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洛想着又问道:“既然宗政无影是你兄长,你为会还会跟着寂凭阑?”
宗政烨一双桃花眼细媚如丝,他微沉了沉眼睑,忽光淡笑一声道:“你若将如意拱手相让,爷就告诉你如何?”
“那你还是别说好了。”玄洛只丢下这一句话便拂袖而去,只留下宗政烨张着嘴巴,瞪着眼睛一脸无奈的立在那里,上前又叫了一声道,“喂,别介呀!爷开个玩笑都不行么?”
玄洛回头笑道:“我还有事,没空陪你开玩笑。”说着,就走远了,只留下一个淡白的遥遥身姿,宗政烨撇了撇嘴冷哼一句,“奶奶的,真无趣。”
他回身一屁股坐下来端起桌上的一个酒壶咕噜咕噜灌了几口酒,又想着要如何入候府去偷香窃玉才好,他一颗心自是躁动不已,美人于他是最大的软肋,这几天为着如意,他都没有碰过其他女人,想想就觉得憋闷。
他这边已经将如意在心里想了无数回了,如意却安睡在晚晴阁根本是一无所知,清晨,晨曦微露,却又很快隐了下去,天际间飘来一阵铅灰色的云层,云层沉重而缓慢的移动,刚刚明亮的天空霎时间又变得黑暗起来。
一大早的大夫人就坐着小轿去了慕容府,自打她残了之后,她再不愿见人更不愿出去,但近日慕容府不甚安宁,慕容雨死在了宁西,整个慕容府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她不能不去,这几天她几乎每天都会去一趟,她的母亲差点不曾哭瞎了眼,躺在床上哀嚎了着,她心里却始终恨意难消,若不是为了去捉拿沈如意那个妖星,慕容雨怎会枉送了性命,不杀沈如意,她难以解气。
从跨进慕容府的大门起,她的心情就倍感压抑,去了正房梢里间去探望了慕容老夫人,慕容老夫人还躺在床上,面色蜡黄,头发却梳的纹丝不动,见大夫人来了,只侧过身子看了看她,眼里带着怨毒的怒气指着大夫人道:“都是些不中用的东西,那个小贱人整日在你眼皮子底下待着,你竟拿她没半点法子,自己还成……”
慕容老夫人越说越气,见大夫人颓着一张脸,肿着三角眼,她看了看她残缺的胳膊却说不下去了,屋里落针可闻,慕容老夫人因气愤颧骨处泛着森然的红色,大夫人也不能说话,听她骂自己也只得生受了。
“老太太,这事也不能怪姑姑,都怨那个沈如意,害得大表姐毁了容远嫁平南,听说现在大表姐的日子很不好过……”慕容思说着,那眼里就有了泪花,她拿眼微觑了觑大夫人,又叹道,“每每想起大表姐我就心如刀割,那会子咱们多有好,现就连想见她一面都难了。”
慕容思拿帕子拭了泪,心里恨得几乎要咬要切齿了,她一心倾慕七皇子,却听说沈如意在皇宫落水竟然被七皇子救了起来,鄂贵人还传了话来,太后竟然将鲛人红泪赏赐给了沈如意,这岂不是明摆着想将沈如意许配给七皇子,想着,她就恨的牙痒痒不不忿,“那个沈如意如今可得意,见着她咱们都得行礼,什么福瑞公主,我瞧着竟是个扫把星狐狸精,专管害人勾引人。”
大夫人闻言,那眼圈也不住的红了几圈,只伸出左手摇了摇头,并说不出话来,服侍她的慧晴倒能明白她的手势,如今她深得大夫人的器重,那小丫头是个不中用的,近日里时常犯错,已经被大夫人罚的关进了柴房,赖嬷嬷又不是从慕容府出去的人,唯有慧晴自小跟着她,也是算是她从娘家带过去的陪嫁丫头,况且慧晴行事得她心意,她格外看重了几分,慧晴跪了来解释道:“老夫人,大夫人心里有苦也说不出来,沈如意那样厉害,几次三番都对付不了她,可叫她如何是好呢?”
慕容老夫人冷冷的瞧了慧晴一眼,沉声问道:“那沈如意回来了,可有什么动静?”
慧晴只摇了摇头道:“也没见她有什么动静。”
慕容思将手里的绢子绞的死死的,她从来没有那样迫切过想要沈如意死,她绝不愿沈如意嫁给七皇子,哪怕她得不到七皇子,也不能让沈如意那个贱人得到,若不是她哥哥怎会好好的就死了,宁西那么多得了瘟疫的人都治好了,怎么偏生哥哥就死了,必是那个沈如意故意为之的,她恨恨道:“依孙女的主意,不如直接派人去杀了她,还费这些劳什么子心思做什么,又是下毒,又是妖星的,结果没一样能治死她的,我就不信找个武功高强的人去杀了她有这么难?”
慕容老夫人似乎有些疲倦似的,耷拉着厚厚的眼皮,只闭目沉思,屋中站着几个下人只低着头并无一点声息,偌大的屋子用一道紫檀木雕山水嵌玉石宝屏风隔断开来,幽深的深紫檀色将整件屋子笼罩的更加黑暗,虽是白天,但屋内还有明亮烛火在闪动,火光微微却驱不散凝滞如浓胶般的冷寂,老太太微动了动身子,就有近身服侍的嬷嬷赶紧将她扶靠在软枕之上,软枕和棉被是清一色的乌沉沉的墨蓝点腥红大花图案,那点点腥红却像凶恶的毒蛇吐出来的鲜红信子,随着老太太的身体里如波浪般动着。
老太太挥了挥手,屋内一干下人全都退了下去,就边慧晴也只得起身离开,老太太冰着一张阴暗的脸孔,沉声道:“他们府上的那位老太太何尝没派高手劫杀过沈如意,结果呢?结果还不是无功而返,如今那老东西人不人鬼不鬼的整日疯癫,依我想还不如死了得好,活着也是白遭罪。”
大夫人偏着身子坐在那里,烛火掩映下,她的脸色愈加难看,慕容思嗐了一声道:“难道咱们竟拿她没办法,她不过就是个手无缚鸡力的弱女子罢了,顶多也就是心眼多,只是她心眼再多难道能敌得过刀剑无眼?有时候那简单的法子反比那些个曲曲绕绕费心思量的法子更管用,沈府的老太太也不知是花钱从外面找来的什么牛鬼蛇神,这些个人能抵什么用,说不定沈如意花花钱就能收买了她们,不然单凭她一个贱蹄子能打得过那些个壮男人?那狐狸精必是使了什么狐媚法子勾引了那些男人也说不定。”她眉色愈暗,从牙里又挤出来一句话,“估摸着那贱人八层早就给人占了便宜了。”
慕容老夫人沉思良久,看了看慕容思,又对着大夫人道:“兴许思儿的法子管用,咱们费尽周折都是一场空,就连鄂贵人布置的那样天衣无缝,不也白忙活了一场,我就不信那沈如意是铁打的铜铸的人儿,怎么弄都弄不死,本来我还不想多费心思的治死沈如意,只是一想到雨儿,我就恨,她沈如意早就与咱们慕容家结下了梁子,又岂会真心救雨儿,说不定她不仅不救,还给雨儿服了一剂催命符,最重要的是太后和皇上竟然那样看中那小贱人,尤其是太后,竟然将鲛人红泪赏给那小贱人,虽然那小贱人是个无福的弄没了鲛人红泪,但太后也未为此事而看轻了她,反而越加喜欢了,到时候她如果要反扑咱们慕容家,咱们再花心思治她才真迟了呢。”
“老太太说的是,孙女想想就有气,别人跟那小贱人好也就罢了,偏明欣那个死鱼眼珠子的不分亲疏的也跟她好,她也不想想日后到底是谁家的人,三哥也是的,也不多劝点着明欣郡主,让她离着那小贱人远点。”
大夫人一听到此,心里气更盛了,那个明欣郡主和世子爷每每跟她作对,那一晚若不是这两个人护着沈如意,自己怎么可能断了手臂,想到此,她眼中不觉得滴下来泪,心也灰了几分,她终究是残了,只是她到现在也不明白,那侍卫究竟为何突然就拿刀砍了她,这当中必有她想不到的原因,兴许就是莫尘希搞得鬼,她咬了牙,牙齿相撞发出咯吱吱的声音,明欣那个小贱蹄子不懂人事,逸儿该早点将她娶回来治治她,让她知道什么叫三纲五常。
慕容老夫人听慕容思提到明欣,脸上愈添了不悦之色,沉声道:“说起明欣郡主和逸儿的婚事,我心就悬着,前儿个去提亲,竟被瑞亲王妃拒了回来,她只说王爷不在家,她不得作主,如今我看瑞亲王府里的人倒好像同沈如意一国的,明欣又跟沈如意好,早就被沈如意撺掇的变了心思。”
大夫人用力的点了头,脸挣的通红,瑞亲王府的人一直与她作对,她早就咽不下那口气了,她刚想找纸笔来写,慕容思却接口道:“这倒不会,孙女看明欣喜欢三哥喜欢的紧,坏就坏在瑞亲王和王妃若不同意这事就死了。”
大夫人想说不如生米煮成了熟饭,到时倒要看看瑞亲王府守着一个失了贞节的女儿作什么,可也得急得说不出来,咿咿呀呀的乱叫着,满头是汗,又起身出屋抬手叫了慧晴,打了手势让她拿纸笔送给来。
如今能看懂她的手势的,也只有赖嬷嬷和慧晴了,不过一会,慕容府里的下人就端来了笔墨纸砚好好的放在案上,然后又恭恭敬敬的退了下去。
大夫人提了笔又左手写了歪歪倒倒的几个字,慕容思一看脸红了红,自然明白那生米煮成熟饭是什么意思,不过她没有慕容老夫人想的深远,老太太想着慕容逸若能跟瑞亲王府联姻,这绝对是有大大益处,如今瑞亲王跟慕容府不大对付,宁西暴乱事件,瑞亲王正在查,若查出点头绪必要牵联到慕容府,到时慕容府岂不要遭灾,这时候如果明欣能嫁入慕容府,那瑞亲王就算看在女儿的面子上也该仔细斟酌三分,必不会把事情做的那样绝。
退一万步说,若事情真的败露,到时侯万一要联合平南王行谋反之事,但事情不到绝路,她慕容世家也不会行大逆不道之事,将明欣留在手上也是个人质,明欣不仅深得王爷夫妇的喜爱,更是平阳公主宠在手掌心里宝贝,这样的人不入她慕容府岂不可惜了,何况她慕容世家乃京城名门旺族,也能配得起她明欣郡主了。
现如今王妃拒绝婚事,这当中兴许就因为瑞亲王已经怀疑到她慕容家,这是个很危险的信号,湘兰写的话虽粗但理不粗,女子名节便如最干净的白纸,稍有瑕疵便是堕入万劫不复之地,虽然明欣郡主身份尊贵,但若在名节上有了瑕点,也难保能安然而退,何况明欣对逸儿有情,她又是少不经事的单纯少女,倘若一时情难自禁的与逸儿有了什么,也在情理之中,到时她要嫁,瑞亲王夫妇还能说些什么,总不能棒打鸳鸯吧!说不定到那时,她瑞亲王府上赶着倒贴过来。
大夫人和慕容思见老太太不语,二人心里也没个底,慕容思是个姑娘家也不好提这些个令人羞愧的事,大夫人倒是想问又说不出来,又提笔要写,慕容老夫人微咳了一声缓缓道:“这饭要怎么煮还值得商榷,煮得好软糯生香,煮得不好就是夹生饭,让人难以吞咽下肚,反糟蹋了米。”说着,又挥了挥手对着慕容思道,“思儿,这些话也不是你一个清清白白女孩儿家该听的,你先出去,我与你姑姑再仔细商量商量。”
“是!”慕容思福了福身子,扭着腰肢退了出去。
屋内单留下慕容老夫人母女二人,慕容老夫人脸上崩的紧紧,眉稍微微向下垂着,沉沉问道:“你是有了煮好饭的法子?”
大夫人提笔写了两个字,她本就不善书法,如今用左手写,歪扭的几乎令人辨不出来,模糊的一片,老太太眼神不好,慕容思又不在,她觑着眼,瞧了半天,念道:“媚药。”
大夫人面上肌肉微微松驰下来,老太太有一瞬间的沉思,双唇紧紧抿着窝起一道道重叠的纹路,半晌她自言自语道:“这法子好是好,但却易露了形迹,万一成事之后明欣郡主知道了逸儿向她下了媚药……”她抬头年看着大夫人,又问道,“只是不知有什么媚药无色无味,完事之后找不到半点形迹。”
大夫人唔了两声,又写道:“阴阳合欢香。”
老太太眸里流光暗动,又低低问道:“兰儿,你怎么不用?”
大夫人咬了咬唇默然不语,慕容老夫人只看着她穿着一声灰色的素淡长裙,头上单绾个髻并无任何鉓物,她徐徐道:“你虽然也上了些年纪,但终归还未那样老,穿成这样乍一看还以为是个上了年纪的女尼,难怪伯晏半分也看不上你,说到底男人终是不可靠的,女人还是有自己的孩子最为重要,别说你了,就是宫里的皇后和众嫔妃哪个不是母凭子贵的,萱儿已是不中用了,你膝下没个一儿半女的,就算咱们治死了沈如意,你将来的日子也难熬的很,你总不能再回到那劳什子庵堂里再苦度余生吧!依我说,趁着还不算太老的时候,怀着一儿半女的才是要紧,这样就算伯晏待你不好,你日后也还有指望了。”
老太太的话似乎说到了大夫人的心坎里起,她自来清傲无比,如今却再也没有清傲的资本,除了残缺的身子,她什么都没了,萱儿毁了,伯晏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她还有什么出路,望望前方的路却是漆黑的看不到半点光影,她死咬着唇,紫红的唇上落下一排牙印。
老太太又继续道:“阴阳合欢香却是个下三滥的玩意儿,但用好了量也能有助孕的功效,逸儿的事就不用你烦神了,我自会按排,只是你……”老太太顿了顿又道,“你也应该为自己打算打算了,难道这些夫妻之间的事还要我教你不成,你好好算算你葵水日子,大约也能估摸出什么时候最易受孕,到时再使个法子将伯晏弄到你房里,还怕不能成事?”
慕容老夫人话已经都说到了这个地步,大夫人脸上红了红,其实她早就在想此事了,只是伯晏每每流连于青楼那个贱人,她本想要派人直接去杀了那贱人,只是雨儿死了,她也没了那份力气,如今伯晏可是一门心思的想娶那人进门,老太太疯了,伯晏也无需担忧老太太会反对,那贱人到现在还未跨进侯府大门,不过就是因为伯晏忌惮着她慕容府的势力不敢善自娶回来罢了,到时若自己说要跟他谈玉凝脂的事,他必会来,只是他来了也未免能让自己成孕,她的身子早枯竭已久,但还有那燥动不安的时刻,古人还说‘食色性也。’她又何尝从未想过,都多少年,萱儿有多大就有多少年她未与伯晏亲近过了,她越往深想,脸越红,到最后就变成赤红了。
老太太见她动了心思,又继续道:“男人家都是这样,馋嘴猫似的,从小儿世人都打这么过来的,你也不必太放在心上,不管你是残了也好,哑了也好,你都是他宁远侯府的当家主母,谁还敢踩到你的头顶上去,大房子孙有限,通共只要萱儿和沈如芝两个,连个哥儿都没有,若你能生个男孩,你的位置更无可撼动了。”
大夫人只静静的听着,又伸左手拉了拉慕容老夫人的手,慕容老夫人又叹了一声道:“母亲又何尝不是这样走过来的,你自小习枪弄棒的,也应该懂得些男女之道,以色侍夫君总不能长久,这青楼里的婊子倒是长得好看,可她又能好看几年,堪堪也只有几年光阴罢了,何况她身份下贱,不可能会灭过你的秩序,你也不要因为那个婊子跟伯晏闹的太过了,好就好,不好到时就暗里杀了那个婊子,我倒不信还能出第二个弄不死的沈如意不成。”
老太太只管一个人絮絮叨叨的说着,大夫人也只管听着,二人又说一番,大夫人便回了府。
……
盛园内空寂寂寥的好似一座空了几十年的院落,庭院深深,朱漆大门透着森冷的气息,如今不仅盛园空寂,就连整个宁远侯府都是寂静异常,她派出打探的人来报,沈如意也不出门只躲在晚晴阁里,顶多就去沈景楠那里走了一趟,她本想趁着沈如意不在弄死沈景楠,偏生雨儿死了,她整日介的都要回娘家,自己也确实伤心的无了精神,如今沈如意又回来了,她想朝沈景楠下手就麻烦了。
不过只要沈如意一死,沈景楠还不是捏在手上的蚂蚱,踩踩就死了,她越想脑袋里越混乱,从前盛园是何等的门庭若市,当真是名副其实的盛旺,如今听这名字倒讽刺似的,现在来的最多的便是那枝头上飞来的小鸟儿。
无事时,她也会喂喂小鸟儿,看着小鸟儿叽叽喳喳收了翅膀欢快的啄食,她会忽然的想将这些欢快的小鸟儿踩烂,因为小鸟儿有双翅可以自由飞翔,小鸟儿嘴里还能发出清脆的鸣叫这声,而她都没有了。
天空阴沉的似要压上头顶,铅云积聚,看似好像有场大雨要下,她撒了一把小米,一阵鸟声响起,她只呆呆的盯着,因喂的日子有些久了,那些鸟儿对她很是熟悉,她缓缓在鸟群里走着,鸟儿也不害怕,只管低头啄食,忽然她抬脚往一只鸟儿身上踏去,因她有武功底子,即使断了右臂失了平衡,那速度也是极快,“噗嗤”一声,鸟儿已被她踏烂成肉泥了,“哗啦啦……”其余鸟儿受了惊腾腾地飞起,惊起一阵飞鸟。
慧晴站在旁边,惊愕的盯着她,在她回身之际唬的赶紧低下了头,现在这大夫人脾气越来越古怪了,古怪到让她以为自己天天服侍的是个鬼,今天的事她得想个法子通知了三小姐,慕容老夫人竟然算计着要杀了三小姐,太可怕了。
……
如意一觉就睡到了晌午,从来也没睡的这样酣畅过,如今她倒像个没笼头的马,也没人再拘束着她,去了一趟景楠那里见一切都好,她教景楠念了会子书就回来了,明儿夜里就要去瑶池舫了,她还需要帮瑞亲王制个人皮面具,若想让人皮面具制的真,却还是要耗费些时间,若瑞亲王以真面目前往瑶池舫徒惹人非议不说,还会引人注目,堂堂一个亲王就算想买些什么也只有吩咐贴身的人去的,怎可能亲自去,这不明摆让人怀疑么?
她独自坐在药房内并不让任何人打搅,人皮面具刚制到一半,却听到一个欢快的声音传来:“如意姐姐……”
如意抬手揉了揉酸胀的脖子,幸而不是今晚去,不然明欣一来她断来不及制好人皮面具的,她摇了摇头脸上带着笑意就出了药房,却见明欣如灵雀似的抬脚就奔了进来,身上穿着烟粉色花鸟双绘绣的薄纱裙,一下子就扑到了她的怀里扭股糖似的扭了起来,笑道:“好你个如意姐姐,回来了也不打声招呼,今儿个我入宫去见了太后才知道你已经回府了,害得我白跑了一趟。”
莲青赶紧打帘出去用小茶盘捧了两碗建莲红枣儿汤来,冬娘见明欣脸上起了一层汗,打湿了毛巾递于明欣,明欣哈哈笑道:“姑姑,我不用擦了,这一头一脸的汗都蹭到如意姐姐身上了。”
如意笑道:“你脸上的汗都擦尽了,这粉儿也没了。”她回头对冬娘道,“还是打些水来给明欣净净面,我在宫里得了几味从西域进贡来的香料,趁着无事时制了胭脂香膏,正想着那膏子正配妹妹用,今儿你来了,赶紧用的试试好不好。”
“好姐姐,你又弄了什么好东西来,只要是你制出来的香儿粉儿必是极好的,公主姑姑今儿还念叨着说,你送她香都快用完了。”
如意笑道:“方才我已经派人去公主府上送香了,这会子公主大约已是得了。”
明欣甜甜笑道:“谁都没有姐姐想的这么周到,怪道太后和公主姑姑都那样喜欢你。”说完,又眉收又皱了皱叹道,“如芝姐姐怎么还没回来?”
如意笑道:“二姐姐应该就快回来了。”
说话间,冬娘服侍明欣净了面,如意拿了一个精致的雕花白玉盒揭开,一股沁香的气味袭来,香味淡雅,似有若无的极是好闻,明欣不由的深吸了一口气道:“好好闻啊!”说着,又定眼看了看,里面盛着如凝脂般透明的玫红色膏子,好奇的伸出手指抹了一把,在手中化开,甜香满鼻,“如意姐姐,这是怎么做的,你教教我可好?”
如意取了膏子用了一点水化开帮明欣打腮,又笑道:“还说呢,过去你常念叨着要学纸绣,待我教你之时,只不过两三日,你便闹着枯燥无趣,这制香枯燥繁杂之处比纸绣尤盛,你学还是不学。”
明欣吐了吐舌头,却一下舔到如意的掌心,入口处却有种淡淡的甜闻,她笑道:“好姐姐,这胭脂膏子可是好吃的么?”说着,又要拿手去沾膏子,刚要送入嘴里,如意已帮她抹好了腮,伸手轻轻打了一下她的手笑道,“这胭脂膏子也是好混吃的,莲青早就给你准备好甜汤了,你待会喝就知道什么叫美味儿了。”
明欣朝铜镜里照了照,啧啧赞道:“姐姐,我倒不知原来我这长得这么美儿。”
如意笑道:“你本来就长得极好看。”
冬娘打量了两眼笑道:“今儿郡主果真好看的让人舍不得移眼儿了,连奴婢瞧着也是出神了。”
“快让奴婢瞧瞧。”莲青笑着饶过了桌子,眼睛往明欣脸上一觑,笑道:“这可不就是画里走出来的美人儿么?”
几人说说笑笑,明欣喝了莲青做的汤又是赞叹一番,完毕看到天空的乌云竟有散出之意,明欣坐不住又拉着如意要去逛园子,正出了月关门,遥遥步入静花园,在半道上忽听见有人喊了一声:“郡主,你也在啊?”
明欣和如意一回头,却见慕容思穿着一身桃花云雾烟罗裙立在修竹花坛旁边正笑盈盈的冲着她招手儿,她旁边正站着个飘逸的身姿,一身深紫色直裰银丝暗花长袍,宽幅扁丝嵌玉腰带上系关一块美玉,脚蹬墨色方头官靴,气质温文尔雅,脸上带着静和的淡笑,黝黑的眸子里散发着如水般的光,只是那光未免太过,倒透了几分黑暗和阴冷之色,明欣一见他脸红了两分,拉着如意的手就回了头,吐气如兰道:“今儿可真巧,怎么你们也来了?”
慕容思冷冷的盯了如意一眼,又福了福身子行礼道:“参见福瑞郡主。”说着,又直接对明欣道,“我和三哥来看看姑姑。”
慕容逸少不得也要依礼行事,如意唇角微微上扬,扯出一丝淡笑来,眼里却还带着几分隐晦的嘲讽之意:“我当是谁,原来是慕容表哥和表姐啊,你们也不用太拘束了,我是哪门子的郡主。”说着,又拉了明欣的手道,“这才是真正的郡主呢。”
慕容思干笑一声,这沈如意嘴巴就是厉害,这不明摆着说她和哥哥不懂礼,没有跟明欣郡主行礼吗?哥哥和明欣是什么关系,早就不用这些虚套了,自己也把明欣当嫂子看,何况明欣为人天真,平常见了,她连免的也就免了,如今被如意这样一说,她少不得又心不甘情不愿的行了礼。
明欣笑着对如意道:“好姐姐,你休要为难了他,平日里他见了我也都是这样的……”说到此,她又看了看慕容逸满面红光道,“你上回送的那个果线茶极好,那茶经沸水一冲,竟一瓣瓣的慢慢舒张开来,变成一只只小动物,有的像小鸟儿,有的像小鱼儿,在水里游弋着,忒有意思了。”
慕容逸脸上露出个云淡风轻的笑,温然道:“若你喜欢,赶明儿我再弄些给你。”
慕容思趁机打趣道:“郡主既吃了咱们家的茶,怎么还不给咱家做媳妇。”
慕容逸一听,连耳根子都热了几分,往常他不过觉得明欣只是个天真傻气的黄毛丫头,到底少了几分成熟女人韵致,今儿一听,她双颊绯红含春,樱唇柔蜜似花,两颊酒窝儿溢着明媚的笑意,竟一时失了神,他从来也没见明欣这样好看过,又想到今儿祖母跟他提的事,他未免有些情动心跳,只低眸看着明欣也不说话,明欣红了脸,握住如意的手沁出汗来,她跺了跺脚对着慕容思道:“这会子你贫嘴说着这些歪话我可不爱听。”
慕容思笑道:“瞧郡主都红了脸儿了。”
如意拍了拍明欣的手淡淡道:“真真慕容表姐诙谐的好,今日你到咱家来怕是不能吃茶了。”
明欣疑惑道:“为何?”
如意轻笑一声道:“一吃茶就要做媳妇,咱家哪有人可以配慕容表姐呢?”
“你?”慕容思沉了脸也不敢发作,只化作一声冷笑道,“福瑞郡主口齿人伶俐,我实在是比不得的。”
如意冷笑道:“我不过是借你的理说理罢了,有什么比不比不得的。”
慕容逸转头看了如意一眼,不想这女子竟出落的如此出挑了,特别是一双眸子清澈而幽深,仿佛那一汪探不到底的深潭,让人不由自主就被吸引过去,怪道莫尘希被她迷的神魂颠倒,几次三番与姑姑作对,自己若要杀了她还真是有点可惜了,不过纵使可惜也要杀了她,此女留着是个极大的祸害,倘若她嫁给七皇子,皇上不是要更看得七皇子了,这女子可是天纵国的福星,如今深得太后和皇帝的宠爱,七皇子的存在本来就威胁了太子,若再让此女嫁入,太子的位置不是更难保住了,唯有杀了她,也能绝了这祸患。
想着,他淡然一笑道;“福瑞郡主,明欣郡主,这会子我和小妹要去看姑姑,就先告辞了。”
“你什么时候走?”明欣娇羞问道。
“待会我们一道回去好不好?”慕容逸冲着明欣露出怜爱般的笑意,只是那笑显得太过刻意,倒像是描绘好的脸谱一般僵硬着,偏是明欣一点也看不出来,她心如小鹿乱撞般的点了点头道:“嗯!”
慕容逸想着身上装着的那两瓶子香,神思荡了几荡,便告退了,明欣呆呆的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他回头朝着她露出温暖一笑,明欣只感觉自己的心也要被那笑融化了。
如意瞧明欣情形,心里连连叹息,看来她必须要加快行动了,只是想要慕容逸露出原形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倘若那天去老太太屋里盗信的人是慕容逸,可见此人隐藏极深,人都以为他是个书生,谁能想到那有如此飞檐走璧的轻功,皇上迟迟未对慕容家动手,想来宁西情况不容乐观,瑞亲王又突然从宁西回来了,这中间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兴许明儿晚上她可以探到个虚实,她望了望明欣问道:“明欣,若没有他,你会怎样?”
明欣睁着迷蒙的大眼道:“如意姐姐,我只知道若没有他,生活便很是无趣了。”
“傻瓜!”如意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道,“你还有你的父王和母亲,还有你的大哥二哥,还有我和如芝,怎么没了他就无趣了。”
明欣笑道:“如意姐姐,你吃醋啦!怎么听着你话里有股子酸味。”
如意“噗嗤”一笑道:“你这促狭鬼,真真让我不知说你什么好了。”
“好姐姐,其实他是个很好的人呢。”明欣摇了如意的手臂撒娇道,“其实妹妹也不是个傻子,妹妹知道姐姐大不喜欢他,可若姐姐肯用心去了解他,就知道妹妹的眼光必不会错的。”
“呃……”如意心头一阵恶寒,越了解只会越讨厌,明欣怎么就看不透弄不清呢,想来爱情中的女子总是傻的,更何娇憨单纯如明欣这样的女子,就更傻了,就连她自己何尝不也是傻过了,而且还是傻的彻底。
明欣一片痴心的在府里等着慕容逸,此时的她可不知道慕容逸的打算,慕容逸正在盛园和大夫人商量着一干事宜,又拿了一瓶阴阳合欢散交给了大夫人,慕容思只百无聊赖的待在院里在看猫儿狗儿打架,她隐隐的知道今日哥哥弄了什么春药过来,她一个女儿家家的也不好赖在屋里听着,就找了个借口出来等着了。
大夫人从自个侄儿手里接过阴阳合欢散倒也不觉得有什么难为情,慕容逸小时候就和她特别亲密,自打她庵堂里出来后,回回回娘家,她都会跟慕容逸说会子贴心话,她也拿他当小时候一般待,慕容逸不仅是她的侄儿,更像个儿子。
慕容逸跟他母亲一点也不亲,大嫂是续弦,虽然只生了逸儿一个儿子,却还是异常严厉克毒,就算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也未见得有什么好,她记得那时候她还未出嫁,慕容逸也只是个一岁大的孩子,那时候的他只因为背不出唐诗,竟然被大嫂罚着长跪,还不准进食,她心疼他,况且她又是个暴碳性子,就直接跟大嫂吵了一架,最后跟大嫂闹的不欢而散。
她出嫁的那一天,没有人比慕容逸哭的更伤心,后来她生了萱儿,那时的她还在月子里,慕容逸来府里玩,一时累了要睡觉,她拍着他的背哄着他入睡,他用软糯的口气问道:“姑姑,是不是逸儿有了妹妹,姑姑就不喜欢逸儿了。”
她摇头笑道:“怎么会,姑姑又喜欢逸儿又喜欢萱儿。”
慕容逸贪恋她的怀抱,那时还留在府里住了几天,夜间,他每每哭醒,比萱儿还要难带,也只有她的怀抱才能让他安心,那时的慕容逸才两岁大,那么大丁点的孩子说出来的话却像个小大人似的:“姑姑,除了你我竟是个无父无母的孩子,母亲不疼我,父亲也不理我,老太太眼里只有大哥二哥,有时候我觉得自己不像是慕容家的孩子,倒像是个捡来的,若不是姑姑,逸儿只觉得这个家好冰冷,逸儿想永远留在姑姑身边。”
当时她将他搂到怀里,轻轻拍着他的小脑袋道:“姑姑疼你,姑姑会一直一直疼逸儿的。”
他胖乎乎的小手指着她微湿的脸庞哭道:“姑姑,母亲把逸儿的奶娘打死了,呜呜……我想喝奶奶……奶娘死了,逸儿就没有奶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