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气死你。”
“哈哈哈哈哈。”
“沈娘子真是……一如既往的出人意料。”
“她本就不坏的,我就说女娘能坏成什么样,早些年丰州城却一股风的都在指责她无礼。可也不想想,她怎会好端端的就去欺负人?不都是那些人自个儿欠,跑上前得罪她。”
那妇人自顾自道:“她八岁那年,当街揍人,有位老者路过,见状劈头盖脸指责。都是些数落她没教养难听的话。”
可小沈婳却是撸起袖子,明明还是个矮个子,却气场恨不得八丈高。
——警告你!不要仗着年纪大,就来说教我!
——我怕没忍住连你一起揍!
“那时我也在呢,也觉得这沈家女娘实在横!老者气的离开后,却听她身边的婢女问。”
——分明是二娘子受了欺辱,娘子来为她出头的,为何不解释?
女娘分明那么小。
可她说的话,却足够让人浑身一震。
——说了,他就能改了偏见么?他不会。他只会想,啊,原来如此,可冤冤相报何时了,女娘受些委屈怎么了?总归是别人家的,你得宽容。不能因你妹妹受了伤,就满是戾气的一报还一报。
——他会向先前所言,对我道歉吗?也不会。
——他算什么?难不成我还要求他谅解不成?没必要,这种人不值得我费口舌,为何要同那些不喜欢我的人解释?我所行是为了自己畅快,并非取悦他人。
妇人由衷感叹:“能说出这种话的女娘,可见自幼被母亲教的极好。涵养好着呢,故外头那些话,我是从来不信的,抵多就是小孩心性。”
“对对对,就不知怎么了,都说她极度瞧不起那庶妹,有一回我瞧见她这个小不点牵着更小的不点,走在街上。奶凶奶凶的不行,吓唬她庶妹说——喂!我原本也不是不想带你出门的,毕竟嫡庶有别,可既然你非要跟,那就抓紧我的手。”
沈坠当时乖乖巧巧的点头:“好。坠姐儿听话。”
小女娘满意的勾了勾唇瓣,可有怕长姐的威严有损,当即拉平,故意扳着脸。
还不忘,补充一句。
——也不是我要牵你,只是这街上拐子多的很。你若丢了我怕被阿娘责罚。
沈婳从来没想过她能被洗白。
眼看着这些人看她的眼神都不对了,变得不再畏惧,反倒善意。女娘是茫然的。
她还是比较喜欢这些人骂她。
这样她就能一拳头打回去
挎着篮子的大婶笑眯眯地问:“沈娘子这是出门了?这几日可没见你去绣坊。”
沈婳高贵冷艳:“嗯。”
“去何处了?”
“拜访亲……”
她一顿。
当即凶神恶煞的瞪过去。
“要你管。”
大婶不气反笑,甚至同身后的人炫耀:“哈哈哈,她好可爱!!!”
“她真的没骂我!”
第456章 女娘还是那般明艳动人,还有……遥不可及
紧跟着,有人跃跃欲试。
“沈娘子,上回,你同谢世子一道迁坟,举止亲密。他和崔侯,到底哪个才是你相好?”
沈婳沉默。
“沈娘子,你将沈宅卖了的钱,全部用来施粥,丰州开了五处施粥的摊子。除了粥还有足以果腹的白面饼。可是在为你母亲积德?”
沈婳继续沉默。
接下来,她全部在沉默。
直到。
“沈娘子!你家棺材卖的贵了些,能便宜么?”
沈婳不假思索:“你能死两次吗?”
“买个九副,十副的。可否抹零?”
女娘死死拧眉,欲言又止:“你家的人真够邪门,走的还挺整齐。”
人群忍不住:“哈哈哈哈哈哈哈!”
问话之人却丝毫不恼,甚至得意:“瞧见没!要问这种,她才会搭理!”
很快,也没人买肉了,五花八门却没有恶意问题朝沈婳涌来。
肉摊无人问津。摊主无语凝噎,跟着加入。他吼了一句。
“沈娘子,买肉吗!”
这个世道怎么了!
沈婳深深吸了一口气。
“影五,快走!”
何储不明白,事情为何会成如此田地。他变成过街老鼠,沈婳却备受欢迎。
明明当初,他退婚时,没几人指责的不是。甚至庆贺他脱离苦海。
如今彻底面无全非。
而,女娘还是那般明艳动人,还有……遥不可及。
眼瞅着车轮滚动,他的心揪紧。下意识的追了上去。
————
“那何储,实在作呕,若不是影五快,只怕他是要追上来寻娘子。”
入了厨房后,孙掌事气的不成,菜刀狠狠的剁着菜。
“寻娘子作甚?也不去寻面镜子照照,他也配?”
“一个破坑,娘子嫌脏,不至于踩上两次。往前念他读书不宜,家中困难。夫人总命我送钱送粮,解他后顾之忧,得救济时,何储是那般清高总做推辞状,他那老娘却笑的谄媚,说着什么日后出息定要孝敬岳母的好话,当时不觉得如何,毕竟把他当姑爷。”
“想着他真出息了,也会知感恩,他老娘是个难缠的,可到底会看眼色,二人自得敬着娘子。”
“果然当局者迷,如今看来,是一个做红脸,一个为白脸。如今过的艰难了,好日子到头了,又转眼念着我们娘子的好了。”
倚翠帮她洗菜,也是忿忿。
她对何储的嫌弃只会更深。更忘不了,年前娘子最难的时候,何家退婚时的落井下石。
何母的那番话,她至今还记得。
明明是见大房没落了,忙着撇清关系。却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将娘子贬的一文不值,字字都是娘子配不上何储。
这是无德!
后,何储寻上娘子,字句句不离心悦娘子,退婚未无奈之举。更请求娘子宽宥他的苦衷。
这是无耻!
孙掌事又道:“娘子不在的这些时日,何储来过一回绣坊,被李三用麻袋套上揍了一顿。”
“要不是律法在前,他这样的合该被打死。忘恩负义没良心。”
倚翠将菜洗好,就见女娘倚靠在庖厨外,风鼓起一片衣角,飘飘逸逸也不知何时来的。
沈婳好笑:“人家没有良心,您老是让他拍着良心说话过分了啊。”
“何必为了区区何家计较而伤身?”
她说的话却足够醍醐灌顶。
“恶心的人,恶心的事,与我而言已早早避开,他们愈如此,无非是不如意。越不如意,在我眼前便愈发如蝼蚁般狼狈。”
“何母如此跋扈仗的是何储,口口声声他儿子如何本事,可何储只能当一辈子的秀才,止步不前,翻不了身。她愈显摆,时间久了,何储落榜再落榜,必遭反噬。回头孙姨且慢慢留着去笑话。”
秀才之身在丰州百姓眼里的确不一般,可若放到外头,又算什么?文采连崔韫万分都不及。
“避过了这种货色,该是幸事。说起来,我还得谢他。”
若何储没退婚,反倒陪她度过阴暗的日子,沈婳嘴硬心软,便是不知情爱,也会对他改变态度。
不过这些,沈婳倒没往下说了。
女娘慢吞吞:“我饿了。”
再走近,看锅都是干净的。
她嘴一瘪。
“好啊,等你们做好饭,我怕是都能投胎了。”
“呸呸呸!您是要长命百岁的,这种话可不能胡说。”
孙掌事一看时辰:“屋内有点心,娘子先去吃些垫垫肚子。很快就好。”
沈婳在孙姨跟前一向很有礼貌:“我帮您烧火。”
她像模像样的刚在灶台前坐下。就听一声嘲讽的笑声。
“说这种话你亏不亏心?”
郑千喻往前也跟着沈婳来过孙姨的家。沈婳去盛京后她还时不时过来探望。故,对孙家人,也不算生疏。
“就你这样的,十指不沾阳春水,能烧什么柴?别捣乱就是功德一件了。”
见沈婳清凌凌的眼眸,冷漠的瞥过来,她面无表情可浑身上下写着你完蛋了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