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黑了下来,客栈的大堂内点燃了昏暗的灯火,宁盛正在指点商队的伙计忙碌。◇真正无弹窗的ahref=“柳东家!”
前面提着灯笼的是柳锐,后面跟进来的正是德翔魁的少东家柳全。
柳全朝小二点头示意,转脸向客栈里正在忙碌的商队,说:“宁兄这么晚了还在忙吗?”
宁盛早已看清了来人,放下手中事务,走过来行礼道:“柳东家,本待明日再去拜访您,今日之事,大恩不言谢。”
柳全摆摆手,说:“举手之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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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处人多口杂,不知能否请先生到鄙号一聚?”
宁盛稍稍惊诧,问:“今晚吗?”
柳全点头,说:“如果先生方便的话!”
宁盛抬眼看看门外,街道黑暗不见底,寒风肆掠,有心拒绝。
柳全看出宁盛的担心,笑说:“鄙号不远,拐过一个街角就是,杀胡口内有兵丁巡守,不会有碍。”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宁盛想到今日能够入关全是眼前这人帮忙,又是专程前来邀请,点头应允。
叫上两个护卫陪同,宁盛跟在柳全身后走出客栈,街道上空无一人,一阵风吹来,大红灯笼晃起,柳锐连忙用手压住。一行五人拐过两个街角,德翔魁就在眼前,两扇红漆大门敞开,像是在迎接贵客。
“请!”柳全伸手示意。
现在他万分庆幸自己过完春节后立刻赶回了商号,在杀胡口各商号歇业时等来这支神秘的商队。柳全知道深夜拜访有些失礼,但他等不及,白日将商队送进客栈返回商号后,他一直坐卧不安。
时隔半年,再有商队踏入杀胡口,无论背后是谁主使,那都说明这条商路又通了。各商号的东家要是知道了这个消息恐怕想要插翅飞回杀胡口,德翔魁在杀胡口只能算二流的商号,他唯一的优势就是比别人早了一步。
“察哈尔人重开了归化城?土默特人自己组建商队?还是马贼的手?”柳全满脑子疑问,答案就在眼前的宁盛身上。
宁盛抬脚迈上台阶,众人进门后,伙计连忙将门关上,外面的风呼呼的吹。
两人并排走入内屋,柳全将外面的裘衣脱下,屋里燃烧了热炉,温暖入春。
“上茶!”
两个仆从很快端上两个青花瓷茶杯,宁盛小心接过来。
从见面起柳全就一直在偷偷观察宁盛,这个人怎么看也不像是个能主事的人,待人处事谨小慎微,一看便是没见过大场面。
“今日若不是东家,我恐怕真的是回不了大明了!”宁盛还在感慨。
柳全可不这么认为,那些商号的东家,无论谁碰见这件事都不会错过,做生意怎么能舍不得本钱。“我知道杀胡口外盗匪猖獗,商队能会返回大明,一定也是千辛万苦了!”他旁敲侧击,想打探出商队的底细。
宁盛定了定神,想起走前翟哲的吩咐,说:“马贼是不敢打我们这支商队的主意的。”
“哦,为何?”柳全的两只耳朵竖了起来。
宁盛干笑几声,说:“东家只需知道这些就行了!这只是第一批商队,希望日后能和东家合作。”
柳全的胃口完全被吊起来,但随后再怎么问,宁盛谨守翟哲的吩咐,守口如瓶,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夜越来越深,柳全见再问也问不出什么名堂,怕叨扰太久引起宁盛厌烦,说:“如此我先送宁兄回去,合作的事我们明日再谈!”
宁盛起身,透露说:“过些日子,我们东家会来杀胡口,到时候柳东家可与他面谈,我们东家的意思是哪家商号能提供粮食就和哪家合作。”
这是翟哲让宁盛对杀胡口各大商号转告的意思,如今只有柳全一人找他,宁盛顺水推走做了个人情。
“多谢宁兄提醒,若是贵东家到了,还请宁兄引荐!”
随后两人出门,柳锐跟着柳全将宁盛送回客栈。
“粮草!”柳全回途中小声念叨,若是在半年之前,运送粮草出塞易于反掌,但现在还没有哪家商号敢冒这个险。杀胡口属于大同镇,不像宣府毗邻京城盘查的那么严,但也同属宣大军镇。宣大总督才因己巳之乱被撤,继任总督张宗衡原是大同巡抚,对沿边军堡甚为熟悉,短时间内运粮草出塞不花大本钱是办不到的。
次日清晨,宁盛\u7ed
9各家商号都发出了请柬,将客栈的大堂变成了一个临时小集市,兜售各色皮毛。
半年没有商队入口,草原的皮毛价格飞涨,与宁盛估算的数值已大相径庭。虽然各家伙计联袂压价,成交的金额也让宁盛瞠目结舌。
一个上午,客栈里拜访的这些毛皮销售过半。
午时时分,柳全带着一个矮胖子来的客栈,宁盛忙中偷闲,抽出身来与他打招呼。
柳全招招手,指着身后的矮胖子说:“这是我商号中的王掌柜,剩下的货物我们德翔魁全包了!”
全场一片哗然,有人不服气说:“柳少东家,你凭什么说全包,这些可都是稀缺货。”
柳全笑道:“稀缺货你们就出那样的价格?这么好赚的钱,我当然要全包了!”他有心想卖个人情给宁盛,但又不好抬价过多,与其他商号造成矛盾,所以才午后过来,来这么一曲。
王掌柜按照柳全的吩咐参与竞价,有一家人破了规矩,各家都怕好货源被人买走了,皮毛的价格节节攀升。
等到了酉时,所有毛皮销售一空,原本宁盛估计三万多两银子的货物卖了近五万两银子,收到手的现银也有近两万两。
杀胡口商号之间的大宗货物交易,并不是完全现银。很多南入大明的商队和出塞的商队在这里完成货物交换,只需伙计们估值认同即可。宁盛的商队返回时还需带着土默特人需要的茶、盐,这些皮毛都是乌兰公主从牧民手中赊借过来的。
夜深,宁盛捧着放在自己屋里的银箱,一晚上也没有睡着。一会爬起来看看银锭,一会摩挲银票,这辈子,也许加上上辈子,宁盛也没见过这么多的钱。
“若是我带着这些银子逃走,会怎么样?”宁盛为自己突如其来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商队有十几个护卫,这些人难道都是马贼的眼线?
躺在床上,这半年在山林中垂死挣扎的日子一幕幕从眼前闪过,宁盛突然伸手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骂道:“我他妈这还是人吗?”若没有那些人,他早已经冻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