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撤之军,渐渐稳定。
所有人都震惊的发现:周军没有追来。
徐庶真的做到了,这让许多人不敢置信。
在此之前,屡次饮败,甚至让有些人开始轻视徐庶,认为他只是个摆设而已。
此刻尽皆无言。
大势如此,周军全面领先,其中差距,又怎是徐庶一人能够弥补的呢?
即便将周野麾下那些谋士换过来,只怕也于事无补吧。
徐庶便是不如他们,也绝非废物一个,亦非自己等人可以鄙夷轻视的。
“元直。”
“元直!”
刘备凝视东边,长呼不止,又询问简雍:“宪和,你说那边交兵多久了?”
“算算时间,只怕快有两日了。”简雍回答。
刘备默然,随后招手呼来一个信使:“去,你去东边……”
“什么?!”信使以为自己听错了。
“去吧,去吧。”
刘备连连摆手,这样说了之后,他的神情反倒没有那么难受了。
够了,他认为徐庶做的已经够了。
时间争取到了,而徐庶不可能能够走脱,何必让他死战,平白送了性命呢?
还有那诸多将士,再拖下去,只怕会死的更多……刘备不忍。
“宪和,你说我是不是虚伪之人?”刘备突然问道。
简雍讶异:“大王何出此言?天下人口中,更未曾闻过此番言语。即便是双方敌对,周军众人,提起大王时也无不赞叹大王之仁义。”
“哎。”
刘备叹了一口气,道:“我确实心向仁义,为人时刻叮嘱自己,也确实想做大事,又因此连累了许多性命……你说这是仁,还是不仁?”
简雍思索片刻,回答道:“大王,于您的位置上而言,您已将仁义做到了极致。”
“是的吗?或是虚假之仁义呢。”刘备自嘲一笑。
简雍发现,近几日刘备时有感叹,这是他以往不曾有的。
以往的刘备外表谦和仁慈,但内心也眼里都有一把旺盛的火,像是一团燃烧的梦想,可以感染任何一个靠近他的人。
即便身处逆境,他也时刻想着如何向上。
简雍从涿郡开始就一直跟随刘备,他是刘备这一生的见证者,也清楚的知道刘备是怎样一个人。
“大王,或许大志与仁义生来便是矛盾的。”
“欲行大事,践大志,有些微小之处,必是无法求得完美的。”
“困难之中尽力周全,得出来的仁义,又怎能辱之为假呢?”
简雍反问道。
听了这番解释,刘备神情又轻松了不少,笑着道:“宪和这番安慰倒确实有效,听着我舒服多了,心中还有一问,一并与你分享了。”
“大王请说。”
“如你所言,是否可以推断,真的仁义与终成大事,便是天生矛盾呢?”
简雍明白刘备为何会发此问。
因为有时候违着良心去做一些事,真的能夺取到巨大的利益。
可他没法完全的回答,只能道:“或许有些关系吧。”
“或许有些关心吧,但更多的还是在能力上。”刘备点头,坦然笑道:“只能说我不如周云天啊,差之甚远,你说是不是?”
“是。”简雍没有避讳。
刘备哈哈大笑,并不介意。
他两之间,自然不会因为这样的事而生气,更何况,简雍说的是大实话。
“不过。”简雍话锋一转:“如此英雄之世,大王也就比周王差些罢了。”
“曹孟德呢?”
“魏王能力在大王之上,志向却颇不如大王,一补一缺,恰好并列。”简雍想了想,补充道:“周野之下,唯曹刘也。”
“哈哈哈!”刘备笑声更响。恰在此时,门口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单听这声音,刘备便知来人是关羽。
“云长。”
“兄长,撤退路上出事了。”
关羽神情一如既往的严肃。
“可是汉中有兵出来?”
“不错。”关羽点头,道:“程普兵出汉中,傅彦材带着人去阻拦了。”
刘备点了点头,关羽又道:“兄长,我留下来。”
刘备猛地回头!
“后面有堵截之兵,我军必然走不快,到时候陆逊还是会追上来。”
“兄长带人先走,弟率些埋伏于北边,待陆逊大军经过时,发兵击其部于中。”
“若运气好,或可于乱中斩陆逊。”
“若事败,则引兵向北,引陆逊追来。”
“不必再说了!”刘备一口回绝,道:“我贪生怕死,便要你去替我送死吗?”
“兄长!”
“云长,坦之被擒,我心中本就愧疚,难道还要将你搭进去?”
“于忠于悌,都应如此!”关羽摇头,不再给刘备拒绝的机会,直接抱拳道:“我这便率本部去了,兄长一路保重!”
“云长。”刘备快步向前,扯住了关羽的袍袖:“既事已成定局,为何还要你去白送性命呢?”
“兄长。”
关羽回过神来,反搭住刘备的手腕,一贯微眯着的目光中满是诚恳:“你素来不惧困难,比这还艰苦的日子都能走出来,今日生出退意,无非心中顾忌太多。”
“顾忌将士死活,顾忌我等死活,顾忌因一人之志拖累众人。”
“可乱世如此,君臣之义如此,将士之命如此!”
“如凉州众人,不乏罪孽深沉者,不乏徒附拥众数万人者,便是兄长你心怀仁义,他们又舍得这些去俯首么?”
“既然兄长你有大志,不愿碌碌一生;而那帮人又有私心可用,您还顾忌什么呢?”
“你便是松了口,他们也不会卸劲,该死的人一个都不会少死。”
“既然如此,我又如何舍不得这残躯,为兄长之事业再闯上一番呢?”
长言至此,刘备再无话可说,但目中除了泪光之外,还聚起了火焰。
“好!”
他握紧了关羽的手,眼中泪光打转:“那便拼到底,若是输了,你我兄弟下头再会!”
枣红色的脸庞渐渐松缓下来,亦大笑。
两个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的,在此重重一拥,随即又分开。
那九尺高的巨大身影出门而去,越走越远。
他的背影有些驳杂,似乎并不纯粹,能让人挑出不少毛病。
但这依旧抹灭不了他的挺拔,化作某种精神,一直倒映在这片大地上。
东边战场。
各部陆续抵达,陆逊本人亦至。
围绕着徐庶的大阵,陆逊转了一圈。
“如何?”
诸将都投来期待的目光。
陆逊摇了摇头,道:“无破解之法,不得不说。以我观之,徐元直于阵之道,确有天资,只怕世间少有能与之匹敌者。”
王平面露急色,道:“孔明也极擅此道,但他人在扬州,可等不起他。”
“不必等,此阵可破。”陆逊又道。
王平差点气笑了:“你不是说认不得此阵,也破不得此阵么?”
“莫非用人命去堆?”张辽蹙眉,并不太同意这个观点。
用更多的人命去拼掉一路败军,即便赢了对他们而言也是耻辱。
“不不不。”
陆逊又摇头,手指阵势道:“不必攻伐,此阵自破之。”
众人狐疑愈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