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王府热闹了几日,人人都道北虞运气好。
只有北虞自己无奈的笑笑。自己从人牙子处,到现在,和了身世自己左右不了,剩下若是没有沉稳多思的性子,只怕早不知道今日是什么模样了。世人往往瞧见了狼吃肉,却忽略了狼被打。
刚安宁几日,孝颐帝的旨意又来了,又是召入宫。
魏羽瑭望着垂着眼帮女红的北虞,“虞儿……你真不想认回你的身份么?”
北虞拿着针,从花绷子下面摸着绣着一半的莲花,手上翻转着,针又重新穿梭在花绷子间。她很想说,我不想认回这个身份,可是不知道逝去的丫丫本尊在泉下会不会不安。
北虞把针从莲花间拨出,在青丝上擦了擦,才道,“我没想好。”
魏羽瑭支着肘,望着恬静的妻子,微微笑着,“第一次见你如何小气。”
北虞双眼一抬,“我可不是小气的事。”
魏羽瑭呵呵笑着,“但也绝非大气罢,我的三奶奶。”
魏羽瑭和北虞独处时,从不称呼北虞为和谨郡主。因为他心里清楚,北虞最看不上的便是这个郡主的身份,只有栗夫人那起喜欢阿谀奉承之徒,才会喜欢把那个郡主的头衔挂在嘴边上。
北虞放下花绷子,从桌上扎起一盘子切好的桃子便往嘴里送。其实她极不屑孝颐帝的举动,甚至连他下的旨意都不想遵着。可是,自己在这个时代里,只能去顺应时代,而不是让时代顺应自己。人如果想活在一个时代里,便要遵守那个时代的规则,如同一场游戏,斗地主时绝不会遵循打麻将时的规则。
“我也想看看,胡邦那里到底又起了什么花样。”
魏羽瑭走过来,从北虞手上接过去她刚扎起的桃子,放在口中,引着北虞一阵侧目。魏羽瑭笑着,“三奶奶惯会穿糊涂,不喜欢便继续便是。”
这是在提醒自己可以装聋作哑罢。
北虞一笑,横了魏羽瑭一眼,“世子爷的馊主意自然是最多的。”
第二日进宫,还是一个时辰,又是在御书房,连人物都是相近,孝颐帝和多格还有莫哈。只是这一次多了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也在。
只见此女上下一身穿袖口的衣衫,头上并无首饰,只是草草的绾着一个发髻。而那个勉强绾着的发髻还低垂在脑后。女人的目光从北虞进来那一刻开始,便似乎贴在北虞身上一般。
孝颐帝介绍着,“这是苏麻姑姑。”
多格连忙加上一句,“是老王后身边的人。”
原来是本尊外祖母身边服侍的人啊,难怪看着打扮得如此怪异。
北虞向着苏麻点头示意。
苏麻却红着眼圈,三步两步来到北虞面前,定定的望着北虞的脸,双手张了开,似乎要扑了过来,“赛罕……姑姑的赛罕……”
北虞倒退一步,一脸正色,“姑姑认错人了。”
苏麻双唇抖了抖,转头望向多格,“老王后的话叫我告诉你,一定要把郡主带回胡邦去,不然你也不必回去了!”
多格早就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他脸上白了白,一拱手,“姑姑放心。”
多格有些为难的看着北虞,“郡主,请您看在老王后思念女儿的份上,能否和我们一路回去,郡主?”
孝颐帝更希望快送走多格这个瘟神,忙帮着劝道,“是啊,和谨郡主,朕已经想好了,命你和英王世子一同去胡邦,世子为特使便好了,也是为两国交好。”
北虞暗叹,因为自己身份的特殊,她竟然成为胡邦和大魏国的筹码了,而自己只是个弱女子。
魏羽瑭拉了拉身边北虞的手,躬身回道,“陛下,此事还要看和谨郡主,想来就算去胡邦,也是路远,不是急于一日两日能启程的。”
孝颐帝第一次在自己臣子那里碰了个软钉子,脸上微讪,却不好当着这些人的面发起火来。他笑着,“那是自然。对了,贤贵妃还要你们一会儿去看看她去,你们便去喜安宫里罢。”
苏麻姑姑忽然向前走去,“我想和郡主一道回去,保护郡主。”
北虞并不想身边跟着一个胡邦人,她马上拒绝,“多谢姑姑,只是姑姑也千里迢迢赶来,不必跟在我身边了,好好休息便是。”
苏麻姑姑马上道,“我不累。”
多格知道苏麻并未懂得北虞话里的含义,他低声对苏麻姑姑道,“郡主是不想你跟着。”
苏麻姑姑怔了怔,张着大眼睛,不敢置信,“真,真的?”
北虞第一次见人要把话说得这么直白,她点了头。
苏麻姑姑脸色一黯,小声嘟囔,“大魏国人说话转着弯,把郡主都给带坏了。”
北虞只觉得哭笑不得,趁着和孝颐帝告辞,退出了御书房。
到了喜安宫宫门口,早有宫人候在那里。这一次和以往都有所不同,宫人笑得极亲切,“郡主世子爷来了。”
说着,宫人便引着二人进了喜安宫。
贤贵妃早在正殿里等候着北虞和魏羽瑭,见二人进了来,笑容温润,“可把你们盼来了,真真是想得我好苦。”
北虞没想到贤贵妃竟然也喜欢做这种表面戏了。
二人给贤贵妃叩了头,贤贵妃笑盈盈的让人扶起二人,命人搬来了锦杌,便打发走宫人,低声的问起夫妻二人的话来。
“上一次听说西城门的事,唬得我不得了,三弟,你到底有没有受伤?”
贤贵妃一脸急色,话语焦急,似乎是最担心弟弟的长姐一般。
北虞垂下眼去,只听得魏羽瑭答道,“多谢娘娘,并没有什么事。”
贤贵妃抚了抚胸口,语气教导和贴心似各参半地劝起来,“三弟,此后可不许这么莽撞了,你要知晓,你可是有妻子的人,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叫和谨郡主可怎么活?”
魏羽瑭低头道是。
贤贵妃微微叹口气,“我身子又不好,陛下恩宠也不是长久的,到底是自家亲人才是长久的依靠。”贤贵妃说着,拿起帕子拭起眼泪来。
北虞心上冷笑,这位贤贵妃倒真做得出来,明胆是她不顾惜亲情,现在倒似提心吊胆的为家人思虑。人怎么可以虚伪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