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目录
关灯 护眼
加入书架

逐鸾 逐鸾 第135节

荔知闭上眼,沉默不语。

双生子流出的血,浸染了她的一生。

谢慎从不死,她永远也无法走出那雷雨交加的一夜。

第二日,雷雨过后是一个艳阳天。

昨夜的雨露仍有些许停留在草片之上颤抖。

谢兰胥召开军议,听取斥候对白沙城的调查结果。

白沙城粮食告罄,仅剩的口粮被鸦休贵族霸占,城中百姓空望着城外等待秋收的稻田,腹中饥饿难耐,零星的□□已经在城中上演几回。远在关外的鸦休王部派了几次援军,都被谢兰胥率军击退。

再等下去,白沙城迟早不攻而破。

此次军议,便是议是否要在近日对白沙城展开总攻。

荔知在军议上的态度,便是坚决的主攻党。

不攻而破,听起来倒是很好。只不过到那时,城中不多多少百姓要死于饥饿,多少嗷嗷待哺的孩童,会被易子而食。这些事情,都是从前的史书上曾经发生过的。白沙城若继续困守,早晚会走到那一步。

与其等到那一天,不如趁白沙守军疲惫的时候,便展开总攻。这样便能将百姓的牺牲,降低至最少。

谢兰胥的意思和荔知一样。

对他来说,什么都大不过税收。

有了谢兰胥的支持,军议很快便通过了择日发动总攻的决策。

正当这一回的军议就要落下帷幕时,一名神色慌张的斥候忽然闯进帐篷。

“报!”

斥候有紧急军报的时候,无须通报。

他长驱直入,跪倒在谢兰胥等一众将军面前。

“西南方向二十里,有一支全都由骑兵组成的大军来袭!”

全都是骑兵

纵然是前朝也没有这么大的财力!

谢兰胥立即命人在营中警鸣,所有将军各就各位,严阵以待。

最后,他和荔知站上了瞭望塔,等候着这支神秘的骑军。

山林密布间,腾起的云烟不断朝大营移动。渐渐的,荔知听到了从大地传来的颤抖。

这是多少人

五万十万全由骑兵组成,有如此兵力的会是谁

难道是趁虚而入的罗刹国吗

终于,敌我不明的骑军冲出了密林,打头的那两个熟悉的身影,一下子让荔知热泪盈眶!

是荔慈恩和荔象升!

在他们身后,大批的草原部落族人骑着骏马,冲出密林。

他们人高马大,桀骜不驯,但都围绕在荔慈恩身边,宛如护卫王女。

在荔慈恩身边,除了荔象升,还有一名年纪相仿,部落打扮的少年,胸前戴着一串狼牙,似是部落中的贵族。

毗邻燕军军营,荔慈恩率先下马,大步走到军营前。

数月不见,荔慈恩的脸上褪去了青涩,一双乌黑的瞳孔明亮非凡,闪动着少女的婉丽和聪慧。

她遥遥行礼,朗声道:

“民女荔慈恩,携兄长荔象升,不负殿下厚望,率草原十三部俯首称臣。”

第111章

草原十三部携族人归降, 谢兰胥在营中设宴款待。

营中灯火通明,杯觥交错。

草原上的人,除了善骑射以外,喝起酒来个个都是高手, 哪怕是那佩戴狼牙饰品的贵族少年, 即便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也是一整坛酒放在桌上, 动辄便单手举起酒坛痛饮。

荔慈恩用官话介绍他的时候, 说贵族少年名叫阿奢奇, 来自草原上除鸦休以外最为强大的一部吉拉,他的父亲, 是上一任吉拉首领。

“阿奢奇的父亲欺压族人,强占□□, 在部落里积怨已久。阿奢奇的母亲也是被他活活打死。我到访吉拉后, 阿奢奇的父亲拒绝效忠, 还欲将我吊起来烧死——”

荔慈恩正在讲述她在草原上的游说经历,这一段惊险的故事让荔知听得心里忽上忽下。

“后来呢”她忍不住问。

“阿奢奇起兵反抗父亲的统治成功, 原没有继承权的他,被众族人推选成了新一任的吉拉首领。我也逢凶化吉,成功说服了阿奢奇投靠大燕。”荔慈恩笑道。

“你这一行,还真是惊心动魄。”荔知感叹道。

“都是有惊无险。”

荔慈恩话音刚落, 名叫阿奢奇的少年就提着酒坛走到了帐中央, 冲着高台上的荔知行了一个不伦不类的礼节。

阿奢奇开口说话,荔慈恩在一旁翻译:

“听说你是恩的姐姐, 恩是我见过最聪明, 最坚强的女子, 她说你们中原女子, 以长姐为母,她母亲不在了,你一手将她带大——”

荔慈恩翻译了一半,似乎是觉得阿奢奇闭口张口都是她的名字,换上吉拉部落的语言小声呵斥了两声。阿奢奇不气不恼,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冲荔慈恩明晃晃地笑。随后举起酒坛,在荔知和谢兰胥面前一饮而尽,席间一片叫好,吉拉部落的人用力鼓掌。

“他说,谢谢姊姊将我养得这样好。”荔慈恩向荔知解释道。

荔知发现她耳垂红红的,却当做没有发现小女儿的心思,笑而不语。

虽然帐中的燕人和部落人语言不通无法交谈,但军中之人本就豪爽,听不懂话也没什么,只要能喝,大家便能做个朋友。

荔知刚要端起酒杯回敬阿奢奇,就被谢兰胥抢先。

他推开荔知面前的酒盏,拿起一坛还未开封的美酒,对台下的阿奢奇说:

“我是荔知的未婚夫,也是荔慈恩的姐夫。这一礼,便由我用草原礼仪返还,感谢诸位的拔刀相助——”

说着,他揭开酒坛上的红布,也举起酒坛一饮而尽。

荔慈恩将谢兰胥的话翻译转述给阿奢奇,后者目不转睛地看着喝酒的谢兰胥,似乎正在掂量他有几斤几两。

酒液顺着谢兰胥瘦削的下颌流向脖颈和前胸,他的喉结上下涌动,筋脉起伏。一坛酒很快就见了底,当谢兰胥倒举酒坛而无酒流出的时候,帐内响起如雷的叫好声,部落诸人都十分高兴。

阿奢奇也大声叫好,再次用不伦不类的礼仪向谢兰胥行了一礼。

他们草原上倒是没有什么男尊女卑的观念,男人能做的,女人也能做,因此阿奢奇屡屡向荔慈恩敬酒,惹怒了护短的荔象升,要以武斗勇。

谢兰胥拦下来两个血气方刚的少年人后,黑火站了出来,要与阿奢奇比酒量。

荔知一直都不知道黑火究竟来自哪里,只知道和生母秦氏一般,都是由出海的商队掳来。

在此之前,黑火都没有机会露这一手。

直到荔知亲眼见到黑火一手抓着一坛酒,接连喝了八坛还面不改色,直喝得阿奢奇和其他部落之人目瞪口呆,她才知道,身边原来还藏了一个海量之人!

这样一来,黑火倒是获得了部落众人的尊敬,宴会后半段,黑火成了大帐中炙手可热的新星。

数不清的部落人上去攀谈,神色尊敬,还有那喝醉了管不住手脚的,想去擦黑火古铜色的皮肤,看有没有涂抹东西。

令人啼笑皆非的宴会结束后,许多人都是被人搀扶着走出了军帐。

荔知和谢兰胥也回到了起卧休息的帐篷。

谢兰胥一身酒气,但还算清醒。

他一身发热,而荔知身上凉凉地很舒服,他便贴在荔知身上,不断用她的手背冰着自己的两个脸颊,偶尔发出一声听起来让人心跳加速的呻/吟。

荔知担心外边有人路过,会误以为他们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忍不住曲指弹他脑门。

“你怎么尽发怪声”她说。

谢兰胥用额头蹭蹭她的手指,如水的眼神扫过她的面庞:

“我乐意……你不愿意听,怎么不想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

谢兰胥眉头微蹙,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想办法堵我的嘴。”

他按住荔知的后脑勺,忽然迎上了她的嘴唇。

帐外风声萧萧,帐内却温暖如春。

不知不觉,他们位置颠倒。

谢兰胥两手撑在她两侧,一枚发簪落在床榻之上。带着幽香的墨发如瀑布倾流而下,化为牢笼将她封锁。他细细地临摹她的唇形,似在品尝别样的美酒佳酿。

荔知被他吻得脸红心跳,呼吸急促,好几次都以为谢兰胥会冲破他自己的诺言。

然而谢兰胥并没有。

最后他吻累了,倒在她的身边,像小狗小猫那样,依偎在颈边,满足地闭上了眼。

荔知起身,吹灭了烛火。

……

草原十三部归顺的消息被有意传入白沙城,城内的鸦休王部军心溃散,再也没有人坚持要死守下去。

当日晚间,鸦休贵族便通过悄悄开启的城门,如丧家之犬般溜出了城。

十万鸦休军,被等候已久的谢兰胥率大军在山谷一网打尽。斩首三万,俘虏无数。

谢兰胥大胜而归,立荔象升为主将,率归降的草原十三部,出关斩杀鸦休余孽。荔象升在草原十三部的帮助下,率领大军旗开得胜,势如破竹,一杀到鸦休王庭。阿奢奇勇猛不亚于荔象升,一骑当千斩获鸦休王的首级。

白沙一役,终定。

随着大军回拨,大捷的喜讯乘风破浪,直入京都皇宫。

众百姓无不欢欣鼓舞,歌舞庆祝。

一家欢喜一家愁,并不是所有人都为此而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