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沉默着看向了边上的独子,又看回了地上跪着的周雄,思虑了片刻,微不可察的叹了一声,道:“既是已经查明是你一人所为,便等着责罚吧。”说着,她看向谷雨,声音中微微带上了些不容置疑,道:“杨姑娘,你觉得呢?”
谷雨静默了一瞬,最后扯了一抹带着苍凉的笑来,淡淡的道:“嗯。”
这一个字,在长公主听来却仿佛是千言万语。
她知道,谷雨这是不满自己不欲深究的决定。
尴尬的收回了目光,长公主挥了挥手,道:“我累了,都回去吧。”
周雄和罗寡妇被下人绑着押去了柴房,杨谷雨姐妹头也不回的行了出去,长公主打量着一边同样打算离开的容信,出声道:“信儿。”
容信被叫住,停下了脚步,回头去看她。
长公主看着他毫无异样的面色,刚刚差点问出口的疑惑卡在了嘴边,凝视着他几番犹豫,最终只是走过去伸手帮他抚平了肩膀上褶皱。
是不是他做的,也都无所谓了,左右杨谷雨也没有实际受到什么伤害,一会儿她便命人将周雄和那名寡妇赶出京去,再下令下人们不准提及此事,这事便算过了。
谷雨白露这边行进了自己的院中,白露才显出阴沉之色来,司晴过来奉茶,瞧着白露满面怒火,再看谷雨也是绷着一张脸,低着头站在一边,并未多言。
白露朝着她摆手,压着情绪道:“你先出去,我和姐姐说两句话。”
司晴应声出了门去。
白露这才看向谷雨,恨恨的道:“这国公府仗势欺人,纵容包庇,分明是欺我二人孤苦无依!”语毕,她坐至谷雨身畔,道:“姐姐,你可要将此事说与国公爷知晓?”
谷雨摇摇头。
白露垂下目光,冷笑一声道:“也是,说起来国公爷是小公爷的父亲,说与他又有何用。”
“我不打算说与国公爷,并不是觉得他会护短,而是即便说与了他知晓,此事也未必能查出个结果来。
回来的路上,我将事情又细细琢磨了一
遍,起初我确是如你一般,认定了是小公爷不愿娶我,故而设下此计赶我出府,可现下里我倒不这么觉得了。”
“姐姐觉得不是小公爷?”
“倒不是我觉得不是他,只是我觉得,也有可能是别人。”
白露将入京后发生的事大致于脑中过了一遍,道:“姐姐是说四郡主容姝,还有乔家那个贵女?嗯……我记得吴侍郎家还有个为了小公爷绝食的女儿,她也有动机。”
谷雨点头,道:“不只她们。做下这事的人,显然是不愿看到我嫁入国公府的,京中这样的人不在少数,小公爷,四郡主,乔枳曼,还有许多甚至你我都不识得。”
“姐姐虽说的有理,可周雄那厮几次用言语眼神示意小公爷,俨然一副倚仗着小公爷的架势,若不是小公爷指使,他怎会屡次求救于他?还有长公主和周管家,若不是小公爷做的,他们为何不肯继续调查下去?”
“长公主和周管家只怕自己也不知道真正的幕后指使是何人,只不过周雄的这一番举动,令他们怀疑事情与小公爷有关,他们不敢去冒这个险查下去而已。万一当着众人的面扯了小公爷出来,可要如何收场。何况我虽是被诬陷,到底也没什么损失。至于周雄为何屡次向小公爷求助,我也不得而知。”
“既是解释不清,我觉着,还是小公爷的面大。”
谷雨轻叹了声,这件事已经不会再查下去了,没有证据,她也只是直觉不是小公爷容信。若是仅就事实分析,上次他让苏景山出手追求她没成功,确实有再安排这么一出的动机。
可是诬陷于她这般恶毒下作之事,当真会是小公爷做下的吗?
“姐姐原先瞧不上他,我还替姐姐惋惜来着,如今看来这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姐姐若真嫁了进来,当真是迈进了火坑。”
听着妹妹气鼓鼓的话语,谷雨道:“这豪门贵族的后院,自然不是好进的。不过我总觉得,小公爷不至于此。”
白露眯了眯眼,目光中带上一丝警惕,道:“若当真是如此,你我之后必得好好提
防。好在,蒙老夫人作证,此事过后,想来再无人会拿你的身份做文章了。”
说到老夫人,谷雨一直有些疑惑,为什么平日里极少露面的老夫人,偏偏就在那时候出现为二人解了围呢?
想到二人回院的时候,俱是扳着一张脸的,可司晴却半句也没问。
这似乎并不是巧合。
“白露,你去将司晴叫过来,我有话问她。”
司晴缓步行了进来,看着两姐妹的情绪不太好,心上不由带了些紧张。
“司晴,今日是你去请的老夫人吧。”
司晴低着头,左右为难,一时不知如何开口,最后扑通一声跪下,望着谷雨恳切的道:“姑娘,司晴虽是老夫人送过来的人,可绝不是谁的眼线,是老夫人念着旧时与杨夫人的交情,初听闻姑娘入府,担心姑娘无所依靠,受了委屈,这才让司晴到姑娘身边来帮衬一二的,今日之事司晴会去说与老夫人,也是想着若是有事,老夫人许能帮上姑娘。我发誓,除了今日之事,从未将姑娘行踪与任何人说起过。”今日谷雨前脚走,后脚她便将事情说与了旧主子听,怎么看都像是帮人监视谷雨一般。
作奴婢的,最忌讳的便是为奴不忠,司晴初初来谷雨身边之时,也曾担心谷雨因她是老夫人送来的而对她有所防备,却是没想到谷雨待她一腔真心,主仆两人虽只相处了数月,情谊却十分深厚。
司晴极害怕就这般被她误会疏远了。
谷雨温声道:“你先起来说话,我话还没说完呢,刚刚并不是要怪责你。”
司晴起了身,将方才的事简单的与她解释了。原来谷雨白露二人被长公主唤走以后,司晴便觉察出些许不对劲来,联想到之前在长公主的院外似乎看见了个人影极其肖似周雄,便一直惴惴不安。
于是她去了老夫人的院中,将此事与老夫人禀报了,想着若是没事,老夫人知晓了此事也没什么要紧,而若是有事,也许老夫人便能救她们一命。
老夫人出身世家,也曾主理家事数十年,听罢便大致猜到发生了什么,于是
才有了后面的突然出现。
谷雨伸手示意司晴过来,拉了她在身侧,轻道:“你帮了我,我该谢你才是,又怎会怪你。老夫人心善,当初她派你过来的时候,我便知道你是没有恶意的,更谈不上觉得你是谁的眼线,至于你是谁的人,以前我不管,眼下你在我身边,便是我的人了。”
司晴松了一口气,抬手擦了擦情急之下涌上的泪水,感激的望向了谷雨。
谷雨拍了拍她的手,道:“去忙吧,别胡思乱想。”
司晴这边出去了,谷雨侧头朝向了白露,笑道:“你怎么一直盯着我看,我脸上有东西吗?”
白露摇头,目光依旧在谷雨的面上审视着。
“我只是觉得姐姐变了。似乎是从姐姐死里逃生之后,便不太一样了。”
其实白露一早便有了这样的感觉,只是今日才将心中的疑惑问出来而已。
“哦?那你觉得我哪里不一样了呢?”
白露思索着道:“嗯……处处都不一样了,从前我觉得姐姐历经生死,鬼门关外走了一遭,性情大变也属正常,可今日我突然发现,姐姐不仅是性情不同了,还变的更聪明了。”
自小到大,两姐妹之间更聪明的那一个一向都是白露,可如今白露都未联想到老夫人的出现与司晴有关,谷雨竟是已然想出了其中的联系。
谷雨早知会有一日被问到这个问题,面色如常的道:“变聪明了不好吗?若是你姐姐我还如旧日般软弱可欺,心思单纯,现下便是你自己孤军奋战了,若是你带不动我,岂不是反而要连累于你了。”
“也不是不好,我自然希望姐姐能变的强大起来,能够保护自己,只是有些意外而已。”
两人正说话,外间司晴去而复返,说是雪兰姑姑来了。
雪兰姑姑身后跟了五六个婢女,每人手上一个托盘,上面俱是些金玉珍宝,她命人将东西放了下来,便让那些婢女们出去了。
“杨姑娘,长公主说杨姑娘被周雄诬陷,受了惊,这点礼物算是长公主的一点心意。另外周雄和那名寡妇,长公主已经命人杖责后赶出京城了,以后他
们也不会回来了。
今日之事……长公主的意思,杨姑娘若是还觉得不解气,可尽数说与长公主,但凡姑娘有所求,必定让杨姑娘如意,只是国公爷日夜为国事操劳,这样的家事,便不必令他再添烦忧了。”
谷雨大致也猜到了雪兰姑姑来的目的,长公主一心息事宁人,自然不愿意她将事情再闹大。
两个证人既是要送出府去,日后再查也是难了,何况这幕后之人来头必然不小,明面上调查也未必会有什么结果。
想到忍几个月,她就可以离开了,与其执着去查一个没有结果的案子,倒不如收下这些财物来的实在。
谷雨于是道:“长公主客气了。”
雪兰姑姑见谷雨一副不欲多言的样子,便也没多话,客套过后便离去了。
“白露,将这些珍宝好好收着,日后姐姐眼睛好了,便将它们换成钱,带你离京过好日子去。”
白露站在那一盘盘珠光宝气的物件前,嘴角带着微笑久久的凝望着,口中道:“这些首饰珠宝真漂亮,姐姐你若是眼睛好了,看到它们,便不会舍得卖了。”
这么好的东西,何其幸运才能拥有,她怎会忍心让姐姐变卖了。
谷雨并未多想,只道:“先收起来吧,到时候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咳,埋小公爷的坑挖的还差一丢丢了,小可爱们表着急
最近发现我家喵长了牙结石,给这个逆子刷牙,老母亲累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