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拜师大典已经没了,莫非就这么随随便便地成了掌教的师侄?
罢了罢了,总归是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拜师大典可以没有,眼前这个师父兼师叔还是要拜的。
这时也没办法,丁羽跪下叩首,一个头正要磕下去,却又觉得不对。
偷眼看看,君洛宁跪在那儿,跟自己跪了个对脸,好生奇怪。丁羽往旁边挪了挪,这才磕了三个头,看君洛宁没什么表示,又拜了三拜,也不看君洛宁了,心想九为至数,就当拜师礼一样好了。
一口气磕了九个头,这才自己爬起来,立在一边等这个担着传艺责任的师父吩咐。
君洛宁却没什么吩咐的。
“无事便走,有事可问。”
丁羽现在能有什么问题,她前世修炼的时候,用两千年前就发明出来并不断改进的一种大型法器检测过身体,分配给她最适合她使用的一种基础功法先筑基。
这一世就是个记名弟子,修炼的功法不能说随便被指了一种吧,那也肯定粗疏得很。
没拜师时也没办法。不过她现在废了功重新修炼,倒是可以问问。
第7章
硬着头皮,顶着君洛宁视她为无物的压力,丁羽把自己的情况说了一遍,最后道:“以前练的筑基功法,练起来好像也没什么感觉。”
“师父,我也不知道我练得对不对。”最后她还是硬把这个称呼插进去了,不管如何,算是给陶羽一个交代。免得天道对这份因果的判断太僵化,算她没完成“拜师”任务,她可冤得慌。
“练得出感觉,你便是天才了。”君洛宁却没理会她怎么称呼,淡淡地道,“既然来了,就在这练一遍吧。”
丁羽依言,一拳一脚地比划了起来。君洛宁不能视物,也不知听风声是不是听得准,完了并不做评价,却反问他:“你有什么感觉?”
“啊?”丁羽诧异,“你不是说,练得出感觉,我就是天才了么?”
说完才觉得不对,这是前世跟人怼成习惯,随口把便宜师父给怼了,急忙捂嘴。
君洛宁却是根本没把她放在心上一样,叫师父也无喜色,顶撞了他也不生气,只是自顾自地说话:“去练十天再来。”
“哦。”丁羽闷闷地应了,但并没就走。
“师父,今天该服丹了。”她拿出莫衍留下的辟谷丹,走到近前,递到君洛宁嘴边。
借着荧光,走近了,她才算看清楚君洛宁的相貌。
有点吃惊,他居然不比周师伯差。这守正宗的师兄弟两位,长相放到她前世,都能去做幻影戏里的名角了。
君洛宁的眼睛尤其生得好,浓黑英挺的长眉下是一双丹凤眼,眼角稍稍上扬。前世丁羽最喜欢的一个名角就是这种眼睛,可惜人家同时还是仙盟排名第五大门派的精英弟子,兼职演戏当爱好,什么活动也不参加。她不要说高攀了,真人见都见不着。真见着也得叫前辈,辈份高着呢。
偶像演过很多角色,丁羽曾经与同好写过几千字的小文章论述偶像的眼睛。演宗师时的凤目威仪,演妖人时的妖媚勾人,无不活灵活现。丁羽还被人嘲笑不关注演技和修为,只注意人家的长相,被丁羽一句“我就是喜欢美人怎么了”给顶回去了。
“你在干什么。”
含着怒意的一句低斥把丁羽惊醒了。她这才发现,自己盯着君洛宁的眼睛,陷入对前世的缅怀和对偶像的怀念中,不知道出神了多久,一颗辟谷丹递在君洛宁嘴边,却是半天不曾送进嘴。
君洛宁颈间被巴掌宽的铁箍固定在刑柱上,勒得死紧,喘气都有点困难,基本不能动弹。现在张了嘴等她送过去,却遇到这种情况。
难怪君洛宁怒了。坏了坏了,便宜师父可别以为她是故意折辱戏耍。丁羽打个寒颤,讪笑着送进他口中,看他咽下去,解释道:“师父,我刚是想不知道你的眼睛能不能治好。”
“治不了。”君洛宁干脆利落地噎得她说不出话,只得把这话题摞到一边,不过她心里还是暗暗可惜。
君洛宁这双眼睛因为瞎了,全无神彩,成了一潭死水,既无威仪也不勾人,不但不为人增色,反减了三分光彩。再加上君洛宁大概长年没什么好心情,绷着脸,抿着嘴角,七分戾气之外又有三分刻薄。
脾气还坏,不好好说话,也不知道这个样子到底怎么蛊惑人心,害了之前那几个值守弟子的。
丁羽嘀咕着,视线落到君洛宁抿着的唇上,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件事没做。
“师父,喝点水。”她巴巴结结地拿出竹筒,凑到君洛宁唇边。
要讨好君洛宁,她也不知从何下手,想来想去,那天见着他便看见他嘴唇皲裂,显然是缺水的症状。今天再听莫衍说起几天才送一次水,丁羽也觉得有点……不忍心。
实在是她对君洛宁的罪状也没什么亲身体会,总觉得罪大无非一死。她那时代,仙盟三千年前就通过了法令,囚犯也不能不给人吃喝啊。
君洛宁炼体有成,辟谷丹晚上七八天,十一二天再服用确实死不了,抗得住,水也是一样。不过人饿着渴着总归不会舒服。所以丁羽便盛了些山泉水带来,还有灵气残存呢。
君洛宁喝了一口,两口,三口,不喝了。
“师父?”
“别叫我师父。”君洛终于对她的称呼有了反应,却不是什么正面的,“听着恶心。”
“师父。”丁羽小声叫,小命要紧,就是要叫,“再喝点?”
“喝什么,满口异味,趁早拿走让我清静。”君洛宁不知哪里来的怒气,说不喝竟真的不喝,还把丁羽骂了一顿,骂得她狼狈而退,也是满怀怒气。
这人也太难讨好了!
陶羽也不给点提示,这传承到底要怎么弄到手?
离开之后她才想到,现在这锅甩给她了,她不能自个整天坐在这里守着洞口,还得安排孤云峰的弟子来。
真是麻烦。
晚间,丁羽就把筑基的功法拿出来,又过了一遍。
修炼过这套功法的是丁香,不是她,不过她的身体有记忆,所以没费多少工夫就重新捡了起来,在君洛宁面前演练也没露出破绽。
她已经快十四岁了,重新开始有点晚,心里有点急,不想浪费时间,打算练一练筑基功法中的内功。
只是今天注定她干不成什么事,才刚一打坐入定,脑袋就跟针刺一样的痛,让她出了定境,抱着头倒在地上抽搐不已。
陶羽的残念尽跟她捣蛋,不过好在这次,总算是留下一个清晰一点的信息了。
陶羽的记忆画面不太稳定,丁羽看见的画面其实说不好是不是陶羽看见的,也许天道给他补全了?因为他自己的记忆中应该是看不见自己的。
但是丁羽能看见他。
陶羽是个十六岁就长得很魁梧的少年,个子有成年人高了,但脸还稚嫩,面相有几分凶狠倔强。
丁羽这里看过去很明显,他对跟君洛宁扯上关系有十二分的心不甘情不愿,将水囊递到君洛宁嘴边,粗声粗气地说:“快喝!”
君洛宁只喝了一口就嫌弃地不要了,也把陶羽嘲讽了一通,气得陶羽直接把水泼了他一脸。
“神经病,嫌东嫌西的,我还不乐意伺候了!”
君洛宁薄唇勾起讥诮的弧度,怎么看怎么欠揍:“孤云峰后山寒潭的泉眼水,你恐怕也伺候不起。”
陶羽瞪了他一眼,踹了他一脚,没理他,走了。之后也没去找什么寒潭水。
两个人就开始了“谁比谁倔”的比拼。最后是愣的怕不要命的,陶羽总不能真让君洛宁死了,败下阵来。过得七八天,他直接捏着下巴灌了君洛宁一肚子水了事。
自己被君洛宁嘲讽的笑意气得半死。
丁羽头疼渐消,盘腿坐起来消化这些信息,先大摇其头。
这么着,君洛宁要是把传承交出来,那就怪了。
不过君洛宁也很奇怪啊,非这么作,逼得陶羽虐待他干啥?
丁羽回忆了一下他讥讽的笑,自己猜测,可能是心知肚明,陶羽不过是奉命来接受传承的,就算君洛宁已经跟掌教达成协议同意了,但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咽不下这口气,又什么都做不了,可不就得作了。
那,换成自己,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只能蹲后山寒潭那儿,等着取水呗。
孤云峰后山的寒潭是有人看守的,丁羽这个预备峰主自然能来。看守人是个上了年纪的三代外门弟子,资质不好,修炼到这时候算是尽头了。丁羽要等正午,便与他聊了几句,知道他守这儿也是好事,寒潭其实是一眼灵泉,灵气比别的地方足,能让他修炼得快一点儿,说不定能延长些寿数。
听丁羽说要去取水,他有些不赞同的意思,又不敢直说,委婉地劝:“师叔,这寒潭水极寒,就算正午阳气最重的时候也冰得很。”
“伤身么?”
“那……事后调理好,倒也不至于。”
毕竟只是一眼水质特别好的寒泉,还不至于让人伤身。只是丁羽爆了灵种重修,现在也就比没修炼的凡人强壮一点,下这寒潭,怎么着也会被寒气侵体。
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丁羽站潭边脱鞋边发狠,不这样不见姑奶奶我诚心侍师!
脚浸入水,她就打了个寒颤,果然凉,凉透了。
她脱去外衣,游到中心下潜,之后一刻也不敢耽搁,拿竹筒在泉眼接了新鲜的灵泉水,赶紧回头。
年纪老大的师侄连火都给她生好了,再送上一壶酒,丁羽抖了一阵,这才缓过来。
还不伤身,天天这么取水,简直要命。赶紧要筑基凝炼出灵种才好啊。
她也懒得回去了,就在潭边练练内功,等到申时快到了,再度前往地牢。
打起精神,堆起笑,丁羽把拔出塞子就冒出寒气的竹筒递过去:“师父,喝水。”
因为灵气浓郁,这眼寒泉的寒气这么久了也不散,丁羽摸着都觉得冷,君洛宁却抿了一口,有些轻蔑地笑了:“还真弄来了?”然后就让她把竹筒抬高,将水灌到他口中,一口气饮尽了。
第8章
“若是配上……”他说了半句话,不说了,“让你过十天再来,又来做什么?”
丁羽收了竹筒,愕然:“给师父送水啊。”
“孤云峰人死绝了,只剩你一个了?”君洛宁冷笑。
“呃……”丁羽决定假装没听出来话里的恶意,更决定不要脸了,“我想多见见师父,多陪陪师父。”
君洛宁不知道是被她的不要脸震到了,还是懒得理她,总之又不说话了。丁羽尴尬地站了一会,干脆练功,到大阵将再启时才告退。
每天如此,君洛宁倒是守信的很,让她十天后再来,这十天内就硬是不出声,不指点,就当没她这个人。
每天丁羽取来的寒潭水,他却喝得干干净净,让丁羽对这水都有了几分向往,暗暗决定等修为抗得住了,也弄点来喝喝,对得起自己流的鼻涕,打的喷嚏。
十天过去,她还是什么感觉也没有。天才就不要说了,但愿这次去,不被评为蠢材就谢天谢地了。
老时间到了囚室,君洛宁还是那幅样子,“看”她练完拳,仍然不作指点。不过倒是又问了问她有没有感觉。当然,还是没有。
丁羽只好问:“是不是再练十天?”
君洛宁不答,反问她:“现在孤云峰的藏书,被移去了何处?”
丁羽摇摇头,不知道,她只知道普通弟子可看的资料都在守正峰收着,入门可以免费去拓印一本,再多就要花钱了。
“如果这些年没有增加,那普通弟子可拓印的炼体功法共有七十六本,你去全学了来。”君洛宁不说则已,一说就将丁羽吓了一跳。
“那可要不少钱,我哪有那么多!”丁羽叫了起来,“师父也太看得起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