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信抬起头定定的看着她,认真的道:“与你同行,我觉得很快乐。”
说着,他的目光暗了暗,又道:“说来,真正应该愧疚的人应该是我,是我大意了,明明看着连雨不停已经想到了洪灾的可能,可听着镇上的人说往年也是如此,从未有过洪灾,便掉以轻心了。
如果我当机立断带着你们回应城,便不会有这一切发生了。”
明明说好了要守护她,可终究还是让她遭遇了这些。
谷雨都快不认识他了,这个自责愧疚的人是那个趾高气昂的小公爷?想当初,他不过因为觉着麻烦,便随意让人处置了上京认亲的她,之后她差点把命丢了,也没见他觉着负疚……
这个冷心冷情的小公爷,转性了?
略一思忖,谷雨安慰道:“这怎么能怪你,当时你也来问过我,这个决定是大家一同做的,何况这是天灾,是意外,你不是也说,这镇上的人都不曾料到嘛,何况是你我这样的外地人。”
听她用好听的声音为自己分辨着,容信的嘴角不由微微上扬,低头将手中的山桃解决掉,道:“好了,我们不要再各自检讨了,继续上路才是要紧。”
两人再度朝前行去。
谷雨本还想着,这一路行过去,许能看到他们丢弃的马车,若是里面的包裹还在,至少还能寻着些食物充饥。
然而这一路上,别说马车,连块马车上的木板他们都没瞧见。
好在之前的洪流将他们往回冲了一段距离,两人并没有如预想般行的那般久。
太阳挂到了当头,身上的衣物已然被晒干了,两人也再度行到了茅屋的前面。
说是茅屋,倒不如说是茅屋残骸。
屋顶已然塌了一半,墙体有的地方被水泡了开来,如今已经破败不堪,便是还未塌的那半边,也有些摇摇欲坠。
容信上下打量了下,道:“还好我们昨日没有停留在此,山洪应是也来过这里,瞧着房子坍塌的样子,应是比咱们遇见的那场山洪要严重的多。”
谷雨本还想在茅屋内稍作停歇,让容信去寻些草药来自己帮他上药,现下听了他的话,自然也
只能作罢。
“不远处有条往山上去的小路,瞧着应是时常行走而成,想来顺着小路上山,便能遇上附近的猎户的,谷雨,你可还能行走,还是我们稍作歇息?”
谷雨论性情并不是什么娇气的女子,只是她自目盲后缺乏运动,实话说确实有些体力不济,不过眼下是逃难,他们必须在天黑之前寻到落脚的地方,她便是咬牙硬撑也要坚持下来。
点了点头,谷雨道:“无妨。”
容信打量着她额上的薄汗,累得略显红润的一张小脸,抿着嘴道:“你莫要逞强,这山路虽还算平缓,可到底不比之前的路好行。”
说着,容信抬头朝着山路的方向望了一眼,却是瞧见有一人背着弓箭,手中提着刚打好的猎物,正站在那儿打量着他们。
那男子生的虎背熊腰的,见着他们微怔了下。
没想到盼什么来什么,容信几个大步行至了他的面前,抬手一揖,与猎户客套了几句,也不知具体都说了什么,很快,便回身过来接了谷雨过去。
“谷雨,这位是方大哥,他答应了让你我暂时在他的住处养伤几日。”
谷雨跟着行了过去,朝着猎户深深一福身,道:“谷雨多谢方大哥收留之恩。”
多了个强壮的男子帮衬,两人上山的路好走了许多,好在这位猎户的住处也不算高,约着半个时辰,三个人便见到了猎户的家。
猎户的老婆正在屋子里做着饭,屋子的烟囱里冒着炊烟,阵阵米饭的香气传来,又饿又累的谷雨觉着,这可真是世上最好闻的味道。
那妇人听着外间的脚步声,手上还拿着切了一半的菜,笑着从门内行了出来,边走边道:“呀,今日怎的这么早便回来了。”
猎户将手中的猎物往地上一放,拆下身上绑着的弓箭砍刀还有绳子一类的工具,道:“我今日运气好,一早便遇上了几只好货,本想着顺着山脚再往别的山去看看,却正好遇上了这位公子,他受了伤,还带着一位姑娘,便先带他们回来了。”
那猎户的妻子一身的粗布衣裳,相貌也十分朴实,闻言缓缓敛了笑意。
两人的日子过的拮
据,平日里自己吃饭都要算着省着,这下倒好,一下子多了两张嘴,她不免有些不满方猎户的自作主张。
容信牵着谷雨行在方猎户身后,这会儿也瞧见了猎户妻子的面色,几步上了前,客气有礼的道:“见过方大嫂,我与妻子去燕州寻医治眼疾,却不想昨晚在此处遇上了山洪,因着我背后受了伤,想借嫂子的地方休养几日,待伤好了,我二人即刻离去。”
谷雨一头黑线,这人的瞎话真是张口就来,哪来的什么妻子,说是兄妹不好吗。
容信天生一另好相貌,面如冠玉,目如朗星,虽是因着逃难而微微有些凌乱,看上去却依旧是一副公子如玉的好模样,配上他温和有礼的声线,那妇人一时竟是有些看呆了。她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人。
其实猎户初见着这二人,也呆愣了一瞬,见着自己老婆看直了眼,那猎户也跟着道:“这位公子和他的妻子都是十分面善的人,娟娘,便收留他们几日吧。”
不得不说,一副好相貌确实更易打动人,本还有些不愿意的猎户妻子,瞧着容信一张讨喜的脸,又瞧了瞧他身后那引人怜惜的纤弱姑娘家,这拒绝的话在嘴边转悠着,一时也说不出坎口了。
上下打量了容信的仪表,她琢磨了下,这人瞧着不是官权之子就是富家子弟,若是她执意不肯搭救,当真出了什么岔子,这有钱人家怪罪起来,自己的日子只怕是也无法平静了。
好吧,就几日的粮而已。猎户妻子道:“行,那你带着你家媳妇跟着我进来吧。”
“大嫂,且等一下。”
方大嫂回过头来,不解的看向容信。
容信自怀里摸出了一块金黄的薄片,伸手塞给了方大嫂,笑道:“我夫妻二人在此叨扰,给两位带来诸多不便,这片金叶子,小小心意,还望收下。”
方大嫂傻了眼,瞪着眼睛盯着手中那片金叶子,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方猎户有些不好意思,朝着容信道:“这……未免给的也太多了。”
“不多,方大哥方大嫂肯收留我二人,便是帮了我们大忙,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还请二
位务必收下。”
说话间,那妇人已经回过了神来,将手中的菜放到了一边,道:“我夫妻收了你们这么多钱,实是有些不好意思。这样,你们先进来歇会儿,我去镇上走一趟,买几样好一些的饭菜来。”
方大哥拉住了妇人,道:“你这一来一回还不得明天了,再说了,昨天发了洪水,镇上如何还不知呢,还是别去了,容公子和杨姑娘一天都没好好吃过东西了,你先挑有的做些来便成,等明日我再去打些好的猎物来与他们。”
方大嫂点头道:“是是是,瞧我这脑子,那行,我这就进去做饭了。”
有了落脚的地方,两人终于吃了顿热乎的饭菜。
方猎户夫妇因着以打猎为生,在山林里的住处也不只这一间,只是另一处离着有些远,午膳过后,容信和谷雨换上了猎户夫妻的干净衣服,方猎户将屋子里的物品和容信交待了,又取了些自己用的伤药帮着容信上了药,便带着妻子出门往另一个住处去了。
这一下,屋子里又只剩下容信和谷雨二人了。
猎户家的房子不大,两间房一间是放着粮食和用具的储藏室,另一间,就是二人的寝室了。
容信这会儿刚上了药不宜移动,正□□着上身趴在炕上,偏着头打量着在桌前静坐着的谷雨,默然不语。
“你看着我做什么?”
容信轻笑了声,道:“怎么,不能看吗?”
这一句令谷雨不由想起了前世那段有名的“你瞅啥,瞅你咋地”的梗来,不免觉得有几分好笑。
小瞎子其实真的很漂亮,只是一双眼睛无神了些,容信不禁想像着,这一双漆黑明亮的双眸若是有了生气,该是如何的顾盼生辉。
“不能看,脸是我的,不给看。”
容信目不转睛的继续放肆的瞧着她,口中微带了些撒娇的语气,道:“我们杨姑娘清丽脱俗,这般看着你,好像我的背上也不那么疼了。我不管,我可是还受着伤呢,我就要看。”
谷雨本是和他半开玩笑,听了这几句,却又有些心酸,面上也笑不出来了。
他背上的伤……都是为了保护她。如今她好好的坐在这里,毫发
无损,而他……方猎户刚才帮忙查看时说过,他整个后背上还有大腿上,没有一块好肉,不是被划伤了便是片片青紫。
想到这些,谷雨不由带了些歉意,低声道:“小公爷,多谢你。”
容信全不在乎,好似受伤的是别人一般,道:“我们好不容易寻着了落脚处可以松一口气了,谷雨,你可莫要再这般苦着一张脸,你高高兴兴的我也才能好的快些。还有,我的身份不宜暴露,你也别叫‘小公爷’了。”
想到之前在应城,几个识得他的人都唤他“容公子”,谷雨道:“这……那我唤你‘容公子’?”
容信无奈的道:“我都和他们说了你我是夫妻,你唤‘容公子’不是拆我的台吗?”
提到这个谷雨便有些气恼,忍不住怨道:“你还好意思说,谁让你这般说了,你说是兄妹不行吗?”
容信笑了两声,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道:“我说是兄妹,你信吗?就你我二人,从相貌到气质,可真是找不出一丝一毫的相似,我若说是兄妹,他们肯定觉得你我是富人家私奔出来的小情人,没准就不敢收留我们了。
再说了,你我本就是未婚夫妻,离‘夫妻’也就差两个字而已。”
……这是字数的区别吗?这是本质的区别好吧!!
作者有话要说:小公爷:嘻嘻,我真是诡辩小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