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目录
关灯 护眼
加入书架

姝宠 姝宠 第23节

第24章 (三更)

这一遭事原是个小插曲, 施烟与商面上越发做得游刃有余,常常看账本至深夜。

西园添了人,远道赶来的族人先去了那头拜访。

这日, 施烟躲在花墙下偷懒,脸上盖了张荷叶, 鼻尖嗅得盈盈香, 小丫鬟被她指示打茶水去了。

这阳光晒得舒坦,虽不必山中静幽,但现下无人打扰,也还算勉强。

浅眠入睡,脸上的荷叶被人故意滑落, 刺目阳光犹如火辣针尖。施烟闷哼一声,抬起手臂遮住脸, 眉心不悦得狠狠拧起, 想也没想道,“萧祁承,你作死是不是!”

一道阴影投在跟前,施烟睁眼, 入目是妇人发髻,熟悉面孔。

施烟眼底很快清明, 撑着坐起来,环顾无人, 也懒得照拂面子,直唤了一声, “思茹姐姐。”

“好端端的,一人坐在这里做甚?”

许是当了母亲,萧思茹周身笼了一层慈母光环, 如今也不嫌弃她了,也坐在她身边。

施烟背脊靠着圆柱,淡淡道,“这是清院,该是我问思茹姐姐来此做甚吧?我记得那处篱墙大夫人叫人给封死,您又是从何处来的?”

萧思茹抬手抚了抚额头汗珠,自发将二人之前相处不悦摒除,“想着你要成亲了,来瞧瞧你。”

两人安静待了一会儿,萧思茹道,“你知道为什么,我母亲不待见你同二哥吗?”

施烟脑子依旧混沌,太阳穴突突直跳,单手撑着下颌,本不感兴趣,但还是顺势就她问道,“不知晓。”

“我母亲是萧氏长媳,以前在祖母跟前跟后服侍,然祖母嫌弃母亲出身不好。先头两年难以有孕,污话白眼不知糟了多少,后来生了大哥方才好转。可这清闲日子没过多久,二叔婶进门,名门闺秀,端庄大气,待人温婉,相比之下,祖母哪还见得我母亲。”

想起那段时间,萧思茹叹了叹气,“若不是有大哥护着,就我母亲那强硬性子,怕是九头牛也扯不回来呢。”

施烟从鼻息浅嗤一声,大夫人妇人手段何其卑劣,想起那日她同萧思茹给自己下药,害得自己深陷淤泥,仅单凭她此时随意说两句话,就能抹消所做的事儿吗?

自己不是善人,不想平白无故原谅对自己做恶毒之事的人。施烟起身不搭理,拍了拍身上若有似无的灰尘,正预离开。

萧思茹面色讪讪,她素来不喜施烟这娇纵性子,可转念一想,她这般倔强不正是因后头有靠山吗?

她在后头叫住施烟,“家主夫人之位并非普通妇人,只要二哥当家主一日,烟儿,你撑的事也越多。宫内朝堂,外头江湖,你从未见过听过的都压来,此事并非你当一个表小姐来得容易。”

萧思茹将一早酝酿的话说出,言辞恳切,倒如以前蛮横的萧府小姐判若两人。

“你救我一命,我若给你物什,二哥定有更好的给你。因此只得从这提醒你两句,二哥身子孱弱是事实,你需得提前为自己想好后路。……若有时机,我定当回报当日你的救命之恩。”

施烟唇畔勾起一抹轻笑,了无生趣道,“我何时救过你?不用你谢我,也不必谢我。”

萧思茹紧紧盯着那道身影离开,她好似一团迷雾,有几副面孔,如何也揭不开。

这几日暑气浓重,萧祁远携施烟去静安寺避暑。

和尚的小郎君要去后山寻蝈蝈,邀施烟与他同去。萧祁远坐在枝繁叶茂的古树底下,明明三伏天,他膝上还搭着一张薄毯,外人瞧着尤为怪意。

苍梧山的和尚笑起时眼角皱纹比以往多起了两道,“萧施主此善果延绵不断,瞧着,世人所说的佛祖菩萨显灵了。”

萧祁远等他话落,古树飘散一片叶子,正好落在掌心。

前头正拐入寺墙后的施烟正回首望他,萧祁远薄唇轻扬,神色浅淡,“怎不说陆判官深夜打盹,误将我寿命错化成了别人?”

“我佛慈悲,”和尚捻着手中佛珠,“施小师父近日又在长安数十座寺庙捐了香伙,苍梧山那盏长明灯施主还未去瞧过。萧施主怎还想着去地狱?”

话语慈善,且笑他杞人忧天。

萧祁远背靠躺椅,也笑了。忽然他脸色为正,直呕出一口鲜血,素绿青衫上红意惹眼,周围伺候的人大惊失色。

他倒不急,牙齿沾染红色,有一丝残破濒临死亡的前兆 ,“抱歉佛祖,玷污佛门清净之地。实在罪过。”

山中借着月色倒也明亮,施烟怀中抱着颗一圈半大小的夜明珠照明,淡蓝幽绿的光柔似湖波,轻巧为她面容增添一份韵味。

施烟还不知萧祁远那里一片慌乱,派人遣送小郎君,她自己独留山间。寻了一初扁平之地,任由凉风穿身而过。

山路尽头,有人提着灯笼一步一步上来。

身形挺拔,模模糊糊中由为熟悉。施烟想了想,脑袋又传来阵痛,双手挤着脑袋,越想越痛,她不由得痛苦惊呼一声。

那人走近,鼻息灵敏闻出来是龙延香。

“小姐孤身一人坐在这里,可得自己山上野狼叼了去。”

抬首,对上那阴鸷面容,再想其身形,施烟冷不丁将其与那夜里闯入闺房的人融为一体。

她指尖微凉,不受自主颤抖得厉害,眼底惊愕呼之欲出。

……是太子!

这次他没有可以隐瞒身份,声音很是熟悉,清冽威严,但又少了南宁王的不可一世,将锋芒暂且避开。

指尖掐住掌心,施烟对这人有着心底而来的恐慌,强装镇定道,“太子殿下,以前深夜闯民女闺房,如今又孤男寡女相处。若被他人知晓,您是想毁了自个名声,还是民女的清白。”

太子立在那里,脸色表情模糊,“小姐被退婚都不在乎,如今怎也在乎这莫须有的?”

想起身离去,结果手腕被攥得紧,怀中的夜明珠顺着山坡滚下去,漠入灌木丛里。

真是横断独立的人,施烟气得咬紧牙关,一掌拍过去,“我还不信,太子殿下能干出强抢民女的戏来。”

太子松开手,往后不急不缓退了两步,轻笑道,“姑娘依旧好烈的脾性,萧家主孱弱多病,竟也能镇住你。不过,姑娘相信一见钟情吗?”

“不信。”施烟硬邦邦回答,转身预走,却被一下挡住路线。

太子轻笑一声,很快道,“小姐,你撒谎时,耳根子会变红。瞧,你莫不是思慕本宫?经不住两三言语便红了脸。”

话落,左手的灯笼抬起照了照,瞧清楚因恼怒而红的脸颊,目光忿忿不平,恨不得一口咬死他。

施烟横他一眼,“无趣至极,太子殿下如今监国,此等大事危机之时,却同小女子谈情说爱,可是荒谬。”

太子却坦然,却自顾自说着,“施烟小姐遵从心底,自认喜欢萧祁远。或是一见钟情,日久生情,这爱慕之情早早存在你眼中、心底。甚至看得他太久,连模样都长得精致,只觉得他好。”

施烟生生被他这言语气笑,低喃一语,“疯言疯语。”

“施小姐当真忘了以前之事,在雲山醒来,凭萧祁远的空口白话,就信了他?”

施烟不理,直直往山下走去,一阵风随着声而来,“难不成,小姐不想知晓阿弟的下落了?”

阿弟!

施烟握住碎石的手一松,瞬时怔住,再转过身,瞧着太子,狐疑道,“殿下有我阿弟消息?”

太子故作玄虚,抬头望满天繁星,施烟无奈只得再走上去。这人笑容得意,“怎么,萧家主在我朝也算是神通广大,不过一孩童的消息,也不舍得告诉你吗?”

“当年西北战乱,萧祁远受故友之托照顾其妹弟,可那故友未曾想到竟然迎狼入室。匈奴遣一支小兵绑架萧祁远,你父亲领兵搭救,反糟了陷阱,身首异处。”

“呵,你胡说!”没由来的,施烟浑身冰凉,小腿忍不住打颤,她说,“我父兄阿嫂是死于边寇。”

太子不动声色将她所有情绪扫入眼底,不疾不徐,“那他当日也应是告诉你,你阿弟也死了。可为何一下雲山,西北还有你阿弟的消息,至今一连三年,都不告诉你半分消息?”

是黄昏,施烟魂不守舍的依在雨廊下,不知为何,她心中总是惴惴不安 ,似有大事发生,说不出言语的难过。

太子的话犹如附骨之蛆,将她扰得不堪其烦。自己究竟该信谁?

三日后,两人辞离和尚,寺庙外响起一道声音。

“恩公!”

施烟先回头,瞧见一个青衣男子,面相白净,气质轻尘。

他急步走来,一瞧所叫之人竟真是自己认识的。笑得几近夸张,先是双手拱起,弯腰行了个大礼,“家主,一别五年,原以为杜之再见不到您了。”

萧祁远眉眼不动,打量跟前的男子。

瞧他陌生的神色,男子急得往前跨一步,双手指了指萧祁远,而后又对着自己,脸色憋红,“家主,您不记得我了?我是程杜之啊,当年在敦煌古城,您忘了,您还救过我呢。”

动作之大,差点扑到萧祁远跟前来,后头梁胥握剑的手臂一伸,眉目凶煞的挡在他们跟前。

施烟蹙了蹙眉,冷声道,“这位公子有话好好说,不必急于一时。我家主人身子不好,经不住吓。”

萧祁远余光撇了撇旁边人,也不知为何,这两日烟儿情绪不佳,也不知何处受了委屈。

他将这事隐与心底,再仔细瞧了瞧面前的青年人,眯了眯眼眸朗然道,“程公子,多年不见,你模样倒是大有变化,眼尾的红色胎记消失,在下一时眼拙,竟认不出来了。”

话音徐徐,不紧不慢,听萧祁远说出自己名字,这程杜之方才松了一口气,“在下还以为家主真得忘了我。当年您不辞而别,我与姐夫找了您许久,也未得音讯,还以为您………”

话到这急急打住,将目光落在萧祁远后侧的女子,琼面花貌,衣裳清雅不俗,发髻素净只有一只簪子,对上自己的目光也坦然平静,不像是寻常的丫鬟,可若是小姐,这装扮也太素净了吧。

他恍然一想,那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且长安勋贵擅养外室。这许是萧家主早成亲了,而这女子又生得清雅美艳,怕也是他养在府外的女子罢了。

随即匆匆一瞥,不再他想。

程杜之恨不得将一箩筐倒出来,“因姐夫升了边任,西北苦寒,家中人舍不得我,便随他们一同上长安来。心中原是不情愿,不曾想还能遇见恩公。”

说着不好意思低了低头,随即又抬起头看着萧祁远,“恩公,如今家住何处,明日我携礼上门拜访您。”

萧祁远摆手,示意该走了,“不必,当年既是你我有缘。如果过去许久,能忘的便忘了吧。”

话落,那女子便推人从身边走远,程杜之急唤一声,“诶,可……”

那女子转身而来,凌冽肃杀的目光,生生将程杜之后半段话噎在心里。

一路回府,施烟原本以为萧祁远要问话的,可等到夜幕降临,掌灯时分,她静静守在他身边,也未见他问一句。

这般也好,甚得自己忍住头疼编话。

回了自己小院,躺再床榻上不过半柱香后,一道熟悉脚步声走过来,施烟屏住呼吸。辨别那人越走越近。忽然那人脚下一趔趄,撞到了屏风,发出不大不小响声,在静默黑夜尤为明显。

原是没什么,施烟可是忍不住心头一跳,一把掀开衾被,下去将人扶住慢慢牵引直榻边。

他身上有湿意,施烟蹙了蹙眉,“外头下着雨,你过来做甚?”

虽还未成亲,两人这月余日日在一处,相敬如宾,和气安稳。

带他躺下入睡,还是一句话不说。施烟冷不丁哼了一声,躺下去,背过身面朝里。

时间静默而过,窗户关得也不严,能听得外头竹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斑驳竹影子被月光送入屋内,贴在墙上好生安抚着。

施烟睡意全无,盯着那处发呆,直觉得今晚夜凉如水,身旁的人好似被山上清风洗得变了个样子,越发让人琢磨不透。

翻身时脚一登,在衾被中揣在他的膝盖上。

好在,萧祁远总算比寺庙那座金塑像好些了,这一蹬并未将他踢得骨折。

虽然萧祁远如今越发起不得身,但好歹手腰是灵活的,双手扣住施烟纤腰,带入怀里,同她耳鬓厮磨。

“你这两日总是思绪纷飞走神,可是有什么难言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