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赵妖得知时,已是满营尸体。
她也不好因为一堆尸体跟盟友置气,只能将此事暂且放下,继续攻营事宜。
其实到了这种地步,打不打区别都不大了。
就是不进攻,魏延也饿不了几天了。
在进攻方看来,周野的援救行动,大概率是跟不上魏延败亡的速度的。
然而,周野早在使臣到达之前,就让南部的兵马做足准备了。
寇封、陈到等部早已是受命集合状态,唯一新赴任的只有沙摩柯一人,他负责的也是后续粮草问题,并不耽误。
所以,在使臣脑袋送回来的同一时间,南部陈列的兵马已经展开了行动!
他们在拔营之后,开始以最快的速度前进。
魏延和这三千人能活下多少,全看他们了!
魏延营盘。
“将军,土里已经挖不出什么了。”
军帐中,面带枯菜色的校尉来报。
坐在他面前的魏延同样好不到哪去,除了可见的饥饿之外,魏延的神情中还写满了疲惫。
被逼到了这种地步,如果不能和士兵同甘共苦,那是必然要军心溃散的。
坚守下去,全凭一股意念支撑。
魏延选择的驻军点是在梯田上,这里在废耕田期间有收完粮食留下来的根茎部分。
时间一长,雨水一泡,根茎都已腐烂。
然而,这些腐烂的根茎,都让他们刨下去吃了。
根茎再往下挖,他们又刨出了一些泥鳅。
这些日子,军士们的主食是草根加泥鳅,再加点剩下的粮食匀一匀。
好在魏延讨来了一些蜂蜜水,不打仗的时候军士们只让少数人吃饭,其余的则趴着不动,饿了用蜂蜜水润一润。
等敌人杀了上来,吃了饭的警备部队顶上,其他人赶紧爬起来吃草根泥鳅,然后进入战斗。
现在泥鳅没了,草根也没了,直接吃粮食是不可能的。
剩下的粮,还不够他们一天吃的。
“之前带的肉呢?”
“哪还有肉。”校尉苦笑。
“骡子也杀光了吧?”
“嗯……”校尉无力点头,随即又道:“军中还有几匹战马。”
交州并不适用骑兵,但少数将领还是有马骑的,包括主将魏延。
这些战马很重要,因为它能确保突围时将领的生存几率。
且,有战马的移动速度加成,将领可以更好的指挥作战。
魏延挥了挥手:“杀了吧。”
“我们是要死在这山上的,留着马也无用。”
校尉低头:“是,但是那些马估计最多只能吃一天。”
马不是猪,出肉率很低,一头马才够几个军士吃的?
三千人三千张嘴,消耗粮食是极快的。
魏延晃了晃脑袋,人半躺下去:“没办法,能吃一天是一天吧。”
明天的事,只能明天再想了。
校尉喉咙一滚:“将军,要不我们突围吧?”
魏延的眼睛睁开一条缝隙:“突围,往哪突围?山下营寨结的如同城墙一般,突围不亚于攻城拔寨。”
“死在营盘下,好过在这等死!”校尉目光通红:“我宁愿战死沙场,也不愿如此憋屈!”
魏延紧紧的盯着他,随后无力一挥手:“去杀马吧。”
“是。”
校尉拱手下去了,只留魏延一个人坐在那发呆。他不想战死吗?
想的。
其实到了这种地步,如果不选择投降,战死是最痛快的选择,好过被对方这般折磨。
可他是一军主将,考虑的不只能是个人的痛快,还有全局。
自己得支撑到不能支撑,万一奇迹出现了呢?
营盘之外,赵妖的挑衅声和招降声不断传来。
这个婆娘称呼魏延为好大儿,答应只要他给自己的二儿周野写一封羞辱信,就派人送十天的粮食上来。
魏延已经懒得出去和她对骂的,毕竟骂人是要力气的。
校尉杀马的功夫,对方又发动了一次袭击,魏延亲自前去击退。
进攻的士兵也知道魏延要到尽头了,就像是即将燃尽的蜡烛,不愿和将死之人拼命,随便做做样子就下去了。
一场打完,马肉已经端到了面前。
马的肉跟牛羊肉是没法比的。
马常年运动,连睡觉都是站着,因此全身都是肌肉,肉质非常柴,越嚼越硬,满嘴打渣,而且肉质泛酸。
但此刻的将士们都吃的狼吞虎咽,眼睛里冒着绿光的他们根本计较不了味道。
但凡是能吃的都往嘴里塞,不少人都开始肚里沉着泥土打仗了,还讲究味道?
只有魏延,迟迟不曾下口。
校尉看魏延发呆,随后道:“将军您等等,好像还有些酱和干盐。”
魏延摇头,深吸一口气:“盘中是奔霄?”
原来如此……校尉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将军放心,奔霄我们没杀。”
奔霄是天下急速,多年以来,载着魏延走南闯北。
更重要的是,他是周野赐给魏延的,更是唯一能回去的希望。
魏延一愣,像是放松了下来,随后又质问道:“为何不杀?!”
“将军!”
校尉端着马肉跪了下来,道:“您杀出去吧!”
“你说什么!”魏延喝道。
校尉道出了自己的计划:魏延带上马肉做粮,全军吃完这一顿,冒死向北面一处发起进攻,尽量让魏延脱险。
“您活着回去,咱们也就不担心家小了!”校尉抬头,满脸是泪的看着魏延。
“将军!”
军士们一个接一个,先后都跪了下来。
魏延明白了。
他们是担心到死消息都送不出去,家小被追究责任。
因为有许多人投降了,按照常例,将士在前线投降,后方的家小要被追究责任。
碰上严厉的君主,诛灭满门也不是没有的。
可魏延如果能够或者回到北边,他就带回去实情。
这些将士虽死,家人却可以被善待。
这是他们到此唯一的愿望。
啪!
魏延怒极,将马肉摔在地上:“你们当大王是昏君暴君么?!”
“战至于此,便是全军皆降,他也不会苛待你我家小!”
骂完了,魏延转身离去。
校尉赶紧弯腰捡着地上的马肉。
他麾下一个曲军侯凑了过来,道:“校尉,战到现在,大王那应该得知了消息,只怕援军已在路上。”
“大王不会丢下我们不管的。”有人也道。
校尉叹息:“那又如何呢?我们能坚持的到么?交州的状况,诸位都是见着了的。”
那个曲军侯欲言又止:“其实我们还有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