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魔行动频频,看来不用等千年之战,这次大家聚在一起,还要议一议今后一两百年内正道的共同部署。”江非说道。
原来还有这个功效,丁羽明白了。恐怕像解芊芊祝灵白重这样年轻一代里出色的弟子,也要趁这个机会交流一二,互相认识吧。
“那我要做什么吗?”
“在门中好生修炼即可。”掌教说着,又看了她一眼,“照顾好你师父。”
丁羽觉得掌教话里有话,但她琢磨不出他的意思。至于君洛宁夺舍的事,她一琢磨一犹豫,到底也没禀告。
第59章
虽然没有她的任务,但丁羽也有自觉。她一个年方过二十的掌教师侄,还跟三百多年前的风云人物君洛宁有所联系,在这次正道盛会上必然是个引人瞩目的人物。
虽然小辈弟子不会擅自向她寻衅挑战,但跟掌教同辈的那些老家伙,特别是跟君洛宁有仇的那些人,设套掂量她一二的话,并不是不可能的事。
一蹴而就成为高手是不可能的,但她也得勤修苦练,以不丢脸为目标,做好份内事,问心无愧,叫人不能看守正宗的笑话。这就是她的任务了。
只是修炼急不得,灵窍这些天在君洛宁和她的共同努力下,已经打通了五处,离功成圆满还遥远得很,她当然不会步君洛宁后辙,提前进阶到灵叶期自毁前程。
炼丹和炼器可以放一放,符文阵法才真得抓紧,毕竟比武动手,无论符咒之术还是阵势利用,本身也都是能用上的啊。
现在就一个问题了……她,到底,还要不要,去向君洛宁请教?
掌教最近是顾不上考较她的学习情况了,她瞧着掌教为应酬的事正烦着呐,倒是不怕让他知道。她自己琢磨的话也能学,就是慢点——遇到想不明白的地方,可能要十几天、一个月才能解决。多遇上几次,寿宴都过了。
丁羽已经纠结犹豫了十多天,连修炼都不太定心。终于,在遇到一个难题解决不了的时候,她给自己找到了理由。
地牢入口,今天正巧是冉清在值守。丁羽不急着进去,跟她先闲聊了两句,聊了聊孤云峰在掌教寿宴中能做的事之后,又问:“我不在的这些天,师父还好么。”
“有一阵君师祖说有事,让我们五天送一次水,不必管他如何。那阵子师祖好似没什么反应,只是呼吸均匀仿佛熟睡,又有言在先,因此我等并未上报。”冉清如实讲述。
丁羽心说那可不就是他夺舍的时候么。
“现在呢?”
“现在似乎精神不是太好,但一切如常。”
丁羽有了数,晃悠进去。君洛宁果然阖目休憩,拧着眉,精神不是很好,想是神魂消耗太大,又难以恢复的缘故。
神识与神魂有所关联,但并不完全一样。神魂越强,神识便越强,但神魂还包含了魂魄之力,消耗了可不是吃一两颗养神丹就能养回来的小事。更何况他这事不能对旁人说,自然也没有丹药养着,到今日还是这样并不奇怪。
丁羽慢慢走近,君洛宁不知是精神不好没有注意,还是仍然不想理她,并没有反应。
丁羽走到他身边,迟疑着坐下,注视着多日未见的师父。
君洛宁脸色苍白,但看不出是不是因为这次神魂损耗。因他三百多年不见天日,从丁羽见他的那一日开始,就是这种不正常的苍白。
这使他一直显得不太健康,尽管实际上如他所说,单纯就身体而言,他比丁羽还好得多。
附身于丁羽时,他于那些小辈间自然取过话语权,气度从容,潇洒自如。然在此处,身体被缚,折磨不断,他虽阖目安静,仍然不时抽搐颤抖,只是很少在脸上带出来。
丁羽自从开始被其容色所摄,盯着他被他发现之后,就有点心虚地不敢让目光多在他脸上停留,今日还是多日来第一次仔细观看。
这才发现现在似是在昏迷中,但睫羽轻垂,微微颤动,与身子的抽搐同步,显然昏迷中也感受到了痛楚。
丁羽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要死了,爱看美人也不能色令智昏,君洛宁也是你能同情得了的?
再同情真的要被他害死了。
然而想是这样想,她还是拿出刚回来时,找了借口跟冯越要来的温养魂魄的温润玉石。
那本是用链子挂在脖间用的,但她拿手上试了试,发现君洛宁与刑柱贴得太紧密,根本没法戴上去,只得扯开他中衣领口,丢到他衣服里去——反正这样也不会滑到地上。
可能是这一番动作大了点,君洛宁吐出一口气,睁开了眼。
“丁羽?”他嗓音有点哑,不过没什么心虚、气急、或者其他丁羽想象出来的情绪。
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丁羽突然就很生气了,她抿着嘴一声不吭。君洛宁笑了一声:“小孩子脾气。”
“你!”丁羽气急,“你做出这样的事,还说我小孩子脾气?君洛宁你要不要脸!”
气怒之下,她连师父也不叫了。
“本座还说错你不成。”君洛宁跟她口舌相争从来就没输过,哂笑不已,“我既然做了,自然准备承担。你跑来看什么,还想等本座给你道歉认错?真是小孩子脾气,以为是小孩儿之间谁偷了谁糖果,谁抢了谁玩具么。”
丁羽被他说得愣住了。
是啊,她跑来看什么,是想等君洛宁的道歉吗?道歉之后呢,她就接受吗?然后说没关系,以后不要再犯,我们还是好师徒?
真是……她怎么想的,现在自己也觉得尴尬。
君洛宁把人说得无话可答了,又笑了一声,慵懒说道:“行了,这种幼稚的事就别想了,本座已经准备好受罚,你是带了打魂鞭,还是让江非延长了阵法时间?不介意的话先说一声。”
丁羽又呆住了。她没告诉掌教,也没有打一顿人出气的想法。所以她干嘛来了,真准备来要一个道歉吗?
让君洛宁知道,真的要把她鄙视到家了。
丁羽站在那儿,明明是理直气壮的一方,却尴尬得浑身上下仿佛有一万个毛毛虫在爬一样,半晌说不出话,一转身,跑了。
倒把君洛宁闪在那儿愣住了。
“什么毛病。”
他感觉到衣服里有东西硌着,刚才醒来时好像是丁羽扯开了他的领口丢进去的。现在顺着胸口滑下去,落在腹上,被腰上束紧的铁箍挡住了。触感温润,没觉出什么异常。
这小鬼应该没那么多弯弯绕的心思,丢进来什么折磨人的玩意吧。
不管如何,他早就准备好受着了,也不必现在再担心不安。君洛宁再度合眼,却觉得魂魄上传来的疲惫感略松,丝丝缕缕的灵力透体而入,滋养着消耗极大的魂魄。
嗯?竟是养魂之物么。
“这丫头。”君洛宁一丝笑意一闪而过,心头反而笼上了一层阴霾。
丁羽好像逃一样的跑掉了,只觉得难堪。有问题也不敢去问君洛宁,只得找冯越和沐宜求教。
好在她学得还算浅显,两位师叔为她解答也不算作难。只不过听惯了君洛宁讲课,师叔的讲解只能算就事说事,程度确实差得远。
“丁羽。”沐宜屈指敲了敲桌面,叫回走神的丁羽。
丁羽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脖子。“抱歉师叔,我走神了。”
“最近有心事?”
“没。”她可不敢承认刚才是在想,如果是君洛宁来讲会是怎样。
但她不讲,自有人提,沐宜沉默寡言的,她来问便作答,一直没多问,不想讲解完了,终于还是开了口。
“你怎么不去问君师兄,是他身有不适么?”
“他……”丁羽嘴里打了个绊,不知道怎么解释她的不适,最后话出口变成了,“他又发脾气不理我了。”
沐宜便静静坐着,叹了口气。
丁羽又觉不对,赶紧补充:“师父就是一时的性子,沐师叔你别说出去,不然掌教知道了,小事给闹成大事。”
“好。”沐宜点点头,不再多问。
跟沐师叔总是没太多话说,他往往回答完就坐着等你说。丁羽只觉得问完问题就跑有点太没礼貌,只得再想些话题。一想便想到最近都没看到周若周师伯,顺口问了一句。
“他很少在守正峰,不是在外门指导弟子修行,就是驻扎秘境,有时听说也去两域小规模交战的地方诛杀血魔。”沐宜说。
其实丁羽知道,她就是随口问问。她是记名弟子的时候就知道周师祖常常在外门逗留,或者出外诛魔,反而很少在内门守正峰上待着。
只是,是不是她听错了?她怎么觉得沐师叔语气不太对?
丁羽偷看了沐宜一眼,见他面色平缓,端坐如仪,还喝了口茶,并没什么不对。
她想多了。
直到沐宜喝完了一杯茶,木着脸又说了一句:“以前也不见他这样积极。”
她好像没想多。
丁羽跟沐宜毕竟没冯越熟,难得听到沐宜这样情绪外露的话也不敢多问,憋了一天之后,祭出大招,还是去找冯越打听。
“周师兄啊。”冯越未语先皱眉,丁羽心说果然有事情。
“他原本比掌教还不喜欢出门。”冯越眉毛都快打结了,“自从师兄出事,他突然就走动勤快起来,还跑去指导外门弟子,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忍了又忍,冯越本来不想跟这个小师侄说师兄的是非,但是问到头上来了到底没忍住。
“掌教把师兄的东西分给我们,他拿走了师兄炼制过的几件法衣,居然就穿上了。简直……”
丁羽看着他,心想人家分到了就用上了,有什么不对吗?
却不知冯越睹物思人,自己分到的东西恨不得供起来,看周若穿着招摇过市,好几次差点当成自家的君师兄,醒过神来气得暗骂他神经病。
周若毫不知情地情况下,也不知道被他骂了多久了。
然而在丁羽看来,周师伯虽然声音难听不喜多言,但真的是个好人。可能因为掌教寿宴,就在丁羽与冯越背后议论他一个多月之后,周若也回到了山中。
得知丁羽也回来,他立刻就传讯丁羽去见他。
第60章
今天周若穿的是一件淡黄色外袍,不过丁羽强迫自己不去看他的发髻。
实在太难受了,如此秀美出尘的人,身上法衣也是飘逸如仙,偏偏头上随便扎着一条桃红色的发带,怎么看怎么辣眼睛。更别提他这发带的颜色还不怎么正,像是劣质染料染的,忒难看了,还土。
周若慢吞吞地问了几句丁羽这几年的经历,就没什么话说了,见她盯着自己的衣服看,以为她羡慕,便问:“想要法衣?”
“不是。”丁羽决定还是说吧,不然周师伯顶着这根桃红红到俗艳的发带参加掌教寿宴,场面实在不忍目睹,还会让修行界其他门派以为守正宗穷成了这个样子,堂堂掌教师弟的服饰都置办不起。
“师伯,你能不能……换根发带。”
周若不明所以地摸了摸发髻。他从诛魔的前线归来,战斗中损了束发的玉冠,当时没在意,后来觉得不方便,就在集市上随便买了一根发带扎上,不行么?
“换根与衣服同色的就行。或者白色,随便什么颜色,都比这个好。”真的,就算不用发带,披着头发,您老也像神仙。扎上这个,就像神经了。
“好。”
丁羽还在想怎么说服他远离这种奇怪的审美,不想周若就同意了,还把发带抽下,一头乌发垂落,越发清冷如仙。
啊,周师伯不开口的话,真是神仙中人。发带什么的,真的不扎都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