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瓶的自我修养!
y医院地处京郊,依傍着秋山,占地面积极大。
住院部被建在山脚下,几栋病房楼分布得很是规整,又分割出了大大小小大约七八个花园,园中花草丛生、树木掩然,此时虽在寒冬,植物却大都常青,仍是生机盎然。
初初每天早晨因为例行抽血而醒来时,病房内总还有些昏暗,她略略回神,便能听见此起彼伏的鸟鸣声,而在护士拉开窗帘后,清新的草木香气随着微风吹入,空气令人心旷神怡,如置野外树林。
这样的日子犹如放假,让习惯了忙碌生活的初初不免生出几分“山中无历日”的感觉。
实在太爽。
几天后,她逐渐恢复,虽然还有些咳嗽,但已然没有最开始的撕心裂肺。
john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前几天听到你咳嗽的声音我就全身起鸡皮疙瘩,现在总算好些了。”
初初喝了口水,又看了看窗外,说:“今天天气挺好的,我想出去看看。”
她身体虚,平日里喝碗粥都浑身冒汗,故而从未出去走动。
john考虑了足足半分钟,纠结地说:“出去恐怕不行,这几天我侦查了一下,vip这边的花园人是挺少的,但就怕万一,保险起见还是不要去了。我推你到楼梯间旁边的休息室去行吗?那里有个很大很大的阳台,能看到花园来着,这样也比较安全。”
他为了强调很大,用手比划了一个范围。
初初想了想,觉得他难得说出这么有道理的话,便也没再坚持:“可以。”
虽然没有伤到腿脚,但考虑到长时间的站立会引起疲劳,john推了个轮椅出来:“你坐着,想走动随时起来走着——话说,要带个墨镜吗?”
初初抚额:“这层楼除了我就只有一位七十多岁的老太太,我不想吓到老人家。”
john一脸恍然大悟:“有理,万一她觉得你是个盲人就不好了。”
初初:“……”
她带了本钱老先生的散文集,坐在阳台上,就着早晨并不强烈的日光读书,旁边的john一边用手机刷微博一边道:“……你造么,我特想照个你看书的照片帮你发微博,让大家看看你是个多么爱装逼的人,可惜你这个病号服信息量太大了!”
初初将开衫毛衣裹了裹,感觉有点无辜:“我不看手机是因为手机屏幕在阳光下太不清晰了,我怕近视。毕竟我不是你,已经近视八百度,多看几眼说不定能得个远视综合一下。”
john噎了片刻,最后举起手机对着初初拍了张照,一脸得瑟地道:“我劝你不要惹我,因为我这个人很冲动,一言不合就喜欢给顾泽发微信。”
初初拿过旁边的杯子喝了水,微笑着说:“我一言不合就喜欢打人,你可以试试。”
john笑容敛了敛,旋即收起手机,双手撑在阳台护栏的扶手上,感叹:“这医院景致真好,空气也真是清新,人生这么美好,就是应该多读书多看报。”
初初唇角勾起,低下头继续看书。
这几天,她明显感觉到john的话比以前更多,且大都是在开玩笑,一整天除了照顾她,泰半时间都在用生命在活跃气氛。
不是不感动。
好几次都想跟他说,其实自己也并没有因为顾泽的事情特别生气或者伤心,但考虑到说出来估计他不但不会相信,大抵还要一脸同情地安慰她,再次同她重申谈恋爱就跟玄奘取经是一个道理,虽不一定要经历八十一难,但遇到几个妖艳贱货还是有很大可能的,所以万万不能灰心之类,故而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只是考虑到john如此讲义气,初初还是寻思着等自己出院了,无论如何都要狠狠给他涨一涨工资。
毕竟他曾经亲口说自己平生最大追求就是金钱与帅哥。
初初想,有了金钱,帅哥大概也不远矣。
正寻思着,身后传来一管苍老却温和的声音:“这是隔壁病房的小姑娘吗?”
初初和john一道回头,便见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走到了阳台,右手还在输液,正扶着吊瓶杆,走路却是极稳。
看起来并没有虚弱模样,但想来年纪大了,总比一般人脆弱些,初初将书搁在一旁,起身扶着那老人坐到阳台边的椅子上,回答了她的话:“是我。”
老人笑了笑:“真是个好看的小姑娘,生了什么病?”
初初坐回去,说:“不小心着凉了,肺炎。”
见老人又看向john,她便又道:“这是我表弟,跟着来照顾我的。”
john伸手揉了下自己脑后的头发,咧开嘴傻笑。
老人点头,视线转向了阳台外的花园,声音里有着温暖的笑意:“年轻的时候一定得注意身体,老了才能少过点苦日子——我就是当年留的病根,每年冬天都不得不住到医院来,见不着我可爱的小孙子,心里真是难过。”
初初听医生说这位老人已年逾古稀,却不知她的小孙子多大年纪,不过既然她说可爱,必定不会太大,于是说:“让人带他来看看您,也是好的。”
老人却没回应,转而说起方才的话题:“我看你生的这样瘦,平时肯定搞什么减肥,把自己身体弄的不好了,我跟你说,你现在虽然年轻,需要注意的地方可多着呢……”
于是初初和john在阳台听她讲了一个小时的养生。
最后john忍不住了:“老人家,您渴吗?”
傅女士——她方才谈话里透露了自己的姓氏——对着john翻了个白眼:“输了这么多液,哪里会渴?”
john觉得哪里不对,却又无法反驳。
初初觉得自己有必要照顾一下这几天都很讲义气的john,道:“我是不是得回去等着医生了?他今天还没来看我。”
她却不是说谎,平日里医生大约也就早晨十点多来,现下已经临近十点。
john也想起来:“哦对,说不定马上来了,我推你回去,万一他发现你在外头坐了这么久,生气了就麻烦了。”
初初无奈:“穿的这么厚,坐坐也没什么。”
病号服单薄,她在外头套了毛衣和披肩,腿上还盖了毛毯,能感觉到冷意的只有脸颊和手。
john走到初初身后,初初才转头道:“傅奶奶,您也别呆太久了,外面还是有点凉,不如跟我们一起回去吧?”
傅女士摆摆手,一脸不情愿:“你们去吧,我那里太闷了,我才不回去。”
初初觉得老人可爱,回去后专程叫了护士去阳台留意着她。护士自然认得初初,此时不禁有点意外:“没想到您这么温柔体贴,网上黑您那些人真是没眼光。”
john:“……呵呵。”
……你们是没见她工作起来多可怕,威胁起人来多恐怖。
*
自从与隔壁的傅女士相识,初初的日子愈加“活泼”了起来。
一边有着努力活跃气氛的华夏好助理john,另一边则是长时间住在医院身边仅有四十岁寡言看护相伴的话痨老人傅女士,两人合起来,往往能说上一个早晨不停歇。
john开始还有几分害羞,之后发现对方虽然在医生口中“背景很深”,但本质上还是一个怕孤单的老人家,于是每日对于傅女士关于养生、美容、丰富内涵(即读书)和锻炼身体等话题的小型讲座格外捧场。
初初就坐在旁边,脸上总不自觉带着笑意:她发现这样也挺好的——再不用担心自己的眼睛了,因为已经没了带书的必要。
一日,他们正说着话,却发现楼下从不见人影的花园里来了人。
john瞥了一眼,便住了嘴,让原本听他说话的傅女士有些疑惑,随着他们的视线看过去,笑了:“哦,是他们,我之前见过一次。”
楼下的花园勉强可以看成一个不太规整的矩形,初初他们所处的是东南角,从楼上看下去,整个园子尽收眼底。
而来人却在西北处,隔得有些远,不过因为园中安静,故而显出几分突兀来。
一开始从西北角楼梯走下来的是三个人,两男一女,片刻后其中一个男人似乎突然有事,转身又上了楼。
留下的一男一女则仿佛是要散步,冲着花园中心方向慢慢走着。
john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初初,却发现后者眼神平静,只唇边的笑意不知何时不见,看起来有些漠然。
又觉得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因生病,她的脸色不免苍白了些,于是这样的表情就又显出一丝茫然来。
那个女人他一点不认得,但身姿英挺的男人却很是眼熟。
纵使隔得远,但大抵有些人天生气质出众,容易令别人印象深刻,故而一向自诩有点脸盲症的john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那是顾泽。
他能认出,初初自然也已经认了出来。
顾泽身上那件黑色的大衣,她在入冬前还帮他整理过。
傅女士见他们都不说话,便道:“上次也是早晨,我一个人坐在这里,就看到他们出来了,就像今天这样,大概是男女朋友吧——诶说起来,小沈啊,你有没有男朋友?——唔,住院这么些天了,我倒是没见着小强以外的人来,那应该是没有了,这就不好了,年纪轻轻的,花儿一样好看,还是要好好谈谈男朋友才对嘛。”
john第一次觉得老人家有点太犀利,欲哭无泪。
初初一时没有回话,john自然没吭声,阳台上有了片刻寂静。
半晌后,初初似乎是不经意地道:“您说的不对,他们不是男女朋友。”
傅女士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
初初伸出原本拢在毯子里的手,指着花园里的二人说:“你看他们,散步的时候两人之间距离太大,不符合一般男女朋友的姿态。而且花园中无人,他们也不知道有我们看着,却没有一点肢体接触,说明并不亲密。再者,方才那女生脚下不稳,差点摔倒,那男的站的也不算远,却也没有伸手去扶,看着那女生脚下打个趔趄,大概是不想同她靠的太近。还有,那女生还在输液,右手不方便,只能左手拉着披肩,明显有些吃力,那男的竟然也完全没有帮忙的意思,可见不止不是男女朋友,恐怕关系很一般。”
她的手白皙纤细,手指修长,指着人的样子极是好看。
john和傅女士:
两人虽然表情一样,但内心还是有些差别的。
john:这货果然是刚演完悬疑片,女法医什么的不要太酷,竟然一不小心就跟柯南似的会推理了,以后得小心啊,得格外小心!
傅女士则更简单点,她目露钦佩:“小沈啊,你眼神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