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斯塔夫·弗兰格尔男爵带着败讯逃回了华沙。卡齐米日国王率领大军已越过布列斯特的消息让华沙城内的瑞典人一阵惊慌失措。
特别是当古斯塔夫·弗兰格尔男爵为了掩饰自己的败绩,将波兰共和国的军队成倍的夸张后,一些意志不坚定的军人和贵族贵族纷纷请求阿尔维德·维登贝格总司令放弃华沙,前往普鲁士与国王陛下汇合。
这些曾经骁勇无比的军人和贵族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们开始爱惜起自己的生命,而原因则是由于他们在波兰得到的那在瑞典连做梦都不敢梦想的巨额财富。
可以说,每一个随同卡尔十世国王来到波兰的侵略者,上到贵族下到士兵都获得了他们在瑞典靠着薪水和田地收入几辈子都赚不来的财富。曾几何时,在维斯瓦河上,每一天都有船运输着成箱的金银珠宝前往瑞典的港口,士兵们的家书不再是思乡的文字而是戒指、耳环等金印饰品。
人生最痛苦的事情不是未曾拥有,而是拥有后又失去了。财富软化了这些显贵们那军人的坚强意志,当他们听到波兰大军到来的时候,他们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杀敌报国,而是如果自己死了,那些财宝怎么办。
维登贝格拒绝了。
维登贝格虽然也很贪恋财富,并且因此还在琴斯托霍瓦被一群修士所打败而被一些人所讥笑,可不可否认,维登贝格仍然是瑞典乃至当时东欧最为出色的将领之一。
他并没有因为古斯塔夫·弗兰格尔男爵带回来的消息而惊慌失措,也没因为自身财富的增加而变得贪生怕死,而是从中男爵带回来的情报中判断出波兰军队一个致命的弱点——粮食。
众所周知,这一时代由于建筑学的突飞猛进以及火药学的相对滞缓,在火炮和城堡的对抗中,由于新式棱堡的出现,矛和盾之间已经取得了新的平衡。
攻城的一方哪怕拥有充足且火力强大的重型火炮,要攻克一座城市也要花费经年累月的时间。这时候,成败往往取决于双方谁拥有更多的粮食。
而这一次,波兰人率领着十万的大军(古斯塔夫·弗兰格尔男爵提供的数据),那么他们每天的粮草消耗必将是一个惊人的数字。波兰其他地方经过战争的蹂躏,必然无法提供供十万人马消耗的物资,而从利沃夫运输则路途遥远。只要瑞典军队抢在波兰军队到达之前,对华沙地区进行彻底的坚壁清野和焦土战术,那么顿于坚城之下的波兰军队必然会遭遇到粮食短缺,到那个时候他们将不战自溃。
维登贝格将自己的这一判断告诉了波兰城中的瑞典显贵。可令他没有料到的是,那些显贵们听完他的判断后,不是重拾信心,而是直接问出了一个问题:总司令能肯定波兰人一定会缺粮吗?
维登贝格一时语噻。战争就是赌博,除了波兰人和上帝,谁能肯定他们带来了多少粮食。
维登贝格无法给他们以保证,那些显贵们又开始闹将了起来。
这时候,克里斯蒂娜发挥了定海神针的作用。这位前女王因为要照顾重病中的本尼迪科特老宰相而留在了华沙城中,她坚定的站在了阿尔维德·维登贝格的一边,克里斯蒂娜表示自己将留在华沙。并保证卡尔十世国王陛下很快就会从普鲁士返回的。
克里斯蒂娜虽然已经退位,可她在瑞典人的心中威望还是很高的。见女王陛下会留下来,这些显贵们就是再惜命,也不愿放下体面和尊严背上抛弃女王独自逃跑的骂名。他们不再喧闹了。
没有人知道,克里斯蒂娜做出这一决定也是十分痛苦的并且是为了所以城中的瑞典同胞着想。
她一直反对战争,在华沙期间也极力的减少瑞典人对波兰人的迫害。如果可以,她真想把华沙还给波兰人。可是作为瑞典人曾经的女王,克里斯蒂娜又必须站在本国的角度,为瑞典和城中的瑞典人民考虑。
卡齐米日国王携十万大军前来,并且其中的大部分都是骑兵(还是古斯塔夫·弗兰格尔男爵夸大的结果),如果瑞典军队贸贸然地离开坚固的华沙城防,朝着普鲁士撤退,那么很有可能在半路就被波兰军队给截住,从而重蹈古斯塔夫·弗兰格尔男爵的覆辙。
况且,现在在华沙城中有如此多的非战斗人员——瑞典王国占领华沙近一年,很多的贵族和军人的家眷都在城中。带着这些人撤退无疑会极大的影响撤退的速度,更容易被波兰人追上。而不带着她们,把她们留给波兰人,仅凭瑞典人在波兰的土地上做的一切,克里斯蒂娜又怎敢奢望仁慈,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悲剧是注定会发生的。
而且,从政治的角度来看,自己的表兄已经在普鲁士遇到了困难,华沙的失守将会更加坚定弗雷德里克·威廉选帝侯或许会倒向卡齐米日的决心,而且丹麦等国也将蠢蠢欲动。
这之后,克里斯蒂娜又一家一家地拜访城内惴惴不安的瑞典贵族,亲自去劝说他们,和他们详细阐述了弃城和守城的利弊,并鼓励他们为了自己的家人而战。
而维登贝格更是拿出了囤积在城中的瑞典人从波兰共和国各沦陷区掠夺来的珠宝,赏赐给城内的瑞典士兵和日耳曼雇佣兵,以鼓舞他们的士气。
这些方法迅速稳定了军心和民心,弃城的主张小了下去,坚守的声音大了起来。
从这一天起,华沙城外每一天都燃起冲天的大火——这是瑞典士兵遵照维登贝格的命令在坚壁清野和扫清城外的射界。虽然瑞典士兵大体听从了克里斯蒂娜女王的命令,只是驱赶并烧毁了可怜的波兰农民的房屋和庄稼,没有伤害她们的性命,可是这已经是非常残酷了。无数地波兰人在夜晚寒冷的荒野中瑟瑟发抖,因为他们没有了遮风挡雨的地方;瑞典人也同样拒绝他们禁入华沙城,因为这会消耗城内本就不多的粮食。
无数人在城外号哭,那声音如同厉鬼在嚎叫。
而在卡齐米日宫内,海伦娜每天都在哭泣中祈祷。开始,她是祈祷自己和孩子们的平安;后来,当她听说卡齐米日国王陛下已经带着波兰军队解放了布列斯特,她开始祈祷祖国的军队能够早日解放华沙,从包洪的手中救出自己和孩子。
此时的海伦娜还不知道就是自己的丈夫作为先锋,打败了古斯塔夫·弗兰格尔男爵并解放了布列斯特要塞。
事实上,海伦娜和她的两个孩子在华沙并没有吃什么苦。至少和城外的那些无家可归当饥民相比,她是十分幸运的。
一个多月前,海伦娜被包洪带到了华沙。作为赫梅利尼茨基派来的结盟使者,包洪在华沙城中受到了热情的对待。维登贝格像对待王侯一般地对待包洪,将他当做了王国最尊贵的客人。可想而知的,作为包洪的女人(包洪并未让维登贝格等人知道海伦娜是波兰上校妻子的身份,而是谎称是自己的情妇),海伦娜和孩子们获得的照顾也是无微不至的。
可在精神上,海伦娜在卡齐米日宫内却是极其匮乏的。王宫内的波兰仆役慑于包洪的淫威,没有人敢和她多说一句话。他们生怕自己和海伦娜的交谈被哥萨克看见,从而遭受鞭打。这是有先例的——一位波兰女仆不过是问起了海伦娜的家乡在哪里,被布莱尔听到后就是一阵的毒打。
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海伦娜是波兰上校的妻子的事还是在卡齐米日宫传开了。
也因此,在收获波兰女仆同情的同时,卡齐米日宫内地位更高的瑞典仆役则对海伦娜充满了蔑视。他们的内心是看不起哥萨克的,认为那些家伙都是下等人,可包洪等人现在毕竟是维登贝格总司令的贵客,所以哪怕哥萨克对他们向波兰仆役一样的驱使,他们也不得不摆出恭敬的样子。
可在哥萨克那里受了气后,这些瑞典仆役却把怒气撒在了海伦娜的身上。对他们来说,戏弄一个波兰上校的女人,真是没有比这更有趣的事情了。
他们故意不按时给海伦娜她们送来餐食,不换洗干净的被褥,并且恶作剧般地往牛奶中加入食盐。所有人都直呼海伦娜的名字。
当然这些恶作剧如果包洪知道,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可是他每天都在和阿尔维德·维登贝格讨论扎波罗热哥萨克和瑞典王国结盟的事情,没有太多的时间顾及海伦娜,而布莱尔等奉包洪命令照看海伦娜的哥萨克们,也对仆役们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海伦娜,她是那么的仇视包洪,又哪会去祈求仇人的帮助。
可自从古斯塔夫·弗兰格尔男爵狼狈的逃回了华沙,所有的仆役对海伦娜的态度都变得和蔼了起来。波兰的仆役们为海伦娜带来了宝贵的宫外的消息,而瑞典的仆役也不敢再在海伦娜和孩子的饮食里掺入盐等东西。原本冷若冰霜的瑞典总管,甚至关心起海伦娜,和她嘘寒问暖起来。
“圣母啊!请保佑我。”
这天,海伦娜虔诚地跪倒在圣母像前,做着祈祷。
“包洪大人到。”
门外穿来了波兰仆役的喊声。这声大喊实际是向海伦娜传递着信息。
当包洪大步流星地走进房间,海伦娜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她让孩子们去了另外的房间,自己独自面对包洪。
海伦娜看着包洪,满脸的冰霜。事实上,自从到了华沙,海伦娜没有和包洪说过一句话。
今天的包洪似乎刚从郊外回来。他的皮靴上满是泥土,踩在洁白地地毯上一步一个脚印。
海伦娜有些厌恶地皱了皱眉。
包洪走到了海伦娜的面前。他手中握着马鞭,高举到海伦娜的面前。
可海伦娜还是面无表情,只是用仇恨的眼神盯着包洪。
“你知道吗,我真是后悔。如果当年我不是那么的喜欢你,我就会像乌克兰的农夫那样狠狠的给你三鞭子,然后不经过神父的允许,就要了你的身子。”
海伦娜还是不说话,可她的眼神里已有了恐惧。
包洪魅笑着将马鞭从海伦娜的眼前放了下来。
“今天波兰人派了个信使过来。”包洪说道。
海伦娜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包洪。
“你知道是为了什么事情吗?和你有关的。”
包洪走到桌子边倒了杯水喝下,然后坐到了沙发上。他原本等待着海伦娜问自己,可是他又失望了。
“该死,该死!你为什么一句话都不和我说。”
包洪突然气急败坏地站起来,对着海伦娜大喊大叫道。
喊完了,叫完了,包洪喘了口气。
“波兰人要用西蒙·格伦德尔,一个将军换你。”包洪说道。
海伦娜的眼睛里露出了希冀之光,可很快又黯淡了下去。
可这一点还是被包洪捕捉到了。
“一个将军,换一个上校的老婆。维登贝格当然求之不得,他约我去郊外,告诉了我这件事情。可是我拒绝了。你没想到吧,我拒绝了。那个老家伙嚷着恐吓我说要让卫兵把我关起来,可是当我把匕首对准他的鼻尖的时候,老家伙害怕了。看吧,我就是这样的人。”包洪狂笑道。
“我并不值得国王用一个将军来换我,我相信我的丈夫会来救我的。”海伦娜说了迄今为止第一句话。
包洪止住了笑声。他突然抓住了海伦娜的手,在海伦娜惊恐的表情下,将其推到在了沙发上。
“包洪!”海伦娜尖叫道。
可包洪充耳不闻。
门外的波兰女仆心惊胆颤地听着房间内海伦娜撕心裂肺的喊叫以及孩子们的哭声,她们当然很清楚礼貌发生了什么事,可对包洪的恐惧远远超过了他们对海伦娜同情,仆役们低着头痛苦地听着,那如泣如诉的悲鸣。
过了十多分钟,包洪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他赤裸着古铜色的上半身,下半身只围了一条毛巾,大笑着大步流星地走在走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