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盟损失惨重,曹铿自然看在眼里。
刚刚才用水月石将仙盟围剿秋水的情形以投影到十州各处,下一刻画面显现的却是秋水突如其来反扑下损失惨重的仙盟。
毫无疑问,他的脸被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可是站在水月石面前的他面不改色,任由传音符中的各府求援声在耳畔炸响,哪怕是那一艘艘云船在他面前坠落,他也丝毫不为所动。
“全都是些废物。”
一直到……一个如破锣般沙哑的声音传到他的耳朵里,曹铿才像从沉思中醒来般地抬起了头。
他面带微笑地转过身去,只见一个浑身上下被一道道升腾的黑气包裹着的佝偻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云船甲板上,再一眨眼间又有三个被黑气包裹着的身影出现在曹铿面前。
“我还以为你们魔族幽冥府失信不来了呢。”
曹铿神色淡然地看着这几个人道。
“我们哪知道,你仙盟如此不堪一击。”
那佝偻的身影冷笑了一声,他很不屑地跳过了这个话题。
“让几位见笑了。”
曹铿没有辩解,只是讪笑道。
“这浊气端地是神奇,这让浊气附着在魔胎之上的手段也非常巧妙,居然能让这鲲之阵无视我等的存在,不知道。”
既然曹铿无意争辩,那佝偻的身影也没再说些什么,只是身子晃了晃,抬手看着手臂上不停涌出的浊气道:
“你这仙盟一眼望去到处都是废物,没想到居然还有人能够炼制出浊气跟孽因子,曹盟主将此人让与我如何?”
“齐侯说笑了。”
曹铿眼中厉芒一闪而逝,不过马上又满脸笑意地问道:
“还不知道齐侯身后这三位如何称呼?”
因为早先与幽冥府联系都是通过他,所以面前这佝偻的老人曹铿是认识的,乃是幽冥府五宫之一万隸宫宫主齐蛖。
“这是我万隸宫最强的三位魔将,白翎……”
“等等……”
齐蛖正准备介绍自己的几位手下,却被曹铿皱着眉打断了。
“你是说这次幽冥府只派了你们万隸宫前来?”
他极力压抑着自己心头的怒意冷笑道。
“同你开个玩笑罢了,你看你都吓成什么样了。”
齐蛖哈哈一笑,挥着他那满是浊气的手准备拍拍曹铿的肩膀,却被曹铿一把闪过。
“除了我们,玷苍宫跟渊玄宫也来了,两个老家伙可不愿意看我吃独食。”
齐蛖不以为意地收回了手。
听闻玷苍宫跟渊玄宫的宫主也来了,曹铿这才在心里松了口气,虽然就算不依靠魔族的人他也很有把握,但是那也意味着他要花费更大的代价,这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不是说会来一位幽泉宫的老祖吗?”
尽管松了口气,但是这跟先前所约定的依旧有些出入,因为当初仙盟与魔族暗中达成交易之时,答应过曹铿天诛秋水之日会派一名幽泉的老祖前来助阵。
“曹盟主多虑了。”
齐蛖摇了摇头。
“当初那么安排,是因为徐鸿鹄还在,没有徐鸿鹄的秋水,纵使底蕴再厚,我幽冥府三宫宫主,九名魔将也足以踏平秋水!”
他大声地说道。
虽然齐蛖这话说的极其傲慢,但一时间曹铿也没有什么好的理由反驳,因为跟他说的一样,当初的计划的确是一徐鸿鹄还在秋水为前提制定的。
“我去会一会这个大先生!”
就在曹铿沉默的这个空挡,齐蛖直接带着身后的三名魔将从云船之上纵然跃下,脚踏道道罡风朝着天井关的方位破空奔袭而去。
看着这几人消失的身影,曹铿的脸彻底冷了下去。
在合作之初他就考虑过这帮人不受控制的情况,但是今日一见依旧是超出了他的预期。
虽然正如那齐蛖所说,徐鸿鹄不在的情况下秋水实力大减,就算幽泉宫的老祖们不来,他们依旧有能力剿灭秋水。
不过曹铿是一个非常的谨慎的人,面对这计划之外的状况他无法选择视而不见。
只见他走到中间一块一直黑着的水月石前面轻叩三声,水月石陡然一亮,一个人影出现在水月石上面。
“找我何事。”
那人影坐在一颗树下背对着曹铿像是在下棋。
“叨扰先生了。”
曹铿神色带着几分惶恐地说道:
“主要是出现了几件状况之外的事情,故而想来问问先生。”
“说吧。”
那人放下手里的棋子盘坐在地,一手杵着脑袋,像是在苦思冥想着什么。
“这次魔族只来三名宫主,幽泉宫的老祖一个都没来,而阎狱也只来黑白无常二使,虽然暗地里还有一名鬼王,但与先前说好的阎罗亲至有很大的出入。”
曹铿皱眉道:
“我怕会有变故。”
“放宽心,不会有什么变故,这秋水真要鱼死网破,你大可解除天诛阵的禁制,将他从瀛洲抹去便是。”
水月石中那人摆了摆手,轻描淡写道。
“但用我们带来的这些灵石,完全打开天诛阵至少还有一个时辰,就怕这一个时辰之内生出什么变故。”
曹铿担心道。
“这底下不是还有许多前来向仙府投诚的门派弟子么,拿来用便是。”
那人依旧淡然地说道。
“先生是说让我把他们……献祭?!”
闻言曹铿在心里吸了一口凉气。
“不是你。”
那人又摆了摆手。
“是那些魔族,这原本就是他们擅长这些手段。”
他笑道。
“可是,若让幽冥府那些人知道了,他们临阵倒戈……”
“他们恐怕没时间想临阵倒戈的事情。”
听了这句话曹铿有些愕然,不过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水月石中的那人打断了。
“先生何出此言?”
曹铿不解地问道。
“你不是奇怪幽泉宫一个老祖都没来吗?”
那人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反问道。
“难道先生知道这其中缘由?”
曹铿问道。
“有个曾经叛逃出秋水的老怪物去了幽冥府。”
那人道。
“老怪物?秋水现在还有能挡住幽泉宫老祖的人?”
曹铿疑惑道。
“你可曾听说过,跟徐鸿鹄同一时代,秋水还出现过天资不逊于徐鸿鹄的天才?”
水月石中的那人再次不答反问道。
听了这句话,曹铿整个人愣住了,然后嘴巴微张一脸骇然道:
“他还没死?!”
…
“你还没死啊?”
几乎在同一时刻,在魔族幽冥府的入口,魔族幽泉宫执事长老欧阳谬也说了这么一句话。
而在他面前站着一个披着一身蓑衣头戴斗笠,杵着一根梨木拐杖,身形枯瘦笔直的老头。
魔族幽冥府的入口是一处浓雾弥漫的沼泽。
偶然平地一道大风刮过将浓雾吹散,只见在那身披蓑衣的老者四周密密麻麻全是魔族子弟的尸体。
“勉强,还算活着吧。”
老头摘下斗笠,露出一张“半人半鬼”的脸。
之所以说半人半鬼,是因为他另外半张脸,已经不能算是人了,那是一张用木头雕刻毫无生气的脸。
欧阳谬仔细一看,不光是脸,就连身体好像也是“半人半鬼”。
“那个曾经敢在天门前叫骂的天才少年,终究变成了这幅模样。”
欧阳谬一脸可惜道。
“天才?无知罢了。”
老人那半张脸嘴角翘起满是讥讽道。
“你变成了这幅模样也要苟活,何苦要来我幽冥府?就这么苟且偷生不好吗?”
欧阳谬皮笑肉不笑地道。
“我原本对你们这些事情也没什么兴趣,不过他既然找人来求我,我没法子不答应。”
老人回头看了一眼身后。
只见在他的身后,一个中年男子正默默地擦拭着长剑上的血污。
这中年男子,不是别人正是萧逸才。
此刻他的眼中,充满了冰冷的愤怒。
“你若是觉得有能力,在这里挡住我们,何不直接去秋水救援?”
欧阳谬将双手搭在腹部不经意地后退了一步。
“秋水可不需要人救,别人我不清楚,你欧阳公你还能不清楚么?”
老人重新戴上斗笠。
“他求我的不过是多救些秋水的后生,要多救人自然要拦住杀人的人。”
他接着说道。
“你堕境之前说这话或许还有些底气,但现在的你何来勇气说这番话?”
欧阳谬将搭载腹部的手拿开。
就在此刻,一丝细不可查的微风从浓雾的缝隙中掠过,不过转瞬间,一柄闪耀着清冽剑芒的长剑穿破浓雾出现在斗笠老人的喉头。
这一剑让老人身后的萧逸才一脸骇然,因为这分明是蓄谋已久的一剑,可一直到出现在老人喉头的那一刻,萧逸才才察觉到,可这一剑却又分明是气势雄浑,剑意磅礴的一剑,这份收敛气机的功力,跟将一片汪洋藏于一只酒杯没什么区别。
他不得不为老人担忧起来。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自己这份担忧是多余的。
带着斗笠的老人千钧一发之际身形一侧,位置不多不少刚好闪过这一剑。
但是老人却没有就此停手,他身形无比流畅地顺势后撤半步,然后手中的梨木拐杖看似笨拙却无比精准地劈开身前的浓雾,打在一剑袭来那人的肩膀上。
可就是这轻描淡写的一击,直接让那人如炮弹一样倒飞而出重重地砸在地上。
虽然这人还是努力地爬了起来,但是那条握剑的手笔却已经碎得只剩下皮肉了。
这出剑偷袭斗笠老人的不是别人,正式步蟾宫宫宫主夜蝉。
“什么时候你魔族开始学剑了?真是画虎不成反类犬”
老人一脸不屑地说道。
“你人族可以学我魔族献祭,我魔族为何不能学剑?”
欧阳谬一边走的夜蝉身边,一边说道。
“主上,这人……到底是谁?”
夜蝉一面将手臂的碎肉割去,一面带着一丝震惊地向欧阳谬问道。
“你先是过天门而不入,随后又杀死自己一次,废除自己所有修为让自己堕境,最后又把自己的身体弄成这不人不鬼的模样,这就是你对天道的回应吗?玉虚子!”
欧阳谬没有看夜蝉而是直视着面前带斗笠的老人冷声道。
“玉虚子。”
“算是吧。”
玉虚子站直了身子目光睥睨看了看头顶雾蒙蒙的天空。
“我杀了我的神魂一次,又杀了我的身体一次,现在的我,我的身体,我的神魂,全部的一切,都只属于我自己,谁也无法在我身上套上任何枷锁。”
他语气傲然地说道。
“没想到,你这个疯子,还真的做到了。”
欧阳谬的一直淡漠的脸上多了一丝敬意。
“叙旧也叙得差不多了。”
突然玉虚子抬头看向欧阳谬。
“不让你幽泉宫那些老鬼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