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成仙真的能无敌于天下吗?”
淮华道人看着天边渐落的夕阳,傍晚的霞光将半边天染成橘红和赤红的斑斓,云彩的一角,弯弯的月牙探出脑袋。
每天都是日月同天,只是很少有人发现罢了。
有时候太阳的光芒笼罩了月亮的银辉,有时候月亮的圣洁覆盖了太阳的耀眼。
“为师……也不知。”
淮华道人摇头,为清缘戴上玉冠,稚嫩的少年一下子就看起来成熟了些。
“修仙难,成仙难,难于上青天。”
他唏嘘。
清缘沉默,安静地看着黑夜与白昼交替。
听说天之上还有天,天之上仍是天,天外天,九重天……
九重天上是天帝,执掌万物,通古博今,无所不能。
“师尊,成仙不难。”
清缘想了想说道。
淮华愣住,旋即笑道:“对你来说,可是不难。”
“这世上向来没有所谓的无敌,人呐,总有弱点,想来仙也是一样吧。”
清缘思索,“那便比仙更强就是了。”
“成仙妄论,成仙再论,为时尚早!”
淮华没有斥责他的大逆不道,反而哈哈大笑。
“修仙难,成仙难,难于上青天!怎知仙途路漫漫,其修远兮,其修远兮啊……”
他双手负背,摇摇晃晃地离开,留下一个略显孤寂的背影。
……
“已是人仙境了吗?”
百米长的青金剑光和白骨长矛碰撞,震天裂地的声音化为气浪,辐射方圆千米远。
风波摇荡,炸裂的能量散射出绚丽的花火。
清缘身形爆退,被一矛捅进山峦中。
“吼吼吼!!!”
塔尔塔罗斯兴奋地大喊大叫,对着那被捅穿的山峰疯狂扎去。
轰轰轰!!!
“亵渎神灵!当杀!亵渎神灵!当杀!亵渎神灵!当……”
它不停重复着这句话,全身上下的眼睛诡异地旋转,你能清晰地从这些眼睛中感受到癫狂与愉悦,那是掌握力量沉醉其中的快感。
十几名分身站在远处观战,啧啧感叹。
“牛逼啊,入圣级的大战,针不戳!”
“长见识了长见识了!”
“来来来,开盘了开盘了,塔尔塔罗斯vs大光头,赔率,有谁下注?”
“我赌200,光头赢!”
“一看你就分不清局势,没看到光头被压在山里打吗?我500再加两包辣条,塔尔塔罗斯赢!”
“我压光头……”
“我也压光头!”
“……”
躺在地上养伤的瑟提一听到有人开赌局,也不管心口撕裂的疼痛,发出腐朽的声音,“俺也要下注!”
“……”
苗易挑了挑眉,“你们这帮咸鱼真是够了!不去帮忙还在这里幸灾乐祸?”
“主人格你下注吗?”
“我压光头赢,2000!”
苗易十分土豪地说道。
“得嘞!”
“……”
苗易捏了捏眉心,艹,一不小心被这群逗比带跑偏了!
透过现场直播,他能清晰地看到那崩山的战斗,巨大的怪物挥舞白骨长矛,无数的红光通天摄地,而持剑的光头佬却被狠狠碾压。
这画面放在特摄剧里,再过两分钟bgm响起,各种回忆杀从脑海中幻灯片一样闪过,然后主角就该爆种反杀了。
入圣级,又称核弹级、攻城级。
一名入圣者最多只需要一天时间就能毁灭一座城市,堪称人间核弹。
“随时准备解放,一旦那光头不行了我们就进行补刀,轰杀塔尔塔罗斯!”
“真特么以为老子没底牌?”
苗易狞笑,“今天就算是入圣我也要让你恨饮!”
“咚咚咚”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哪位?”
“苗同学,是我,焦为龙。”
“我想跟你请教一下怒雷异神通的具体开发流程。”
苗易叹了口气,拍拍脸颊,管理好自己的面部表情。
这个焦为龙最近一直缠着他,弄得他有点头疼。
不过,也不失为是一个隐藏自己的好方法吧。
“好的,你先去训练场吧,等我五分钟,我稍后就到。”
……
自己有多久没被打得这么憋屈了?
清缘抬起手臂,身子镶嵌在山体中,擎天柱一样的骨矛连续不断地捅向他,他只能拿胳膊肘抵挡。
一下,两下……
他下意识想要动用神通,才想起自己所有的妙法都被封印了,能用的只有传统武学和青空剑意而已。
连一把趁手的兵器都没有,他的百宝囊和仙剑在破碎虚空的时候遗失了。
就算是当初和整个南九天战斗,自己也是一人战上百人轻松写意,若不是忘情道偷袭,现在自己应该坐在尸山上痛快地喝酒才对。
上一次……上一次……
原来如此,是战南天帝的那次吧,自己也是这么惨,筋骨寸断,天雷钉根根打入脊椎,在雷法中被烘烤了49周天,最后坠入凡尘。
“呵呵,真是不太美妙的回忆啊!”
他感叹。
长矛直入眼前,将所有的光芒堵塞。
“咔嚓!”
他一只手接住矛锋,因为体型的差距过大,从远处看尖锐无比的长矛实际上跟木棍的圆头一样粗。
因为是骨质的,手感还挺滑润。
“咔嚓!”
清缘眼神阴冷,一点一点将矛锋向外推出,蜘蛛网般的裂痕在骨矛尖端碎裂。
塔尔塔罗斯的力量有多大?
千吨?万吨?
清缘不知道,也不在乎。
“打够了吗?”他的嘴角勾出一个猖狂的笑容,那骨矛按在掌心不得寸进,只要稍稍一用力,裂痕就会产生连锁反应向后扩散,“本座问你,打够了吗!”
塔尔塔罗斯无数腕足的根系下身被缓缓推出,一种无可匹敌的力量在骨头长矛顶端喷薄而出,即使它已经榨干全身力量都无法抗衡。
“亵渎神灵……”
它的声音第一次出现慌乱。
“杀!!!”
不知是基于什么底气,厚重得好像深度感冒的鼻音突然嚣张起来。
轰——
镶嵌在骨矛尖端的红色竖瞳喷射出硕大的光芒,光焰最根部细长,越往后越宽,最终膨胀为百米粗的猩红火炬,长达数千米的地表被犁出一条遥远的痕迹。
在这光芒的噬咬下,连同山体,连同清缘,全部的一切都会被摧毁成渣!
天空都被这无穷无尽的红芒染成血色。
连续的输出整整维持了五分钟。
如此长时间的爆发,就算是塔尔塔罗斯也感到疲惫,身上的竖瞳有大半闭合。
这一击,耗费了它近五分之三的能量。
效果也确实斐然。
那座高高的山峰被长矛插得崩塌后更是在能量风暴的席卷下全部化为乌有。
外围能量刮蹭到的地方流淌岩浆,橙红色的河流炙热如地心,滚烫的气息稍微离近些都能瞬间蒸干普通人身上的水分。
分身们不再围坐一团看戏。
这光头,似乎已经尸骨无存了。
不过他消耗了塔尔塔罗斯大部分力量,也算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那么,现在轮到我们装——
“唰!”
剑光自右下斜上斩过,淡淡的血线出现在塔尔塔罗斯持矛的右臂。
那张布满红瞳的脸上人性化地流露出奇怪、疑惑、吃惊和痛苦等复杂的表情。
分们瞪大双眼。
“噗!”
环形的瀑布血液从线条上射出,一条几十米长,覆盖眼睛的苍白手臂轰然坠落,连同骨矛一起将大地压垮。
“吼吼吼!!!”
……
“造孽啊!造孽!”
淮华道人看着床上已经不成人形的清缘,悲痛欲绝地叹息。
“你为何就是如此逞强!你为何就是不愿听为师的话!你为何就非要上那九重天!”
“师尊……”
清缘的声音显得那么虚弱,又透出一种不服输的韧劲儿。
就好像被风雪挤压在地底深处的嫩苗,使出全部力量,汲取所有营养,不惜身死也要钻出大地,见证光明。
“那南天帝不守规矩,在四重天就伏击我……”
“屁的规矩!”
淮华怒了,大手在清缘的床边拍得“哐哐”作响。
“这九重天哪来的规矩?非得等你入了大罗,得了果位,上了九重天,他才与你公平一决?”
“凭什么?”
“你在这凡世间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还不懂这道理?你真以为苍天偏爱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造孽!造孽!”
“师尊……”
“别叫我师尊!我没你这样逆徒!从今以后……你便好好活着吧,别去管那南天帝了……”
淮华本想再训斥他几分,“逐你出师门”这几个字到了嘴边又不忍心咽下,话头不自觉软了下去。
仿佛是为了验证他当初卜的卦象,清缘,是他当世的劫难。
躲不开,避不了。
……
“呵呵,畜生!”
清缘吐出一口血沫子。
塔尔塔罗斯那一击确实伤了他,但相比之当年的南天帝,也不过是毛毛雨丝罢了,
他抬手指天,青金色的剑芒延长,延长,再延长,最终,天空刺破虚无,满天星河悬挂。
剑意入繁星,点点落错。
地面,正在帐中下棋的李穷无突然眼神一凝。
“怎么了,老师?”
霍麒麟疑惑。
“无事,无事。”
他笑笑,将黑子落下,棋子与棋子连成一片,如同一条愤怒的黑龙,将白子的半壁江山吞入腹中。
“只是感觉,这世界啊~”他眼光流转,“越发有趣了!”
“老师您在吃我子的时候大可不必说这么深奥的话。”
霍麒麟苦笑。
浮空岛。
“本座有些不悦。”
清缘轻声说。
面前,断臂的怪物被鲜血染成红白,痛苦地舞动腕足,摧毁身边所能接触到的一切。
碎袍的道人脸色淡然,擎天剑指,丈量星海。
三万里云端有神剑,五千万山河逆断流!
“世间万物,是一场轮回。”
他忽地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他站在师尊墓前发下誓言。
“再上九重天,斩那南天帝!”
许多年后,他也是这么站在南天帝坐下,四周文臣仙君怒而视之,法宝利器放出万丈神光。
全世界都在与他为敌。
所有人都想杀他。
而他身无长物,能做的,只是高举长剑,然后重重挥下!
只是如今,面对的不同,自己也不再是当年的毛头小子。
物是,人也非。
“此剑,汝可接得?”
“名曰——”
“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