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救了她,又让她留下来陪自己待在桃花林内,他向来行事不按常理,总是想一出是一出,凡事单凭随心所愿,他可不想这样轻易的答应了她的要求,那一段时间,他与她整日相处在一起,开始,他总是对她冷言冷语,一天也只略看她两眼,还时常派些粗活给她做,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对她开始渐渐温柔,他的眼光也时不时的围着她转,但他还是派粗活给她做,到最后,他宁愿自己做粗活,也不愿让她做了。
他对她的捉弄,对她的试探到最后都化作无尽温柔,而她却当他是个女子,因他痴长她两岁,她便唤他姐姐,他也未加辩驳,任由着她叫了,其实他好想听她唤他一声无名,当然,如果,她能唤他夫君就更好了。
她是他见过的最痴情亦是最坚强的女子,不管发生什么事,她都没能忘掉她的三郎,哪怕是在那个大雪的夜里,他与她去了苗疆雪山上采药,二人遇到雪山崩,一起被埋进了雪洞里,雪洞里那样冷,连呼吸出来的水气都立时结成了冰,当时的他还在想如果他与她一起冻死在那里,也算是死能同穴了,她生不能成为他的妻子,那和她死在一起也是好的,所以他放弃了一切努力,而她却不肯放弃,她伸出手来紧紧握住他的手,虽然他们都说不了话,可他能感觉到她在努力的想要寻找生机。
他知道她一心想回去见她的那个三郎,那个该死的三郎,想想就让人恨的牙痒痒,终究他还是不忍心带着她死,毕竟她在自救的时候从来不曾忘了他,甚至于她把他的生命看得无比重要,当发生第二次雪崩的时候,山上滚落下一块大石头,而她以她纤弱的身躯挡在他前面护住了她,他怎么还能再装死装的下去。
如意,你曾说过,我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最妩媚的姐姐,也是待你最真最好的姐姐,只是这个姐姐有性子不大好,喜欢随心所欲,可你就是喜欢这样随心所欲的姐姐,因为在你生活的皇宫之中,一个人想要随心所欲太难太难,一个人想要活的真实也太难太难,可你不知道,你以为活着真实的姐姐从小便活的不真实,因为我不是你的姐姐,而是你的无名,你就算叫无名哥哥也会比无名姐姐好听些。
如意,你还记得你无意中打翻了阴阳两欢香么?其实不是你无意,而是我有意的,我承认我邪恶,我也承认想用这种卑鄙的手段得到你的人,我更想得到你的心,连忘川水我都为你准备好了,我相信凭我这般的美貌无双又事事对你温柔体贴,在你忘却一切之后会爱上我的。
可是,这终归只是我自欺欺人的想像,你中了阴阳两欢香,我抱着你,我那样的想将自己融入你的身子,情欲这样的东西,我从前从来都是不屑的,那不过是男人和女人解决身体需求罢了,那只是一种最原始的欲念,而如今我日夜面对,你不知我的身份,所以在我面对从来不懂得的避讳。
你不知道,那一次从雪山回来之后,你我都受了寒,而桃花林后山的温泉池最有助于驱寒,你叫我一起去沐浴,当时我有多么的想去,可我只能拒绝你,因为你那样信任我,我不能让你知道我骗了你,我虽然没能与你共浴,其实我是去了的,你永远也不会知道,那时月色正柔,我站在桃花树下看到你的身子莹白如玉,我本想再多看两眼的,只是太过激动,我竟然流了鼻血,我从未如此无耻和狼狈的偷看过一个女人洗澡,于是我捂着鼻子跑了。
我虽然跑了,可心却未跑,我想着阴阳两欢香就能让人的欲念无法把持,我要与你在欲念里沉沦,在欲念里欢好,什么狗屁的道德?我从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东西存在,我喜欢你,我想拥有你,这便是我最真的想法,我抱着你温软而发烫的身子,你身上的杜若香几乎令我全军崩溃,我要你,此时此刻便要了你,可你却狠狠的将我推入水里,我的身子一冷,听到你口口声声喊的是三郎,我的心,在那一刻,便醒了,在那时我以为我醒了,其实我从未醒过,我愿一辈子做着同一个梦,梦里有你,有我,我不再是你的姐姐,而你是的无名。
朝朝暮暮,点点滴滴,你的笑,你的泪,你的痛,你的悲,我全都看的清清楚楚,前世,我与你在桃花林度过了两百四十九天零一个时辰,那是我有生以来最幸福的两百四十九天零一个时辰,亦是你最痛苦的两百四十九天零一个时辰,因为你每天都会在墙上刻着日子,若不是度日如年,你如何会刻下一道道的深纹。
我原想着让你天长地久留下来的,可忘川水我终究还是没能给你喝下,因为你是如意,你是唯一的沈如意,我希望得到的是最真的你,我要的是你的真心,纵使我永远都得不到你的真心,我也不愿再骗自己再骗你,在你知道我是男人的那一刻起,我便打算要离开了,因为我知道,即使我不离开,你永远也不可能如从前一般的待我,我跟你回了天纵救了你的三郎,其实我最想杀他的,可我不能,我若杀了他,你一辈子也不会原谅我的。
你真傻,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傻的女子,你为之能付出生命的男人却是如此的不堪,他不仅不珍惜你的爱,还阴你害你,你终究还是死在了他的手上。
我恨自己当初救了他,如果我不救他,便不会有你后来凄惨的结局,我想扭转乾坤,想利用我毕生所学为你求一个重生的机会,因为我知道,你死的是不甘心的,你带着滔天的怨恨而愤怒而死,就算你到了阴间,你的灵魂也无法安息,我想许一个重生,不仅为你,也为了我自己,因为重生之后,我与你至少还有机会,或许重生之后,你遇到了我便会发现我的好。
当初我救了莫离云并没有立刻离开天纵,也就是那一段停驻在天纵京城的时候,我发现还有一个男人总是默默的保护着你,那个人就是七皇子莫离忧。
若不是他,我也无法为你求一个重生,他竟然肯拿前世今生各三十年的寿命来换你一个重生,而这个人本该是我,本该是我拿前世今生各三十年的寿命来换你一个重生,可我做不到,不是不愿,而是不能,因为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我的寿命都没有三十年,我利用奇门遁术打开阴府大门,莫离忧独自走入阴府大门,与阴府神之子作了一个生命的交易。
我本以为凭我的奇门遁术之法至少可以为自己保留住记忆,那样在你重生之后,我便可以近水楼如先得月的先接近了你,可我错了,我逆天而行,强行奇术不仅是莫离忧,就连我自己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期许了一个美好的结局,我与你美好的结局,可我争不过宿命,即使你重生了,我与你依旧还是重复着前世的有缘无份,你我之间那道鸿沟,原来是永远也跨不过去的,因为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不管是我女人还是男人,你心里的那个人始终都不是我。
他不知睡了多久,又梦了多久,天明又天暗,风来又风吹,桃花林的桃花早已落尽了,只单留下一颗颗枯了的树枝蟠虬,梦到最后,他拥着如意站在桃花林下,他正想吻她,而她的脸却越来越透明,粉色桃花眨眼间全都凋零,而她的脸已随着桃花落而湮灭了,不!他大喊了一声:“如意……”身上已是汗涔涔一片。
他醒了,他还是醒了。
他突然坐了起来,身子一阵发软,一个温柔的声音立时传来:“主子……”
他抬眸一看,她已经拿了一块干净的毛巾走到他身边要为他拭汗,他挥了挥手有些不耐烦道:“是你?”原来都是他的幻觉,那双温柔抚他眉心的手不是如意的,却是她的。
她的眼睛红红肿肿,脸颊两边粉光融滑,看样子是哭过的,她看着他全身都要被汗浸湿了,犹豫着几次想要再替他拭汗还是缩了回来,她回来只是想照顾他的,而不是惹他不快,他叹息了一声又问道:“你为何还要回来?”
“主子,轻烟求求你,就让轻烟留下来吧!”她又跪了下来,一字一句道。“轻烟已无处可去。”
“你可以回瑶池舫,只要我将令牌交给你,你便可以成为瑶池舫舫主。”他的面色过于苍白,说话的时候,更是冷冰冰的无半点温度。
“不!轻烟不要做瑶池舫舫主,轻烟只要做主子的丫头,只要能留在主子身边,轻烟做什么都愿意。”
“既如此,就随你。”他淡淡道,“不过你若想留下,就先去一趟天禹山,我想见我师父。”
“可主子你说过此生再也不能见凤苍师父了。”
“你只告诉我师父我快死了,他来与不来只凭他意愿吧!”
他还是带着一丁点希望,本来应该他亲自去见师父,可他无法再踏入天禹山一步,从他练降术那一刻起,他便也无法回头,可师父,即使他没脸面对他,他还是想见他,因为他不信师父会不知道追魂镜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