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瓶的自我修养!
在路上的时候,初初把自己即将跟顾泽好朋友见面的消息告诉了小伙伴郑琳琳。
郑琳琳忙于广告拍摄,在休息的间隙才有空回复,语音一条一条的过来,初初点开,听她道:“我刚才去搜索了一下,网友们都说,男朋友肯带你去见他的朋友,说明你们很有戏,下一步就是见家长了,所以我觉得,这个见朋友可以当作是一次见家长的预演。”
初初认真地思考了半晌,觉得见家长仍旧很遥远,故而决定无视她。
过了一会儿,郑琳琳又说:“不过我还挺奇怪的,顾泽竟然也有朋友,在我印象里这种世外高人都是独来独往的啊,突然冒出来一个朋友感觉很神秘的样子。”
初初其实也觉得奇怪,所以禁不住问:“这个喻子城……你们很早就认识吗?”
顾泽正在开车,随意地点了下头:“大学时候认识的,同学。”
那端的郑琳琳又发了语音:“我觉得你可以帮我留意一下顾影帝的朋友,如果他跟顾影帝差不多帅,又跟顾影帝一样擅长秀恩爱的话,麻烦帮忙问问他缺女朋友吗?”
初初:“……”
*
见面的地方仿佛是地下组织的所在地,他们于帝都城区内的小巷子里拐得初初头晕,最终顾泽不得不把车停在路边,然后跟初初一起步行,找到了一家店面不大、外观看起来颇有特色的小馆子。
没有按铃,顾泽扣了扣门,没多久,一个男人走出来,笑着跟他打招呼:“你来了,喻先生等了一阵了。”
那男人皮肤有些黑,长得浓眉大眼,并不属于时下流行的清秀帅气,颇有些男子气概,他身材高大,看起来像是外族人。
顾泽拉着初初进门,道:“路不好走,来晚了些。”
男人一点没有拿他当影帝的模样,拍拍他的肩膀:“他在[蓝莲花],你直接过去,我去帮你们弄菜。”
除了开门时候的一瞥,那人自始至终都没有多看初初一眼。
待他走远,顾泽一边领着她往包厢走,一边与她解释:“那是这家餐馆的老板,名字里有个亮字,大家就都称呼他为阿亮,子城因为巧合与他相识,之后就常来这里吃饭。”
初初环顾四周,点头道:“这里很安静。”
他们走在院子里的回廊上,可以看到院中天井下的阳光,仿佛有轨迹一般,细细地落到地面上的野花上,让花朵原本鲜亮的颜色更加侬丽。而不远处的假山瘦削,山中竟然还有一泓泉水,淙淙流下,汇到清可见底的池子里,池中没有活物,只泛着活水的波纹,静谧而颇有禅意。
拐过一个弯,名为[蓝莲花]的包厢近在眼前。
初初突然无厘头地说:“这老板可能热爱摇滚。”
顾泽指了指旁边的包厢,道:“你想的太多。”
初初仔细一看,发现左右两边的包厢距离有些远,但门上的字还是清晰可见:一个是红莲花,一个是白莲花。
初初:“……这谁想的?”
顾泽无奈地道:“你马上就要见到的人。”
那一瞬间,初初脑袋里的想法是:这样画风清奇的男纸,或许真的需要一个像郑琳琳一样的女朋友。
*
结果实在出乎意料。
门内坐着的男子面容英俊,西装革履,头发一丝不乱,领带规整,连袖扣都闪着高大上的光芒。这样的穿着打扮让初初想起了一个许久不见,但还算有些存在感的人:邵一廷。
再看看自己和顾泽,他们穿着情侣卫衣,一样的款式颜色,初初的胸前画了一只胖乎乎的熊猫,而顾泽的则画了一棵竹子。
对比不要太明显……
顾泽见到喻子城这副模样,也禁不住一愣:“你怎么穿成这样?”
喻子城站起身,身材高大、宽肩窄腰,开口却有点不好意思:“我想到要来见见收服你的妹子,就有点激动,所以就……”
“就穿了西装来?”
“……就在开会后忘了换衣服。”喻子城笑得灿烂。
他这样的笑容让初初心生好感,于是她也露出笑意,冲喻子城伸出手:“幸会,我就是传说中收服了顾泽的女人,沈初初。”
喻子城上前与她握手,却在即将碰到手的时候,见女生将自己的手收了回去,并且笑得矜持:“不好意思,顾泽不让我跟别的男人有接触。”
喻子城一怔,随即转头问顾泽:“至于这么小气吗?”
顾泽已然落座,正在悠悠地喝茶:“……就是这么小气。”
喻子城无奈地走回座位,叹息道:“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作为一个需要被保护的、珍贵的、请客的单身犬,我竟然还要被虐,这个世界实在太令人伤心了,我觉得我有一丝丝的想不开,怎么办?”
顾泽连抬头都欠奉,语气冷淡:“药不能停。”
初初莞尔。
在吃饭的过程中,初初才了解到,喻子城跟顾泽一样,大学时候都学的土木,两人同班且同个宿舍,就住在在顾泽下铺,与他有着同居之谊,是典型的理工科男生。但是在大学毕业之后因为家里的原因,经了商,如今成为了一个“没给父亲丢脸的富二代(喻子城语)”。
他的语气里颇有些感叹:“读大学的时候,我原本想跟顾泽组成一个组合,做两个全帝都最帅气的包工头,万万没想到事实如此无常,他成了影帝,我成了影帝的上司。”
初初:“上司?”
喻子城笑得很欠揍:“你男朋友没告诉你吗?我是晨光的股东,不算特别大,但也有些话语权,所以从某种程度上说,我确确实实是你们两个的上司。有没有突然觉得我的形象高大了很多?”
初初实诚地摇头:“……并没有。”
接着她转头看向顾泽,开玩笑道:“我真的没想到你的朋友画风如此逗比。”
顾泽的语气也有些沉痛,他说:“其实我毕业的时候就想跟他断绝来往,没想到他竟然成了晨光的股东,只好忍一忍。”
喻子城很少见顾泽这样开玩笑,也从没见过他在女生面前笑意清浅、一边为她剥虾子一边开玩笑,于是觉得很玄幻:“你果真是顾泽?”
顾泽懒得理他,把剥好的虾放到初初盘子里,又开始帮她剃鱼刺。
喻子城看不下去了:“哎呀受不了了受不了了,我怎么从来不知道顾泽还有这样的男友力?”
顾泽凉飕飕地道:“你就算吃醋也没用,我说过很多遍了,我对你没有想法。”
初初喻子城:“……”
影帝,你的好朋友兼上司要被你玩坏了……
直到初初离开去卫生间,整个包间里只剩下了两个男人,喻子城才敛起笑容,从口袋里拿出一根烟,在顾泽嫌弃地眼神下,并没有点燃,只是拿在了手里,他同顾泽说:“我没想到沈初初是这样的姑娘,以前看新闻,又听林姐说,我还以为你是脑抽了才会跟那么个以自我为中心的中二病在一起。”
顾泽正慢条斯理地帮初初盛汤,道:“所以我带她来见见你。”
喻子城叹了一口气,靠向椅子后背,有些遗憾地说:“其实我真的没想到你会在30岁前恋爱,因为你的模样如此禁欲,总让我觉得你会单性繁殖什么的。我也真的没想到你会跟女明星恋爱,因为你一直不太像一个明星,总感觉跟这个圈子格格不入,实话说,我以为你会跟梓夜在一起。”
顾泽手下一顿,眉头也皱了起来:“周梓夜?”
喻子城见他这副模样,不禁问:“你该不会还不知道她喜欢你吧?”
顾泽摇头:“我确实不知道。”
喻子城倒吸一口气:“这件事如此明显,你也算是个聪明人,怎么会不知道?”
顾泽眉头皱得更深,声音沉沉:“我并不觉得我有仔细观察她的必要,更没有一定要直到她想法的必要,我们的关系很普通,只是她打电话我不会挂的情谊。”
“周梓夜也算是个好姑娘——当然,我不是说沈初初不是,”喻子城听他这样说,忍不住道:“只是恐怕除了你,我们几个都看得出,梓夜她其实是追着你的步伐走的,你看,就算她家里人逼着她去留学,她也不顾反对选了编剧专业,只是为了离你更近些……而且我一直觉得她性格不错,聪明也大方,不矫情、重情义,如果你们相处的多一点,你肯定会对她有好感,我以为你们早晚得在一起。”
顾泽脸色有些冷凝:“这些话不要在初初面前说,我跟周梓夜只是普通朋友,并且即便我知道了她喜欢我,也并没有什么影响,我从没深切体会到她的聪明大方,也从没觉得因为跟她相处的多就会跟她在一起,实际上,我也并没有想要跟她多相处的念头,因为我在遇到初初之后,再没有想过跟别的女人在一起。”
喻子城一呆:“沈初初这么好?”
顾泽淡定道:“就是这么好。”
多年好友,喻子城自然感觉到顾泽有些生气,于是尴尬地补救:“其实我不是帮周梓夜做说客,只是随便说说,我也觉得沈初初挺好的,长的好看,也有演技,性格么……看起来挺温和,逢人便笑,就算刚才服务生把水杯打翻,差点淋到她,她也挺好脾气的,我没想到你会喜欢这种软妹子型的女生。”
顾泽想起初初,冷硬的表情便有些融化,他说:“你要是觉得她是个软妹,你就想错了。”
喻子城:“嗯?”
顾泽正要开口,初初回来了,她回到座位上,说:“这地方看着小,其实好大,我找了半天都没找到,院子里也没有服务生,最后竟然绕到了大门口。作为老板的朋友,我觉得你们应该诚心建议他给院子里贴几个路标——话说,你们在说什么?”
顾泽把汤放到她面前,笑容温和:“说你在爱丁堡修水管、换灯泡、因为邻居家的狗叼走了susan家狗的磨牙棒便追了它三个街区的事迹。”
初初:“……我觉得第一次见面,这些展现我内涵的事情可以不用说。”
顾泽道:“没事,他要是嫌弃你,你揍他便是。”
喻子城:……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因为聊天,一顿午饭吃到了半下午,从餐馆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三点多钟。
初初因为吃多了,拖着顾泽在巷子里散步,来回绕了不少路,才绕到了他们停车的地方。因为是老城区,周围大部分建筑都是低矮的四合院,路上也均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三三两两搬着凳子坐在门口,有的在织毛衣,有的则在聊天。
上车前,初初随意地回头看了一眼,却在下一秒愣住。
顾泽已经坐在了驾驶位上,系好了安全带,一抬头,便看到初初扶着车门,正看着远处发呆。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发现并没有什么异常,问:“初初?”
“我有点事。”她神色复杂,一把关上车门,从车前绕过,朝她方才看的方向跑去。
顾泽立刻下车,关门,将车子锁好,追着初初到了一个小院子的门口,却见她正站在道路上,咬着嘴唇,定定看着院子里的人。
那是一个有些混乱的院子,不算大,一眼可以看到底,不少人坐在院子中,像是住户。这样的情况顾泽听说过,是合租的四合院,每家一个屋子,中间则是公共区域。
初初看着的人是一个年轻女生,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甚至更小,穿着简单的深蓝色长袖体恤和牛仔裤,套着一个牛仔外套,头发高高扎起,看起来青春阳光。
那是她许久不见的陈安静。
瘦了点,也黑了些。
一个老奶奶提着小板凳,像是散完了步,又或者结束了与老友的相聚,才回到这里,刚要进门,便看到了初初与顾泽,她不解地问:“你们这是找人?怎么不进去?”
因为缺了牙齿,她说起话来含糊不清,但语气却是很善意的,初初定了定,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要一副即将哭出来的样子,指着陈安静问她:“奶奶,你认识里面那个女生吗?”
“认识啊,小陈嘛,”老奶奶道:“我年纪大了点,脑子却是清楚的,她才搬来没多久嘛,还帮我打过热水,是个好孩子啊。据说是从西边来的?从那个什么齐藏?那得多远呐,现在的年轻人,都不好好在家呆着,全往帝都跑,以为帝都大啊,实际上,帝都小,都是小地方,都是小人物,过的小日子啊,哪里容得下他们的大梦。”
初初没说话。
老奶奶又说:“不过小陈是个好孩子,她来帝都做福利的嘛。每个礼拜都要去福利院,今天等下又要去啦,你看,她正收拾旧衣服呐。”
初初仰起头,逼回眼里的泪水,跟她道谢:“谢谢奶奶啊,我们先走了。”
“诶呀,你们不进去啊?”
顾泽环过初初,手臂上很有力量,像是要把这样的力量传递给她,他说:“不进去了,我们是在找人,不过不是您说的小陈。”
老奶奶恍然:“啊,不是小陈啊,那走啦走啦,快去找,这里大,人也多,找人难哦。”
初初点头,又往里面看了一眼,果然看到陈安静正把几件旧衣服折叠打包。她其实不是个爱整理的人,以前在宿舍里就经常把衣服乱扔,总是初初帮她收拾,如今看起来,叠衣服的姿势到很熟练。
时间像是悄无声息、没过多久,但却在不经意间改变了许多,它把陌生人变成了朋友,把男神变成了男朋友,又把朋友变成了陌生人。
许久不见,初初甚至不知道当初那个号称自己不爱出门旅游的陈安静会跑去齐藏,也想不到一贯咋咋呼呼的她,能在这样一个四合院里安静地叠着旧衣服,神色温柔从容。
她转头轻声道:“顾泽,我们去福利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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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学校的多年如初不同,福利院的变化倒是很大。
实际上,在初初车祸之前,因为与院长闹了不愉快,憋着一口气,她已经有很久没有回到这里,如今又隔半年,里面的楼房设施还一样,熟悉的人却都没见到了。
初初叹道:“我是个弃婴,刚出生没多久就被送来了,父母是谁,什么模样,没人知道。院长跟我说,可能是家里太穷,实在养不起我,只好把我丢掉,我很可能还有个哥哥——其实我也知道,这是个安慰人的说法,她是想告诉我,我父母也不想扔了我,他们只是没办法。”初初想到这里,忍不住笑了笑:“但如果不是真的想扔掉,怎么能这么多年都不来看看我呢,只要在附近派出所打听一下,肯定能知道我被送到这里了。但院长这样安慰我,我也实在不忍心把我脑补的各种虐心情节告诉她。”
他们走到活动区,因为小朋友们都在上课,这里并没有人,初初坐在秋千上,晃了晃:“其实她大可不必安慰我,长这么大,她早就是我母亲了,虽然年纪大了些,但可以当作是晚婚晚育嘛。”
顾泽从旁边帮她推秋千,温声道:“你说的对。”
初初接着说:“但我上大学的时候,她很生气。她一直想让我做个医生,我偷偷修改了志愿,跑去参加了艺考,虽然专业课成绩平平,但文化课分数高,竟然被录取了。录取通知书来的时候,她气得没让我吃饭。后来,我每次回来都要跟她解释:其实这个行业没她想像得那样糟糕,其实表演还是蛮有意思的,其实我也有了很好的朋友——她有时候会替我开心,更多的时候是担心,因为她怕我毕业了找不到工作,怕我去剧组被欺负,怕我被导演潜规则——我说,我长得又不是天仙,不至于被潜规则吧?她说,有的导演就是重口味。
“最后一次,我跟陈安静——就是我那个朋友,下午你也见到的,拜托了她一个远房的亲戚,想要去剧组打打杂,或者跑个龙套,不慎在讲电话的时候被院长听到了,她又生气,我当时觉得很委屈,因为我很努力,而这样的努力从来只会获得她的否定,于是忍不住就跟她吵了一架,跟她说,我会捧着影后的奖杯回来见她。”
初初自嘲地一笑:“那真是夸下海口,夸完我就后悔了,却没能低头回来。你看,即便是现在,我条件如此之好,都摸不到影后的裙边,当时怎么就那么脑抽呢,我应该说,等我跑完这个龙套,我就回来看你!”
顾泽问:“你当时参演了什么电视剧?”
初初沉默了片刻,道:“什么也没拍,因为刚到舟州,就出了车祸,醒来之后,就看到了john。”
秋日天高气爽,风中带着些许水汽,仿佛是下雨的预兆。初初坐在颜色鲜艳的秋千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周围空无一人,她唇边还带着笑意,眼里却有一片水雾。
她一开始因为害怕被发现而逃避,被发现之后又不知道如何面对过去的亲人,于是便像是站在崖边,进退不得,即便到了自己长大的地方,也没有勇气推门而入。
“我是不是特别怂?”她叹道。
顾泽摸了摸她的头发,开口:“如果你无法告诉她们你是谁,或许你可以重新认识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