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夫子随着她的话看向她手里的书,心里大惊,这不是她给许嘉元的吗?怎么会到了她的手上,还认为这是自己专门给她的。
许嘉星还屈着身,林夫子不好多想,只能先道:“五小姐愿意用功最好。”
说罢,她紧紧盯着许嘉元,穿着青衣的姑娘早有了少女的风采,她抬眸回望,林夫子竟问不出质疑她的话。
心里憋着不解和怨气,林夫子上课便也没那么平静,许嘉星她不好再说,可这小丫鬟她难道还教育不得?
尤其还是个握笔都不怎么会的。
林夫子敲敲桃桃桌前的书,“起来,把这段念一遍。”
桃桃:?
这是换了迂回战术用她来打许嘉星的脸?
桃桃慢慢站起来,别人眼里她确实从没读过书,不过上辈子她也是正正经经去学校上课的好学生好吗?
——虽然是繁体字,但若只是念,认识半边也足够完成任务了。
这般想着,桃桃心里倒还是有点发虚,不过拿过书一看,竟然格外熟悉——
桃桃乐了。
照着前面念了几句后直接可以脱稿背诵了,不想听她得意洋洋的念书声,林夫子脸色不虞打断她。
她故意挑刺道:“从何处学的?有些字音念得不伦不类。”
桃桃声音脆响:“从小姐那儿学的!”
许嘉星虽不知她什么时候教过桃桃,但林夫子看过来时,她还是做出了一副是我做的的表情。
桃桃坐下后,许嘉星悄声问道:“我什么时候教过你这篇文章了?”
小姐当然没教,这是我上辈子学的。
瞥了眼林夫子,桃桃也低声道:“我看的小姐屋里的书,自然就是小姐教的我。”
许嘉星琢磨了会儿,觉得也是这个道理,奖励地摸摸桃桃的头。
打了胜仗的主仆俩上起课,也不觉得无聊了,林夫子有事要问许嘉元,便提前放了她们。
顺便给她们俩留了课业,那篇文章,每人回去抄写一遍。
桃桃嘀嘀咕咕,青松堂一点也不轻松。
许嘉星深以为然,与有荣焉地带着功臣朝自己院子走了,许嘉元听到了嘴角轻勾,慢慢收拾东西也准备离开。
眼看许嘉元没事人似的要走,林夫子急了,“大小姐,你为什么这书给了五小姐?”
许嘉元手一顿,吩咐洛芬抱着书先走,青松堂一时只剩下她们师生俩。
林夫子怒其不争,说话直白,“你可知道,五小姐原本容貌就不俗,再加上那些法子,你何时才能超过她!”
许嘉元情绪平稳,眼神清冷,淡淡道:“夫子,她是我妹妹。”
林夫子微怔,许嘉元却不愿再说,朝她行礼后便离开了。
林夫子不懂,许嘉星是她唯一的亲妹妹,她永远不会嫉妒,或者说,排挤她。
从前,她任由林夫子暗暗贬损许嘉星,自己也总是故意逗她刺激她,是因为许嘉星的确性格浮躁,又甚少有人能管得住她,让她受受打击也好。
许嘉元心里压着太多事儿了,妹妹从小跟着家里颠沛,在她眼里,家里是越来越好,她不能理解自己对登高跌重的恐慌。
她有时也羡慕许嘉星任性自在,但羡慕过后,终要回归现实,她终归不能如妹妹般,她身上担着许家的未来。
小时候,家里和睦,尽管有个时不时闹事的姨娘,母亲却也从没要求自己要事事妥帖,样样精通,但一夜之间,父亲重伤被皇上贬斥,慈祥的祖母和温和的二叔立刻变了脸,父亲病重垂危,他们还急着要把父亲送出去让百姓唾骂。
若不是母亲苦苦哀求,他们家竟然就要流落街头了。
许嘉元深深无力于这种没能力把握住自己的事,于是从此收敛起贪玩的心思,任何事情只要她尝试,她就必定做到最好,或许有天生不通精窍的地方,她也能加倍努力,熬夜苦学。
父亲母亲对自己寄予厚望,大部分的精力都在自己身上,许嘉星作为幺女,只能常常赌气闹事宣泄对被疏忽的不满。
因为这些,许嘉星对自己的感情平平淡淡,连寻常姐妹也算不上之事,许嘉元不在乎,她看着远处明黄的四四方方的城墙。
反正自己最后也要进到那种地方,终年见不到亲人,既然早晚失去,不如从没拥有。
第30章
许嘉星性子懒, 很少对什么事儿上心,但这本旧书她上课就心痒痒,别别扭扭地抄完一篇字后, 转头就精心研读起来。
“...可使面睑不衰,若二八少女......”
“初抗老!~”桃桃吃着青枣,坐在圆桌前听许嘉星念叨,随口点评道。
“...吹弹可破,触之润滑.......”
“去死皮——”
桃桃说的词没听过,许嘉星乍一听觉得奇怪,仔细一琢磨,又觉得很合其意, 比这些繁琐的文字来的简明。
对桃桃露出孺子可教的眼神,许嘉星招手让她过来, “和我一起看。”
正好桃桃也想看看让林夫子保养如此之好的方子究竟是何模样, 溜达着乖乖过去。
这本书并不厚, 只有二十来页,每一页上的字都很简短, 却分类很详细, 从头发到脸到身体都有涉及, 许嘉星把其中最感兴趣的誊抄下来, “明日让他们去买下这些材料, 咱们试着做做。”
许嘉星有钱又闲, 第二日,整个月江阁的人都忙起来,晒药材的晒药材, 研磨的研磨,许嘉星几乎要认为马上成功了。
只是整合的时候, 出现了各种岔子,不是东西搅在一起变得颜色可怖,就是散发着奇怪的味道。
许嘉星一脸嫌弃,躲得远远的,明萱雨兰上去检查,发现有些药材竟然货不对板。
叫过采买之人质问,那人也叫苦不迭,“小姐,这上面很多材料我们跑遍街上也找不到,只能买些名字差不多的。”
手上这本书从纸张就能看出年代久远,若是有些药草在沧海桑田间消失不见,的确很有可能。
这样一来,不就没办法了吗,许嘉星有些泄气,桃桃接手翻过书,找不到材料,她想从功效倒推试试。
她经历过工业时代,护肤的法子一脉相承,还真叫她看出些端倪,采买之人眼睛一亮,连声认可。
有了方向,桃桃便坐下和她一块把东西分辨出来,有些实在不知道的,桃桃也以她上辈子对化学的了解指点一二。
当天夜里,刚刚做好一瓶散着淡淡花香的脂膏,许嘉星就想立刻用上,动手前被桃桃拦住。
“小姐,就这么用了呀?很不安全耶。”桃桃担忧道。
许嘉星犹豫一瞬,道:“夫子也用过,不会有问题的。”
有林夫子这个例子,桃桃倒不怀疑功效,只是每个人肤质是不一样的,桃桃指指脸颊:“小姐,你若是过敏怎么办?”
“过敏?”
桃桃道:“就是万一用了没有效果,反倒长红点还发痒呢?”
那可是毁容。
许嘉星觉得很对,可不用怎么知道有没有效果,这个桃桃有经验,“我们用在手腕和耳后,明天要是没事,就可以用。”
带着紧张的期许,许嘉星慢慢躺在床上睡着了。
第二日,她迫不及待地爬起来,照着镜子看耳下,不仅没有任何异样,反倒变得滑溜溜的。
许嘉星大喜,吩咐人把剩下的材料用完,全都做成这种脂膏。
明芙格外卖力,跑前跑后地帮忙,这会儿端着一大盘子的罐子来展现功劳,“小姐,咱们做了这么多,够用到冬天了。”
她一脸期待地等着许嘉星的夸赞,雨兰被她挤了个踉跄,人差点摔下阶梯,桃桃眯眯眼睛。
“小姐,这里面有用蜂蜡,现在天气还没全凉下来,若是一直放着会变坏的。”
许嘉星深以为然。
因为桃桃一句‘保质期’,许嘉星把做多了的护肤之物都分给了月江阁的小丫鬟,时间久了,她们脸上都滋润得红扑扑,瞧着就喜庆,做活都更卖力了。
没有人会不爱美,桃桃看着她们乐滋滋的样子,心念一动。
她现在吃喝都靠着许家,开销不大,能存下每个月的月例,可若是等她长大了,父母要逼着她嫁人时,手里可就不得不捏着足够的钱......
这些新研究出来的脂膏,若是拿到外面去,必定能畅销一时。
-------
十月底,桃桃的休假日,虽说父母都不在京城,哥哥也在书院,但放假就得出去溜达溜达,桃桃换好衣服,热情地邀请她两个小伙伴,谁知道她们都不能同去。
明萱:“我要存着假,回家看看,你自己去玩儿吧。”
桃桃点点头,又奇怪道:“你爹娘都跟着你来京城啦?”
明萱摇摇头,脸有些微红,“不是,是我表哥......”
桃桃作怪她,道:“苏城离京城极远,你表哥不远万里跟着你来京城,背井离乡啧啧!”
“哪儿有,表哥他是来上工的!”明萱羞怯地要去捂桃桃的嘴,见她投降表示不再说后,才慢慢解释道:“当时老爷说了,京城有许多庄子需要人照看,表哥家里的田地都被山匪抢劫一空,反正今年都是没有收成,不如来京城替大人做事,还能当个庄头。”
她脸色绯绯地补充,欲盖弥彰,“苏城怎么也比京城好啊。”
再找雨兰,她倒没有一个情意绵绵的表哥,只站在厨房里盯着小火熬煮的药粥道:“你走了小姐身边不就少了一个人吗?我刚好顶上。”
她眨眨眼,“顺便替你看着明芙。”
桃桃鼓掌,雨兰的事业心真是天地可鉴,兢兢业业,恨不得全年无休,若不是大丫鬟人数超了,她绝对是不二人选。
小伙伴都不去,桃桃自个儿揣着荷包出了府,她出去的日子巧,正逢上庙会,赶上京城里的热闹日子,从街角买了十串烤猪五花,香喷喷地嚼着看路上的杂耍艺人翻跟斗,技术之高超,看得桃桃眼花缭乱,肉都忘了啃。
“小不点,你溜出来玩啊?”
突然一道笑盈盈的男声在身后响起,桃桃无语,怎么这儿也能碰上他。
她咬下最后一口肉,转过身匆匆行了个礼,嘴里嘟嘟囔囔:“四少爷好,四少爷再见。”
“哎哎,站住,怎么看见我就走。”许恒虞穿着一身天青色长袍,叫住鞋底抹油要跑的桃桃,“咱们好歹也是一起在爹手底下混过招的,你不必这么躲我吧?”
桃桃只好站住,因为李氏莫名安分,规规矩矩地再也不时不时就要送点心送汤药,许嘉星在正院见不到李氏骚扰父亲,对许恒虞也不是横不是鼻子竖不是眼了,毕竟前院里,也只有他们三个能说说话,其他三个都是闷葫芦。
领导意松,桃桃对他便也好了些颜色,谁知道这家伙蹬鼻子上脸,天天找她比划比划,臭男生真无聊!
桃桃语如连珠:“四少爷你也出来玩吗?真巧前面有个买糖画我先走了您慢慢玩儿啊慢走!”
许恒虞忍俊不禁,笑道:“糖画有什么好吃的,云海楼的吃食味道一绝,你想不想去?”
桃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