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安……
沈观衣觉着这名讳似乎有些耳熟。
见沈观衣一筹莫展,满脸疑惑,孟清然不由得带了丝看好戏的心思。
“你莫不是没听过乐安那小丫头与你家大人的事?”
沈观衣想起来了,乐安郡主爱慕痴缠李鹤珣多年,甚至为了嫁给他,做了诸多离经叛道之事,最终逼得圣上给她与李鹤珣赐婚。
只是,这与二皇子有何干系?
孟清然道:“这事不便与你多说,你只需要知晓孟央是受了乐安那丫头的蛊惑才对你下的手,冤有头债有主,让李鹤珣莫找错人了。”
沈观衣看向她,“殿下倒是会为二皇子开脱。”
“既如此,为何你一开始不直言背后之人是乐安郡主,反而要将二皇子拉扯进来,毕竟殿下若不道明二皇子,我也不会知晓,不是吗?”
“你当就本宫一人在查?”孟清然颇为头疼,“本宫便是不告诉你,你信不信不出三日,李鹤珣与太子那边也都会将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
孟清然长叹一声,“本宫之所以明白的告诉你,便是想求你一件事。”
“让李大人莫要和孟央那个疯子一般计较,你与李大人的损失,本宫承担。”
按理来说,孟清然与孟央并不是同母所出,平日关系也算不得熟络,应当没有几分情分让孟清然为他说情,还不惜帮他承担罪责。
沈观衣好奇,所以问道:“二皇子哪里值得殿下为他做到如此地步?”
“他自是不值得。”孟清然冷笑一声,随即想起什么,眸光黯淡了几分。
“沈观衣,本宫在上京并无知心之人,唯独将你视为亲友姊妹,你……可否帮本宫一回?”
向来在上京城说一不二的长公主,此时言词诚恳,做小伏低的看着她。
在孟清然心中,沈观衣并未出事,李鹤珣也只是轻伤罢了,她放下身段恳求,沈观衣没有不应的道理。
沈观衣眼眸含笑,“好啊,那殿下将我当日所遭的罪原封不动的让乐安郡主也尝一回,我便作罢,如何?”
她本就不是什么大善人,若她势微,寻不得仇便也罢了,可眼下她是李家少夫人,她嫁入李家为的是什么,女子千辛万苦要替自己谋一门好婚事为的又是什么?
不就是为了站在高处,当有人欺她之时,能有足够的力气还回去。
孟清然也是个从不吃亏的主儿,所以当沈观衣提出这般要求之时,她并未觉得有何不妥,“若本宫应下,你可有把握说服李大人?”
“没有。”沈观衣理所当然的道:“殿下应的只是替我报惊吓之仇,但我家夫君因此受了伤,他要如何做,我自然不能干涉。”
还真是不吃半点亏。
孟清然无言一晌后,看沈观衣颇有看从前的自己一样的心情,她兀自咽下气恼,想着法子。
沈观衣现在油盐不进,那是她没有把柄在自己手上。
但凡有点什么,她都不信此事没有半点转圜的余地。
“是,此事是本宫考虑不周,眼下天色不早了,本宫府上新来了两个厨子,不若留下来尝尝手艺?”
第42章
同一时辰,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自巷尾驶来,停在了李府门前。
马车上下来一个布衣小厮,将包裹交给门房, 又由门房带去了广明院。
此时院中的主子都不在, 下人听说这包裹是三彩坊送来的一整张白狐皮,便以为是李鹤珣在秋猎上打下来的玩意儿, 先前送去三彩坊做皮子去了,如今坊中将东西送来给少夫人。
眼下主子不在府中,下人不敢随意置放,便将包裹暂且放在了卧房的矮桌上,只等沈观衣回府后再做打算。
傍晚余晖漫天, 李鹤珣风尘仆仆的从外面回来, 简单梳洗一番便和归言去了书房。
院中的下人前去禀报了包裹一事, 但李鹤珣并未放在心上。
待他将事情交代完从书房出来后, 天色已晚,用膳时他回到卧房,这才发觉沈观衣不在。
于是唤来下人,问道:“少夫人呢?”
“回公子的话, 少夫人带着探春姑娘与阿莺去了公主府。”
自秋猎回来后,他手上事情繁多,几经好几日不得空闲, 今日提前处理完事务回房,才发觉沈观衣去了公主府。
李鹤珣问道:“近日她可有闹腾?”
下人犹豫道:“少夫人近日瞧着无精打采的,每日晌午都坐在树下的软榻上歇息, 只有门房送来书信时, 少夫人才会有精神些。”
“书信?”
“奴婢也不知晓是什么人送来的书信,但这些时日, 几乎日日都有,少夫人看着也像是在等那些书信一般。”
李鹤珣只觉不过几日,她身上便又多了些他不知道的事情。
“还有……”
婢女声音略显犹豫,李鹤珣看她一眼,“说。”
婢女咬牙道:“奴婢听见少夫人与探春姑娘与阿莺埋怨说公子整日不见人影,她这般与活寡有何区别。”
话音落下,婢女连忙跪地,生怕遭了迁怒。
当时她偶然间听见那番话时都吓了一跳,哪有妇人编排自家夫君的,更何况夫君还是上京城最令人趋之若鹜的李鹤珣。
半晌过去,屋内都静悄悄的,直到她听见一声短叹,公子略显无奈的声音让她赫然怔住。
“果真恼了。”
李鹤珣似乎都能想到沈观衣说那话时脸上的神情,定是气恼又委屈,觉着他将她娶回来,却又冷落了她。
哪怕他知晓后宅女子如此不合礼数,可想到沈观衣抱怨时的嗔怒,心下流淌的竟只剩一丝无奈。
李鹤珣当没有瞧见婢女脸上的震惊,问道:“今日你说三彩坊送了东西来?”
婢女回过神,点头称是。
“东西呢?”
婢女将静躺在桌案上的包裹拿了过来,不多时,包裹打开,露出了里面崭新漂亮的完整狐皮,以及压在狐皮下的一封书信。
信纸并未封蜡,只简单对折一二,略一展开便能瞧见跃然于纸上,锋发韵流的笔锋。
信中并未有什么出格的内容,不过短短二字——
秋礼。
婢女没有注意到李鹤珣煞白的脸色,自顾自的道:“公子,平日里少夫人都将东西放在库房中,这张狐皮,奴婢还是放去库房吗?”
“送东西来的人,说了什么。”
李鹤珣看向她,“我要听原话,一字不落。”
半晌后,婢女叫来了门房,屋内暗沉,桌上的膳食一口未动,门房不知出了什么事,战战兢兢地跪在李鹤珣脚边,“公子。”
“都出去。”
房门关上的那一刻,屋内便只剩烛火摇曳,火光映照在李鹤珣讳莫如深的脸上,让门房心下一紧,连忙将今日听到的话一字不落的告诉了李鹤珣。
“那人说寻少夫人,要将东西给她,奴才说了少夫人不在府中,那人才说明这包裹中放的是猎来的白狐,先前送去三彩坊让绣娘做了皮子。”
在李鹤珣愈加看不清好坏的神色中,门房咽了口唾沫,继续道:“那人还嘱咐奴才,说务必亲口转告少夫人,东西她若是不喜欢便随意处置。”
“为何先前不报。”
李鹤珣声线低沉,听不出喜怒,门房眼下猜测到了缘由,只能吞吐道:“先前奴才以、以为是公子送给少夫人的,所、所以……”、
“叫归言过来。”
门房连连称是,连滚带爬的跑走了。
他从未见过脸色如此难看的公子,可想到那狐皮万一真是少夫人的姘头送来的,公子这副神色已然算得上隐忍克制了。
不多时,归言踏夜而来,屋内只有一盏烛火,光线昏暗中,他瞧见了坐在床榻边,手中握着一张狐皮的李鹤珣。
“公子,您唤我?”
半晌之后,李鹤珣依然不曾动弹一分,“去查,秋猎那日,都有谁猎到了白狐。”
归言莫名了一瞬,不过这事不用查,他这些时日与旁人吃酒时曾听他们聊起过秋猎上的趣事儿,于是断言道:“属下这些时日听旁人谈起过,据说那日各家公子都施展拳脚,猎到了不少好东西,但只有公子与宁世子猎到了狐——”
话音未落,归言便觉着如芒在背,哪怕瞧不见,可以习武之人的警觉来说,他也能感受到盯着自己的那双眸子如利刃般刮来。
“本官让你去查,听不见吗?”
归言怔住。
他跟在李鹤珣身边这般久,从未见过他周遭气势如此可怖骇人过,喉口轻动,归言肃穆道:“是。”
一个时辰后,归言步履匆匆的从外回来。
如他走时一般,李鹤珣分寸未动,他单膝跪地,将查到的东西一股脑的说了出来,与先前的回答一般无二,“秋猎那日,只有公子与宁世子的猎物中有狐狸,而白狐,只有宁世子一人有。”
眼下归言也大抵猜测到了什么,他垂首道:“公子,属下有事禀报。”
许久过去,李鹤珣都不曾说话。
归言只好咬咬牙继续道:“前些时日属下私下查过少夫人与……宁世子,请公子恕罪。”
“说说,查到了什么。”艰涩的嗓音沙哑的令人心疼,黑暗中,李鹤珣放下手中的狐皮,一步步朝着归言走来。
眼前突然出现一双长靴,归言神情复杂道:“少夫人从前确实与宁世子相识。”
“属下查的并不完全,像是有人故意在阻止属下去查当年的事,所以属下只能从一些只言片语的线索中判断少夫人与宁世子或许不只是相识那般简单。”
感受到头顶传来的灼灼目光,归言硬着头皮道:“属下以为,少夫人曾经在庄子上能活得不比上京贵女差,与宁世子有着莫大干系。”
“是吗?”
归言听不出李鹤珣话中的情绪,只觉周遭空气稀薄,连呼吸都成了万分艰难的事。
这一个时辰里,李鹤珣冷静的思索了许久。
他想起成亲那日,宁长愠的劝诫,想起寻艺坊他的欲言又止。
连归言都瞧得出来他与沈观衣关系匪浅,他又如何瞧不出?
那时他不愿妄加揣测,如今看来,是他太过想当然。
背上的伤口突然刺痛,他目光闪烁,还有沈观衣的马术,教他骑马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