能因为一己私欲,就干出这样的事情来!”
几位长老都是十分尊敬老门主的,哪怕他已经不在人世,可照样每个月都雷打不动地前来吊唁。
此时一听松香这番话,顿时一个个变了脸色。
“大小姐,你的确不懂事了!老门主从前最是疼爱你,你小时候他总是带着你玩,可你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这些花,这些树,哪一样不是老门主生前亲手栽种的?你竟然狠心全都毁了!”一个长老开口就是不客气地指责道。
“不错,大小姐,你是不是忘了自己出身神医门了?去了连华宗以后,就不知道把这里当成家了?你跟松香不对付,上一回已经狠狠收拾它一顿了,这次还想出了这种恶毒的栽赃法子?你真是太让人失望了!”又一位长老义愤填膺道。
萧柔柔始终眼神戏谑地站在那里,连一丝被诬陷的愤怒都没有。
习惯了。
她早就习惯了被松香这般设计诬陷。
从前她顾念松香只是一只灵宠
,又是哥哥喜欢的,所以从来不跟它计较,任由它污蔑自己。
但是现在,凭什么?
“我倒是想有这种本事,可问题是,我区区一个练气修为的小菜鸡,上哪儿来的修为,能用筑基境界的灵力,将一棵树给拦腰斩断呢?诸位长老,但凡你们眼力再好一点,应该能够辨别出来,那棵树被斩断之处的伤口上残留的灵力,根本不是我所能施展出来的吧?”萧柔柔淡淡笑着,站在那里,瞥了一眼松香,不疾不徐地说道。
松香顿时脸色一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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