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狗离去的时候是满头包的。嗯,眼里含着泪水,似受到莫大的打击。
“陈真,你太坏了。”白素抱着狗狗道。“乖,别哭。我给你吹吹,吹吹就不痛了。”白素轻吹着狗狗头上的包。
“坏人!”狗狗哇的一声,再也忍不住泪水,嚎嚎大哭。陈真用了术法,周围的人看到的不是这一幕。他们看到的是,美如仙子的白素抱着狗狗,轻柔的揉着狗狗的头。
为什么抱着的不是我?所有看到这一幕的雄性生灵都不由自主地生出这样的想法。
狗狗委屈极了,顶着满脑子包,倒不是痛,而是不好看。它朝陈真挠挠爪子,见陈真看来,便动也不动。
“陈真,你也真是的。狗狗还是一孩子,你就这样欺负它。”白素母性爆发,如一只发怒的母狮护着狗狗。“以后不许再欺负狗狗。”
“我没欺负狗狗。我只是在教它,做人要诚实,不能昧着良心说话。”
“你这是公报私仇。”白素气鼓鼓的。尽管她知道狗狗什么事也没有,只是多了一头包。狗狗是大妖怪,多一头包又会有什么事。况且,陈真根本就没有力。“狗狗乖,别哭了。我们不理这个坏人。”
白素抱着狗狗上车,陈真跟在后面。
“去哪?”陈真问。他是司机。“去鲤山,还是到你住的地方?”
“鲤山。你的伤没事吧?”车开动,白素关心道。
“没事。小伤而已。”陈真手往后一抓,将狗狗抓过来,安在座位上,绑上安全带。“坐好,别乱动。”
车走的是捷径,很快的就脱离车马如龙的公路。路的两旁不再是灯红酒绿之景,而是一望无际的森林。林木幽深,森森阴气从地下升腾。夕阳落于地平线,西边的天际不再有红霞。
借道!此处已不是人间。人间界有交通规则,这一界却是可以随便开。
夜幕降临。夜色下的森林显得诡异,不时传出可怖的叫声。林中出现无数眼睛,有红色的,有绿色的,有黄、色的。无一例外的,这些眼睛看向车的方向尽露出贪婪。
它们眼力不大好。以为车上的是误入此界的路人。路人误入虽不多见,却也不是没有。隔着车,它们叹息不到陈真、白素的气息;只知是两位从人界来的人。
见到路两旁绿油油的眼睛,狗狗一甩脑袋,头上的包尽去,看向路的两旁露出兴奋之色。
“好多吃的。”狗狗舔舔舌头。
“看到了吧。”陈真指着狗狗对白素道。“若不严加看管,恐怕它都得飞上天了。”
“才不是呢。”狗狗拍开陈真的手,作出呆萌、可爱之态,以证明它是一只听话的狗狗。殊不知,晃动的尾巴早已将它出卖。一只会惹祸的狗狗。
“骗子!”白素看一眼狗狗,终于不得不承认事实如此。亏她先前还哄了那么久。
陈真轻笑,给狗狗投去一个‘你惨了’的眼神。
狗狗缓缓回头。“狗狗不是故意的。大魔王真的欺负我。”见白素不理它,只一会狗狗就忘了这事,转向陈真道。“狗狗可以欺负它们吗?”狗狗指指路两旁五颜六色的眼睛。
见狗狗看来,这些眼睛的主人无来由的感知到一股冻结灵魂的寒意袭来。若不是车一直往前,狗狗的目光不固定,恐怕单凭目光就足以将它们作挂。
大妖可不是说着玩的,不是靠数目所能堆积的。
“走它们的路没关系吗?”白素有些紧张。她还是第一次走这条道。世有言:人有人道,鬼有鬼路。陈真走这条道,不会有事吗?
“走自己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路那么宽,我想走就走,它们还能奈我何。”话语虽轻,其中的自信却重如泰山。“路就在脚下,想怎么走是我们的自由。”
听陈真这么一说,白素也不再担心。既然陈真说没事,那便没事。看陈真的样子,倒不像是第一次走这条路。
白素看向路的两旁。五颜六色的眼睛之多,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花卉。目力所及,却怎么也透不过黑暗,看清眼睛路两旁生灵的原态。她只看到眼睛,而看不到其他。黑暗是它们最好的掩护。
“它们都是……”白素问。
“这一界的生灵。”陈真回道,一打方向盘,车在路上甩出一漂亮的飘移。
120迈!没有超速。
“中阴界?”
“不是。恒河沙硕不知数,世界亦不知数,我也不知这是哪一界。不过,人间界的灵体经常出入此界。”陈真打着方向盘,视线落在路的尽头。尽头处仍是路。目力所及,他所看到的依旧是路。黄色的泥土路。一阵风吹来,不知能卷起多少尘埃。
只是,现在是夜晚。风吹来,只见漫天风沙,路消失于风沙之中。
“你的视线能透过风沙?”白素有些好奇陈真的功行。功行不够的话,视线是越不过风沙的。起码,白素就看不透眼前的风沙。风沙迷茫,在夜里更显诡异。
随着风沙而来的还有诡异的风声。不像是风声,更像是万千恶鬼的凄嚎。嚎声动人心魄。
“为什么走这条道?我不信你仅仅只为抄近道。”白素暗暗警惕。她虽没进过这类世界,可也知若不是到特殊之处,根本不会有这样的凶险。借道更不会借到凶险之地。
“真的只是顺路。”陈真回道。不过他的顺路指的是,顺道而过。
……
此界的一处高山,颜将军站于山巅。单手倒提偃月刀,关刀眉倒竖,凤眼半眯,如一只蛰伏的猛兽。虎未睁眼,睁眼必噬人。
在他对面是一光着脚的老者。老者瘦削,看上去却一点也不瘦,站在那里就让人感受到荒古猛兽之威。老者手干瘦,与普通老人的手几乎没有差别;一手提着白骨炼成的幡,脸上挂着亲切的笑容。
老者脚下,凌乱的落着几具干尸。看风干程度,干尸的年代应该很久远。可事实并不是如此。这些干尸才刚刚形成不久。
“颜某刀下,不杀无名之辈。”颜将军目光落于老者幡上。幡上无数阴魂环绕。有修者的,有普通人的。“你找颜某,恐怕是为了这幡吧。可惜,颜某不是阿猫阿狗也能惹的。”
老者点头。“老夫岐山上人,见过颜将军。久闻将军威名,今日一见,平生之愿足矣。”
言语中不带半分杀气。
“岐山上人。你来自北岐?”颜将军对岐山并不陌生。在他那年代,‘有千骑万骑走北岐’一诗。北岐多亡者,久而久之就聚了一批以亡者练邪术之人。能在亡者多的地方存活的邪术妖人,其功行自然不弱。
“对,颜将军。”岐山上人缓缓张开阴灵幡幡面。“将军小心。”他提醒。幡一动,黑气丛生;秽气遍及四野,淹没整个山头。
颜将军刀一挥。只见一刀光亮起,秽气两分,连同隐于秽气之后打算偷袭的阴灵也被刀光分开。
“颜将军好手段。”岐山上人赞道,取出一青铜色小钟。此钟为他在北岐山‘考古’所得,拥有莫大威能,可攻可守。铜钟悬挂于头顶,垂落铜绿的光芒。
似乎还不放心,岐山上人取出法剑。法剑为亡者骨头炼制,乃他成名法器,同样的拥有莫大威能。
“上人谨慎了!”颜将军冷冷地注视着岐山上人道。
“人嘛,还是谨慎一些好。当年资质比我好,比我更天才的有不少挂了,有不少泯然于众人,更有一些比不上我。为什么会这样呢?就因为他们不够谨慎,木秀于林。”岐山上人一手持幡,一手持剑向颜将军靠近。
在他落脚处,被阴气浸染的土地变得更加凝实。却是岐山上人随脚踩落,在阴气凝于脚下,才有这一幕。并不是刻意为之,自然而然。修为到了,一切皆自然而然。
“精辟!”颜将军赞道。“当年颜某若是有你这份谨慎,又何至于被他斩于刀下。你很好,可惜还不够。实力不足,再多的谨慎、准备都只会延迟你败亡的时间。”
颜将军出刀。倒拖在地的刀提起,斩落,不辨轨迹。简单的一刀可见万千复杂变化。道与理交织,化为一个个看不见的符文。龙吟声响起,似是有人在诵念真言。
岐山上人面对这一刀微露诧异之色。并不是因为它不可抵挡,而是因为它没有想象中的威能。
“怎么会这样?这样弱!”虽是不可置信,岐山上人还是使出狮子搏兔之力。
岐山上人尽全力挥动百鬼阴灵幡。无数阴灵从幡中涌出,争先恐后向颜将军飞扑而去。颜将军为灵体,在它们眼中与可口美餐无异。
同时,上人缓缓挥动法剑。不见速度,却迅若闪电。剑出鬼哭狼嚎。鬼叫声笼罩住整个山巅,淹没呼呼的风声。
暗色的剑光冲天而起,遮天蔽日。
鬼神挥剑天地惊!
……
车停在路边。陈真坐在车上偶或逗弄一下白素,像极了欺负少女的恶少,尽管没有动手动脚。
“陈真,你确定你等的人会经过这里?”白素看着环绕于四周的密麻眼睛问。有修为在身,面对如此多异类,她还是暗暗心惊。若不是以大毅力压下恐惧,恐怕也不会这般镇定。
“确定!”陈真回道。“这不就来了!”
远处,一人向这边飞来。脚踏黑云,头顶青色铜钟,铜钟破碎,垂落的光随时可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