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满堂带着宝柱和七七玩了一下午, 直到两个孩子睡着了,出去的家人和下人才回来。
林满堂将他们先去吃饭,洗漱完毕后再到院里回话。这府城的天比重德县好太多, 不冷不热, 空气中还带着些湿润, 不会很干。
半个时辰后,院子里摆了条凳,大伙便三三两两坐在一块。
林满堂坐在最前面, 旁边文青正在磨墨准备记录。
“说说你们今天下乡情况。”
关小郎头一个开始汇报, “我去的地方,除了小孩和老人,大部分都上山采茶或挖药了。我跟那些老人打听过,他们日子过得还成,前任知府管得严,下面县令不敢贪得太多。税收交四成半。”
新陵县百姓交的是五成呢, 不过他们那儿穷,这边地广人稀, 要比新陵富一些。
虽然如此,但林满堂翻过账, 云南府每年交的税仅比贵州府高一点。在全省当中排名倒数第二。
其实也不难想像为什么会如此之低。
国家税收从两个方面:一是人头和户头,二是良田。
云南府山多地少, 地广人稀, 交的税自然也很少。这也是前任知府在任上干了十几年都没升迁的主要原因。要不是赶上沈家谋反, 皇上无人可用, 林满堂毫不怀疑前任知府也会像前任重德县令一样老死任上。
林满堂点头, “继续说。”
关小郎没了, 又有一人站起来回禀, “我今天去的村子,他们在坡地上种草药,长势极好。”
林满堂挑了挑眉,这边人倒是勤快,利用一切种植草药。
顺祥站起来,“大人,我今天去的那个村子,他们种的是水稻。而且是在梯田里种的稻谷。”
在座的都是从北方来的,哪里见过什么梯田,争相追问,“什么是梯田?”
顺祥不会形容,他就举个例子,“就是把一块小猪肉放在大猪肉上,有点类似于□□,在上面种粮食。”
他这么一说大家就明白了,可关小郎还是有些疑惑,“你刚说他们种的是稻谷?他们哪来的水?”
既然都是梯田了,那高度肯定不低,河水也灌溉不上去吧?
顺祥挠头,他也不知道这个,主要是这边人说话,他大部分听不懂,在重德县那边都是用手语沟通。他捧着水比划了半天,那些人指着天,也给他比划了半天,他愣是没明白。
林满堂笑道,“南边多雨,下雨的时候,上层梯田积满水后,就会从上而下漫入下面的梯田,一层层往下灌溉,直到流入大地。”
大家听了个目瞪口呆,其实也不怪他们不懂,重德县少雨,哪怕他们到这边已经生活快两年,大部分时间都待在重德县。重德县是干热河谷的天气,与外面的天气完全不同,所以他们对这边的气候不太了解。
林满堂以前就是看过五彩梯田的旅游广告才想带妻女到这边来旅游,可那次……哎,不提也罢。
“还有吗?”
王二郎举手,“大人,我还看到有个地方也种满了酸角林,不过他们没有种牧草。”
林满堂点头,示意文青记下来。
“读书情况呢?”
关小郎摇头,“大人,据我所知这边民风开放,喜歌善舞,并不爱读书。”
其他人也点头,“我去的村子,还特地问过,方圆二十里都没有学堂。就连族学都没有。”
林满堂心塞,他也翻过卷宗,每年参加县试、府试及院试的学子在全国省份里是倒数第三。仅比贵州和广西高一点。
从高祖到现在,科举历经近一百回,云南府也仅中了一百二十二位进士。平均中1.2个进士。
所以他除了要发展云南府的经济,教育也是重中之重。
“前任知府就没有办学堂?”
文青搁下笔,回道,“有,知府大人刚到任上那一年,从府衙出资翻新一家书院,还特地请了几位进士当先生。只那里收费高昂,普通学子轻易进不去。后来几位先生陆续离开,现在只剩下山长一位。”
林满堂抚额,“他就没想降低学费?或者给书院拨款缓解书院压力?”
文青笑道,“他那性子肯掏钱修建书院已是了不得,让他每年掏大笔银子,就怎么可能。”
林满堂无语,好吧,这绝对是前任知府能干出来的事儿。
“养鸡养鸭养猪情况呢?”
“这边很少养这些,据百姓所说,此地温度高,养猪羊容易生瘟疫,所以各村大部分养的是鸡。但也不多,每家也就十来只。”
林满堂点头,这倒也能理解。就比如他们在新陵县种植那么多牧草,一亩地牧草能养十头羊,可他们也不敢真的养十头,要是生了一场瘟疫,几万头牛羊就全部没了,谁也赌不起。
所以林满堂控制牛羊数量,一亩地也只养三头罢了。
林满堂回头问王二郎,“你看的那些酸角林有多少亩?”
王二郎仔细回想,“应该能有三四百亩。不过我向他们打听过,像那样的酸角林有好几个山头。目测应该有五六千亩。”
这还只是一个县城,林满堂当即吩咐其他人,“明天你们再继续去下面查探清楚,从学堂、酸角林、茶叶和草药这几方面入手。你们也可以走得远一点。不要在附近找。咱们就以七天为限。七天后,你们回来。”他看向文青,“你给他们安排地方,记得要从各个方向入手,不能全跑一个方向。”
文青点头记下,“是”。
另一边,李秀琴一行人跟着胜邪出发。刚开始他们还有些不放心,可后来他们主动跟大家套交情,询问云南府各种药材价格,一来二去也就熟了。
胜邪许是为了买药材方便,一路上对他们多有照顾,再加上他是萧国公府的下人,那些驿卒殷勤备至,也不用人吩咐,竟然将一应东西提前置办好了,省了他们许多事。
就连林广源私下里都跟李秀琴和林晓嘀咕,“瞧瞧人家这才是真有眼色呢。我们还是太木讷了。”
林晓笑道,“没事儿,以后多学着点就成。”
这些驿卒和衙役都是老油条,看人下菜。你要是他们的上级,他们能抢着巴结你,那份殷勤劲儿想巴结谁,谁都拒绝不了。
这也是个人才。
这一路上,林广源别的没学到,倒是学会厚脸皮和巴结。
他不仅自己学,还让跟来的几个小子一块学,甚至担心他们面皮薄,不愿意学,就给他们讲道理,“你们也别觉得丢人。只要能挣到钱,能讨贵人开心,能让家人过好日子,这比什么都强。”
大利几个面面相觑,点头应是。
一行人很快到了云南府的地界,之前重德县几十个壮劳力要回重德,林广源就在邻县给他们结了账,然后亲自送他们到渡口,看他们上了船才继续往前出发。
不是他心善,而这些壮劳力以前没出过远门,瞧着就有些傻,要是被别人骗了,那他们可就麻烦了。
三日后,李秀琴一行人终于到了府衙。
林满堂正在与下属们开会,之前他交待过不准打扰,所以守门衙役直接带着他们到后院。
李秀琴刚到后院圆拱门,就听到院子里宝柱咯咯笑的声音。
她站在门口,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又抿了抿头发,这才叫人,“宝柱?”
此时宝柱正被郑氏抱在怀里荡秋千,听到有人叫自己,下意识看过来。
郑氏看到李秀琴,抱着孩子走过来,神色有些激动,“夫人?你可回来了。”
宝柱歪着脑袋打量她,好像在看这人是谁,怎么看着那么眼熟?
郑氏见他不说话,小声提醒他,“宝柱,这是你娘啊,你这些天不是一直在喊娘吗?”
可怜他小小年纪,虽然一直记得有个娘,可孩子忘性大,已经不记得李秀琴长什么样了。
现在听到郑氏说,这人是他娘,他两颗眼珠子直勾勾瞅着她。
李秀琴已经不指望他叫自己了,接过孩子抱起来。
此时一年当中最热的季节,她身上味道着实不好受,宝柱在李秀琴怀里挣扎,却没哭,小声喊着,“娘?”
李秀琴将宝柱还给郑氏,“待会儿再抱吧。我要洗个澡。”
郑氏立刻吩咐下人烧水。
其他人乌拉拉抬东西到后院。郑氏安排人将这些东西登记在册,然后放到后宅仓库。
等洗漱完毕,吃完饭,宝柱闻到李秀琴身上的梅花香,才终于确定眼前这人是他娘。许是害怕她再次丢下他,两只小手一直攥着她的衣服,头靠在他怀里,一遍遍喊着娘。
林晓瞧着吃味,蹲到他面前,刮着他的小鼻子逗他,“小迷糊,连姐姐都不记得啦?”
林晓年纪小,不喜欢用蔷薇水,但她喜欢喝奶,身上有股奶香味儿,只要是孩子就没人不喜欢,宝柱闻着这熟悉的味道,萌萌地叫了声“姐姐”。
林晓伸手要抱他,宝柱却紧紧攥着李秀琴的衣服,将脸扭到一边,小声拒绝,“不要。”
林晓啧啧一声,“小没良心,枉我还给你买了个金项圈。”
宝柱转过头来,林晓将金项圈戴在他脖子处。
小孩子都喜欢亮闪闪的东西,宝柱不错眼盯着,两只小手还在上面扒拉,舍不得松开。
林晓笑话他,“娘,你瞧他小小年纪就如此财迷。将来肯定也是个赚钱苗子。”
李秀琴也忍不住笑。
林晓抱起一旁,哭唧唧也想要的七七,她也给她脖子上套了一个,小丫头这才满意。
小丫头正是学问的年纪,再加上被宝柱一天七遍要娘要姐给渲染,她也天天跟着喊,当即也叫了声“姐”。
林晓更乐了,忍不住将她抱起来,“呀,终于知道我是姐姐啦?”
七七在她怀里乐得吱吱笑。
宝柱瞧着姐姐抱妹妹,在李秀琴怀里坐不住,伸手也要姐姐抱。
林晓逗他,“我抱你,让娘抱妹妹,好不好?”
宝柱歪着脑袋想了半天,小眉头紧拧着,显见十分纠结,最终摇头,“我不要。”说着两只小手攥住李秀琴的胳膊。
林晓噗嗤一声笑了,“你这个小滑头。”
七七不认得娘,也就没跟他抢,在林晓怀里蹦蹦跳跳个不停。
还没等林晓稀罕够,七七要自己下来跑。
快两岁的孩子走路已经很稳当,她迈着小短腿,将自己的金项圈献宝似的给屋里的丫鬟都看一遍。末了,又进了里屋,找到落地镜,她想跟镜中的小姑娘显摆。你学我也没用,我现在有金项圈,你没有。
可当她站在落地镜前,发现镜中之人也有一个金项圈,小丫头心里委屈,扯着嗓子嚎啕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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