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倾盆,雨点像密集的子弹一样劈里啪啦打在车前玻璃上,雨刮器来回摆动着。
外面一片朦胧昏暗,车灯发出亮光,照亮了前方的一段路。
男人平淡的视线穿过车窗,停留在站在马路中央的人影身上。
雨幕重重,即使有车灯照亮,仍旧看不清那人的模样,只能看见一道单薄瘦削的身影,低垂着脑袋,孤零零地站在磅礴的大雨里。
雨水打在他身上,他像是感觉不到一般,只是一动不动地站着。
就在裴川看过去的时候,林岁辞也抬起了眼眸,看向前方。
隔着雨幕和车窗,裴川看不清对方的脸,更加看不清他的眼睛。
可就在这一刻,裴川感受到了那种绝望,麻木且无助的眼神,扑面而来。
男人平静无波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微妙的波动。
司机按了按喇叭,发出刺耳的鸣笛。
可站在马路上的林岁辞仍旧无动于衷,没有闪躲,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
他很累很累,连动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脑袋很重很疼,视线里一片模糊。
他的眼皮缓缓阖了起来,单薄的身影如同被风雨吹垮了一般,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这……这怎么还晕倒了?该不会是来碰瓷的吧?”司机诧异地感叹着。
生怕耽误了自家boss的时间,李特助赶紧道:“裴爷,我这就出去看看。”
说罢,李特助便急急忙忙地撑开雨伞下车。
可他没有注意到,坐在后面的裴川在他下车之后,也打开了车门。
一条长腿从车门里迈出来,擦得铮亮的昂贵皮鞋踩在地面上,瞬间被打湿了。
裴川连伞都没有撑。
坐在最后面的两个保镖见状,还来不及诧异,便赶紧跟着下了车,将黑色雨伞举到了男人的头顶上。
“裴爷,您怎么也下来了?”李特助惊讶地开口。
跟在裴川身边这几年,他知道自家上司的性情冷淡,一向是个不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何况现在还下着大雨,就算有雨伞也不管用。
裴川没有说话,径自迈开长腿朝晕倒在地上的人走了过去,保镖紧紧跟在身边为他撑伞。
李特助也赶紧撑着伞跟了过去。
裴川屈膝蹲在林岁辞身边,如此近的距离,足够看清楚那张脸。
身形单薄的小青年微微蜷缩着身体,眼睛紧紧地闭了起来,纤长的眼睫被雨水打成一簇一簇的,如同受伤的蝴蝶般微微颤抖。
雨水早已将他沾染了灰尘和汗水的小脸冲刷干净,五官显得愈发俊秀而清冷,只是脸上毫无血色,苍白得近乎透明。
李特助看得有些愣神,这就是小说里描写的仿佛一碰就会碎的清冷病美人吧。
“裴爷,他身上好像有伤。”
不用李特助提醒,裴川就注意到了,他的视线从小青年的脸上移开,扫过那双无力地垂在地上的纤细的手。
林岁辞手上的血早已凝固,尽管雨水冲刷了不少,但还是有一些残留了下来,暗红的血顺着白皙纤细的手指流淌下来,融进了雨水里。
除了双手之外,他露在外面的细瘦胳膊和一截小腿上也有青紫的淤痕。
身上的白色t恤被雨水浸透,变成半透明湿漉漉地贴着身体,在昏暗的光线下,隐约可见衣服里面的肌肤也透露着青紫的斑驳痕迹,触目惊心。
他像一只被抛弃的猫,遍体鳞伤地躺在路上,奄奄一息,就连呼吸都很微弱。
“他好像伤得很重……”李特助边说着,边抬眸往旁边的裴川看去,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突然就卡在了喉咙里。
男人的侧脸在昏暗的光线里突然阴沉了下来,即使仍然面无表情,也能感受到那从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冰冷气息,比这下着的雨水还要冰冷。
李特助不由打了个寒战,同时也奇怪自家boss为何突然这样,难道是因为晕倒在地的这位病美人?
可这小美人看着实在可怜,他不忍心看着对方孤零零地躺在雨夜里。
“裴爷,这雨下得太大了,要不您先回车上,我把他送医院去?”
裴川:“不用。”
“可是……”李特助刚开口,接下来的话便被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他睁大了眼睛,嘴巴还没来得及合上,无法置信地看着自家boss的一举一动。
裴川弯下腰,双手勾着小青年的腿弯和腰背,直接将人打横抱在了怀里,然后起身往车里走去。
同样觉得震惊的还有两个保镖,不过震惊归震惊,他们还是撑着伞跟在裴川身边,为他挡雨。
李特助手动合上了自己的嘴巴,呆呆地跟了上去。
朦胧的雨幕里,穿着昂贵西装的男人轻轻抱着怀里的人,面无表情地迈着长腿走在马路上,他身形挺拔修长,肩宽腰窄,出色的五官在夜色里显得愈发冷峻深邃。
雨水躲过头顶的雨伞打在男人的肩膀上,他无动于衷。
怀里抱着的小青年昏迷不醒,精致苍白的眉目清冷温顺,脑袋紧贴着男人宽厚温暖的胸膛,纤细的双手无力地垂在半空中,混合着雨水的鲜血顺着苍白的指尖蜿蜒滑落下来。
保镖打开车门,裴川抱着人迈进了车里。
黑色宾利再次发动,穿行在雨夜的a城里,车里的空气多了几分潮湿,气氛也变得怪异了起来。
李特助压制不住心里的好奇,悄悄用余光扫了一眼后面的情况,眼里带着几分惊奇。
裴川把浑身都湿透了的小青年揽在怀里,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不见一丝的嫌弃,只是身上仍然散发着阴沉的气息,阴沉之中似乎还多了几分……柔情?
李特助一个激灵,差点被自己的想法给吓到了。
他从来没有从裴爷那张千年不变的冷淡脸上看到有关“柔情”这两个字的情绪。
就在此时,裴川突然抬眸扫了他一眼,淡声吩咐道:“把空调温度调高点儿。”
李特助急忙收回视线,“哦哦好的!”他手忙脚乱地调高了空调的温度,又询问:“裴爷,要去医院吗?”
裴川嗯了一声,“开快点。”
说罢,他便垂眸看向怀里的人。
林岁辞湿漉漉的脑袋无力地靠在他的肩膀上,眼睫轻颤。
裴川的手臂收紧,搂着那纤瘦的腰。
车里的温度虽然调高了,但林岁辞身上的温度还是一样的冰冷,如果不是他的胸膛还在微弱起伏着,就跟失去了生命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