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
许冲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晋惠帝只有一个独子,愍怀太子司马遹,此是天下皆知的事实。
而司马遹早就被妖后贾南风给害死了,这也是八王之乱的最终导火索。
现在晋惠帝已经驾崩十几年后,却莫名其妙地冒出来个二皇子,其中的意义,可真是非比寻常啊。
要知道,晋武帝司马炎虽然有十八个儿子,但八王之乱加上永嘉大屠杀,几乎所剩无几。
王朝正统晋惠帝无子,由皇太弟司马炽继承了皇位,是为晋怀帝,可悲的是怀帝亦无子。
西晋末代皇帝司马邺,十八岁就为刘聪所杀,即为愍怀帝,一样绝了嗣。
可以说一场混战下来,西晋皇室完全断了传承,如今自立为帝的司马睿,认真计较起来,其实只是个普通宗室。
他是司马懿的曾孙,琅琊武王司马伷之孙,只是开国皇帝晋武帝的侄子而已。
但由于此人一贯的“识时务”,胆小懦弱,反而顺利的躲过了所有的内战和外战,笑到了最后。
种种原因决定了司马睿的皇帝之位,得来不正,也因此一直有反对者借此攻击他。
但由于幸存下来的其他宗室皇亲中,要么手中势力太小,要么身份跟他差不多,都无法直接威胁到司马睿的统治。
可若是晋惠帝有个亲生儿子还活着,情况立马就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现存的宗室中,无人比他更有资格继承皇朝正统大位,若是他的身份能够得到确认,哪怕手中没什么势力,登高一呼,一样会有人站出来竞相拥护。
当然,这些拥护者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目的何在,就真不好说了。
总之,一个大晋嫡皇子的突然出现,绝对是奇货可居。
“李常侍,这可不是小事,你有何凭证?”
许冲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无比急切地看着他。
“那是自然,如此大事,岂由得老朽信口开河,许护卫可还记得长安宫中的聂美人?”
至此祖逍才明白,原来许冲当年也是禁军侍卫之一,曾经追随惠帝入长安,看来确实是认识司马瑕之母了。
“聂美人?难道他就是……不对啊,当初从长安回驾之时,聂美人不是被乱兵所杀么?”
闻言李延面容端肃,正色道:
“世人皆笑先帝痴愚,可谁又知道,陛下一生最重亲情,彼时明知此去洛阳生死未卜。
陛下怜惜她腹中胎儿,便将之托付于忠穆公之子……”
“等等,李常侍方才说什么忠穆公之子?”
可怜许冲活了半辈子,此刻完全被李延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给弄得风中凌乱了。
祖逍此时已然明白,这事情绝对是司马瑕一手主导的,只是她到底为何如此行事,细思极恐啊。
迅速与董昭交换了一下眼色,二人皆达成共识,选择了暂不发声,冷眼旁观事态如何进展。
紧接着,是嵇胗出场,经过了一段时间的保养,再换上一身广袖宽带的青布长袍,放荡不羁的名士风范,跃然而出。
凭着他过人的气场,直接征服了许冲,三人配合默契,舌灿莲花,将一个皇帝临难托孤的悲情故事,描述得绘声绘色。
真是听者动容,闻者流泪,将许冲感动得稀里哗啦的,末了,李延祭出了白虎幡为证,而嵇胗也凭着家传绝学,证明了自己的身份。
至于司马瑕,她那张脸,便已经是最好的证明。
而对于祖逍,他们也没漏下,把他此次深入敌后的行为,刻意说成是得到消息之后,不顾个人安危,千里迢迢孤身犯险,特地去营救二皇子的。
“原来如此,想不到先帝居然还有血脉流存世间,老朽方才失礼了,请二皇子莫怪。”
看来许冲已经被他们给说服了,恭敬地向司马瑕行礼。
“许护卫快快请起,我如今不过是个亡国之人,有何面目受尔等之礼,实在是惭愧啊。”
司马瑕长叹一声,看得祖逍暗暗喝彩不已,想不到她竟然也是个演技派。
因为嵇胗的插手,此时他也已经猜到了事情的原委,毕竟自己这位老师,可一直没放弃要在后赵境内建立敌后根据地的打算。
如果他背着自己劝服了司马瑕,便等于解决了横在面前的最大难题。
惠帝亲子的号召力,绝对毋庸置疑,但同时,由于她真实身份是位公主,所以哪怕将来事情闹得再大,也不会威胁到祖逍的威望。
“二皇子殿下只要肯站出来,我等这些陷落胡贼之手的老晋人,绝对都会揭竿而起,群起而应之。”
许冲听罢甚是激动地拍着胸脯保证,“殿下是不知道,我等亡国之人,日子过得有多辛苦。
别看我等整天打打杀杀的,可其实都是心向故国,我堂堂华夏男儿,谁又真心愿意给胡族做牛做马呢?”
他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看得出来,确实是憋在胸中由来已久的心里话,今日终于能够一吐而快了。
“是我司马家对不起诸位,才让尔等受此磨难,如今江东朝廷无意北伐,我亦痛彻心扉。
瑕有心恢复晋室衣冠,解救北地父老,奈何一无人马,二无寸土立身,只能望洋兴叹,空自嗟叹了。”
司马瑕的语气十分沉痛,但话里的意思也表达得很明显,她想另起炉灶。
豫州、兖州和徐州一带的汉人势力,十几年来一直殷切盼望着王师北上,尤其是前几年祖逖声势正隆之时。
但这希望随着祖逖病重,又渐渐地浇灭了,明知如此下去,早晚有一天会被石勒尽数剿灭,鸡犬不留。
可一个个却毫无办法,在这种绝望情绪的主导下,他们开启了疯狂的内斗行为,互相间你攻我斗,根本不考虑明天。
在他们对司马睿极度失望之时,司马瑕的出现,就像黑暗中的一盏明灯,更像茫茫大海中的一根救命稻草。
不管有没有用,他们都会紧紧抓住不放的。
“殿下,祖逍愿尽绵薄之力追随左右,甘当一马前卒,还北国父老一片净土!”
沉重的气氛中,祖逍适时地抓住机会,朗声表白,嵇胗微微一笑,他就知道,少主绝对不会让他失望的。
许冲闻言也不甘落后,立刻紧随其上,“许冲虽无能,但也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