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国的天际被一层浓密的乌云笼罩,云层之下,空气变得沉闷又干燥,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轰隆——
随着一声雷响陡然炸裂,原本路上的行人纷纷跑回家,原本繁华的大街瞬间空旷了下来。
“要变天了!”
这时候,一个破落墙角下的邋遢汉抬起头,看向雷光隐隐乍现乌蒙蒙天空,喃喃自语。
蓟城之外,不同的地方,从不知名处冲出杀手,对名义上护送货物的墨家弟子发起袭击,战斗一触即发!
没有任何言语,刀与剑的碰撞,只在于双方充满杀意的眼神。
雷声、雨点、厮杀……
并未走出蓟城多远的六指黑侠,一袭黑衣的他,四周逐渐弥漫起墨色的烟气,就像一地墨水滴在清澈的水中,将他周围的天地渲染成一幅别样的画卷。
“交出安尚礼!”
六指黑侠没有说话,这时候的解释注定像北国的风雪一样苍白,他也无需向他们解释。
似剑非攻,墨眉无锋!
无锋之剑,也可杀人!
只见他身影闪动,仿佛一地墨水欲要晕染山河,墨家历代巨子信物墨眉剑,在这一刻绽放出属于它沉稳的杀机!
非攻只为救世,救世并非一定非攻!
此刻,在那墨色的领域之中,只传来清晰的骨骼断裂以及惨叫声。
随着天空随后一声雷啸,这云上的仙子终于忍不住哭泣,倾盆大雨随之倾泻而下,浇去那一点墨色,露出墨中的身影,六指黑侠静静站在原地,其余人躺在地上没有反应。
同时,仿佛要将天空炸裂的雷声也几乎要将雁春君府的屋顶掀翻,其实却确实被掀翻开了。
降临的大雨落在府内,大面积的深红渐渐变淡,直至渗出府外去,那水中的红色依旧没有彻底冲尽,血腥味道笼罩着整座府邸,任那雨水如何冲刷,都无法洗净。
原本雁春君做到锦榻上,年轻的男人正品着用人命种出来的茶水,他摇了摇头,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雁春君,“都说雁春君用美人种出来的茶会有美人香,为何我没有品出来?”
冰冷的地上,雁春君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衣衫,瑟瑟发抖,谁也不知道他是因为恐惧还是寒冷。
厚厚的两片嘴唇嗫嚅着,这一切来的太快,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燕国大地上最大的勋贵,誊养着一批强大的武士,在这片土地上,他几乎能一手遮天!
何曾想过自己会遭受这样的屈辱?
“你,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只要别杀我,杀了我你一定逃不掉的。”
他不再摆出高高的姿态,而是谦卑的弯下腰,并且给出理智的忠告。
“啧。”李上安嘴角动了动,看向院落之外,两名剑客还在战斗,在雨中,任由雨水淋湿他们的躯体,他们的视线牢牢锁定着彼此,那里好像形成了一个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
收回目光,李上安又看向雁春君,“看来雁春君还没认出来我。”
于是,他伸手,拿出半块面具,遮在脸上,“这样,有印象了吗?”
雁春君抬起头,眼睛睁大,眼眶几乎都要裂开,一同裂开的,还有他的心!
他颤颤巍巍地指向李上安,“你……你……你……”
好半天,他都说不出来一句话。
他知道了,他知道自己被算计了,迅速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只要你不杀我,我可以帮你,那笔钱我不要了,你放了我,我可以帮你运走!”
他认为,对方这一次显然是破釜沉舟,要用自己的安全来化解他的危险。
然而,他看见李上安只是笑了笑,“雁春君你可真不厚道啊,早就听说你这美人茶的名字,今日前来你竟然拿假茶招待,是不是觉得我不配?”
闻言,雁春君连忙摇头,他心里无比后悔,自己为了眼前的利益将大批的守卫力量全都调出城去,这才让人有了可乘之机。
“安少主误会,所谓美人茶,只不过是美人亲手沏茶,至于拿美人种茶,实乃街井留言,切不可信!”
李上安挑了挑眉,“哦?原来是这样,那是我误会雁春君了,那你还是起来说话吧,堂堂燕王亲弟向我下跪,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燕王呢。”
雁春君抬头看着这个笑岑岑的年轻人,他的内心莫名感受到一阵心悸,此事过后,上天入地,都要将此人灭绝,否则他心难安!
十分惶恐地站起身,在李上安的示意下坐到他对面,他看向门外,望着雨中的两道身影,突然说道:“安少主能否让他住手,我可惜现在便让他去传我命令,让那些人收手。”
给雁春君倒了一杯茶,李上安坐起身,淡淡说道:“那可不行,你府上的人都死了,他一个人活着,多对不起那些死去的人啊?”
明明都是你们杀的,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局面已经摆在眼前,所以他只能思考如何脱身,并且可以将损失降到最低,如果可以反败为胜……
“没兴趣。”
他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被李上安堵回肚子里。
雁春君讪讪一笑,也没有失望,“那倒是可惜了,不过安少主打算何时放了我,我随时可以传出收手的命令。”
对此,李上安吹了口茶杯上飘出的雾气,突然一脸惊讶,“我何时说过要放过你了?”
看着他一脸奇怪的样子,雁春君愣住了,”你……那你……”
李上安放下茶杯,“雁春君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居然来了,你今天肯定是要死的啊!”
他这突然的必杀决心,让雁春君一下子就懵了,“你,你不知道,杀了我,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吗?”
李上安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知道啊,但如果是你自杀,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雁春君明白了他的心思,他还是不敢相信,“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他一脸的痛心疾首,难道城外那数十万金的财富,你就不想要了吗?他想不通对方为何非要将事情做绝到如此程度。
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李上安点了点头,语气充满安慰,“至于至于,上次看你第一次,我就想杀你了。”
雁春君愕然,“为何?”
他记得,那次除了试探,也尽量放低姿态,以此稳住他。
瞧着一脸茫然的雁春君,李上安伸出手指,指了指眼睛,一边说,一边摇头,“上次你看我女人的眼神,很不对。”
雁春君觉得匪夷所思,“就因为这个?”
就因为一个女人,还只是露出一个念头,你就要杀了一国君王之下最有威势的存在?
对于眼前荒诞的局面,他只觉得离谱。
李上安点了点头,“主要是因为这个吧,不过,雁春君指使手下在燕国以紫珠钱庄的名义大肆敛财,手下安某人最终于心不忍,忠心直谏。雁春君眼看事情败露,自觉愧对燕国子民,遂下令杀死鹰犬,最后服毒于府中。”
一边说着,一边笑了起来,他看着雁春君,“这个说法,听起来也很让人信服啊。怎么样,成为我的主子,是不是很开心?”
雁春君疯狂摇头,他终于知道了李上安的心思,他不开心,很不开心!
这是要祸水东引,杀了自己,还要将一切责任都扔到自己身上,“不,这一切我都没有做过,我兄长不会放过你的!”
无所谓他的反应,李上安站起身,“紫珠钱庄成立第一天谁出现在那,如今城外又是谁的人在抢夺那些钱,雁春君,不要狡辩啦!”
“不,不,我没有,我没有做!”
这一刻,他终于知道李上安是真的要杀了自己,委屈得像一个二百斤的孩子,他真的是被冤枉的!
然而,腹部的绞痛让他脸色苍白,眼珠遍布血丝,看向刚刚那杯茶水,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李上安,
“你……你……”
他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说出口,重重地滑倒在地上。
门外雨幕中,一刀剑芒同时划过雨水,切断水珠,划过颈脖,血水混合着雨水流淌而下,那个以暗杀极速闻名的杀手,眼中光芒暗淡,不甘地倒在雨中。
李上安从胸口拿出一份认罪书,放在雁春君手上,在他身上揩了揩。
整理了下衣衫,随后拿起油纸伞,踏进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