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时归说:“你想说什么?”
刘察想起徐时归交代他处理掉的那些聊天记录还有那天晚上的监控,犹豫半天,还是忍不住吞吞吐吐的说:“女人只会影响你复仇的速度啊。”
“乱说什么。”徐时归嗤他一声。
“我承认,钱前前外在确实很完美,我就没见过比她还美的,但是,但是……”
“徐哥,你老实说,他们分手的事情和你有没有关系,我觉得这样……好像不太好吧,怎么说钱前前也算是你半个弟妹,虽然是前弟妹。”但凡换个人,刘察都能高兴死,他徐哥不用孤独终老了。
“你看,是吧,这事确实不是那么合适。”虽说之前兄弟也有这样荤素不忌的,刘察也不觉得有什么,但这可是他徐哥啊,徐哥怎么能和其他兄弟似的那么不讲究。
“你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徐时归揉了揉太阳穴,“平时多看书,少看点奇奇怪怪的小电影。”
刘察连忙说:“是吧,徐哥,你也觉得这种事情在奇奇怪怪,只能在奇奇怪怪的小电影里出现吧?”
徐时归:“我建议你最好趁我还没发火……”
刘察立马正色,掉头就走:“徐哥,晚安,徐哥你早点睡。”
——
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内的一个小平层内。
屋子不大,却很温馨,家具摆设都是按照女主人的喜好布置的,风格也是女主人喜欢的田野清新风,一间卧室的房门紧闭着,女主人正在里头一件件收拾着东西。
男主人坐在一旁沉默地抽着烟。
烟头掉了一地。
女主人秀眉微蹙:“钱易,你能不能少抽点?”
“怎么,都要走了,还管我?”
“我是不希望你影响到孩子。”
她生的很美,书香门第出生的她,浓浓的书卷气,更是让她和其他美人显得格外不同,即便是生气皱眉,也美得别具风韵。
钱易继续抽着烟:“方雁,我十年寒窗苦读,好不容易走出大山,好不容易有了今天……而且,当初是你,是你来到大山写生,是你鼓励我好好念书,将来好走出大山的。”
“你让我怎么放弃这些年的所有,重新回到大山里去?”
“我从来没有要求你和我一起走。”方雁换好蓝格子连衣裙,将行李箱盖上,“钱易,这是我一个人的梦想。”
“或许,曾经是我们两个人的。”方雁有些许怅惘,“当时我们一起去支教的时候,在大山里那个瀑布底下一起许下的誓言,你还记得吗?”
“方雁!”钱易神情复杂。
“好了,这个事情我们已经讨论了很多次,我觉得我们不需要再讨论了。”方雁收起离婚证,拉起拉杆箱往外走。
钱易一把拉住她,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舍弃自尊,再次苦苦哀求:“雁雁,别走!我求你别走!别走,好不好?”
“对不起。”方雁狠心扯下他的手,掉头就走。
“那女儿呢?”钱易咬着牙问。
方雁的眼眶终于红了:“麻烦你照顾好她。”
“你可真狠心啊,连女儿都留不住你。”
“我也没想到,她会忽然来到我身边,我早就已经离开这了,我已经为她在这个城市多留了五年。”她们本来是做好丁克的打算,可是女儿忽然来到自己身边,到底没舍得,有了孩子之后,幸福是有的,可她是钱易的妻子,是晓晓的母亲,却偏偏不是独立的她自己,她彻底失去了自己。
方雁一把拉开房门,却看到女儿穿着睡裙站在门口看着她。
小女孩问:“妈妈,你要去哪啊?”
方雁松开拉杆箱抱住女儿,泣不成声:“妈妈要出一趟远门,你跟着爸爸,要乖乖吃饭,好好睡觉,听爸爸的话,知道吗?”
“妈妈,我也要去!我也要去!我要跟你走!”
方雁擦掉眼睛的泪水,拿起拉杆箱:“妈妈要去的地方,不适合你,你跟着爸爸会有更好的生活。”
“妈妈,妈妈,不要走,我不让你走!”小女孩牢牢抱住方雁的腿,“我不让你走!”
方雁拉开小女孩的手,狠心地一扭头,头也不回地离开。
小女孩蹬着小短腿,试图追上她,却摔在地上。
大门砰地一声关上,也隔绝了小女孩的哭声。
小女孩踮起脚试图把门打开,却始终无果。
小女孩一直哭一直哭着喊妈妈。
“喊什么妈啊,你以后,就没妈了。”钱易从房间出来,冷冷道:“你妈她啊,不要你了。”
小女孩爆发出更加激烈的哭声。
钱易闭了闭眼,巡视着屋内,那些东西全都是方雁当初为这个小家精心挑选的,片刻后,钱易再也忍不住,在小女孩的哭声中,把屋内所有能砸的东西全都砸烂了。
……
钱前前猛地从梦中惊醒。
她已经很久没有梦到小时候的事情了。
自那以后,钱易给她改了姓名,方晓改成钱前前。
钱易辞去教师工作,开始做进出口生意,经常海内外两边跑,也经常带着她一起出行。
前几年还好,钱易纵使不再像以前对小公主一样对她,起码也尽到了父亲的责任。
那时,方雁起码一年会回来看她一次,但每次回来都会和钱易发生争吵,最严重的一次,钱易喝醉了,把方雁关在家里不给她走,方雁选择报警,事情闹得很大,看热闹的邻居都来围观。
钱易酒还没醒,他当着众人的面跪着求她不要走,方雁还是走了。
钱前前多少了解这个父亲,穷苦出身让他自卑,平生最看重的就是脸面,还有很强的大男子主义,她没想过他会当着人面给方雁跪下。
次日,钱易酒醒,把她送到她姥爷姥姥家,又只身去了方雁支教的大山,再回来就像变了一个人。
自这以后,他绝不许方雁见她。
钱易始终没有再娶,他看着钱前前越长大越有些像方雁的面容,憎恶就越深,冷淡就越明显。
到后来,钱易直接把她扔给了她老爷姥姥,几乎不管她,两人父女关系也越发冷淡疏远。
钱前前抱住腿,看着窗外的月亮,没有再入眠。
——
月亮的另一头。
徐时归拿出抽屉里的用绸布包起来的一本书——《月亮与六便士》
他的神色比窗外的如水月光还要温柔。
绸布打开,记忆也随之打开。
那是很冷很冷的一个冬天。
玻璃窗外大雪纷飞,小男孩一副营养不良的小白菜样,叠穿着几件破烂的单薄衣服,穿着破洞的鞋,几个脚趾被冻得乌紫,蜷缩在几乎都是金发碧眼的图书馆的最边缘的一角。
他周边很空,大家都故意远离他,不少人会用异样的眼光看他。
他早已习惯这些人的眼神,那种他根本不配碰书的眼神,正捧着书看得入神,却听到耳边响起一阵阵抽噎声。
他拧眉循声望去,是一个五六岁的黑头发黑眼睛的小女孩在哭。
她穿着红红的羽绒服,红色小裙子,白色羊毛袜,红色的小靴子,羽绒服领子也是毛茸茸的,扣着红彤彤的毛绒帽,系着一条可爱的红色的小兔子围巾,包着她那张小小的红通通的脸蛋。
看不见她下半张脸,只能看到她那特别大的一双眼睛,装了一大包透明的泪水。
像个小红苹果儿。
见他看过来,她立马冲到他身边,像是见到救命稻草,很不客气地直接抱住他的胳膊,可可爱爱的小奶音向他诉说着:“大哥哥,我找不到我爸爸了……呜呜呜……”
安静的图书馆因为她的哭声躁动了一下,不少人都谴责地看了过来。
她的大眼睛还冒着水汽。
那时他也不过才十二岁,无奈地看着这个还没他腰高的小女孩,牵着她去找图书馆管理人员。
到了门口,看时间差不多,他也打算回去了。
才走没一会,就感觉有人跟着他,一回头,又是那个小女孩。
“你跟着我干嘛?不是让你跟着那个人吗?”
“可是他长得好奇怪,我害怕,他头发颜色是太阳色的,好像妖怪,而且我听不懂他说话。”
“……”还头发是太阳色,他现在的心情也是太阳色的。感情赖上他,是因为他也是黑头发黑眼睛是吧,还能说国语是吧。
他不想管她,但到底还是臭着脸带着她回去那个图书馆门口等着。
她还总是要拉着他说话,他很不耐烦,几乎都只是敷衍嗯一声。
等了好一会,一个神态焦急的男人出现,不着痕迹地上下打量他一眼,和他道声谢,就不悦地将小女孩拉走,然后对着小女孩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叱责。
小女孩一边踉跄地被男人牵着走,一边扭头使劲冲他招手:“哥哥,白白!”
他转过身,走了一段路,却听到身后又传来她的欢快的声音:“哥哥,你等等我呀!”
像只黄鹂鸟,很吵。
他转过身,看向那只小黄鹂,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飞过来了。
“为了谢谢大哥哥帮我的忙。”她的手背在身后,仰着头看他,她一脸嘚瑟地说,“我有礼物送你哦,你一定会喜欢的,猜猜是什么?”
他几乎是立刻皱眉,语气很冲:“我不需要你可怜。”
她歪了歪小脑袋,红色毛绒帽子顶端的毛球歪在一边,她说:“为什么要可怜你?”
她的小脑袋瓜子显然还不能理解什么叫可怜。
很快,她从背后变戏法一样变出一本书来:“当当当!”
他遇见过好心人要送他衣裳,或者要送他鞋子,或者要送他一些吃的。
他从来不肯接受,死死维护着少年那点微薄的自尊,
但他没想到她居然会送他一本书。
他心下微震,话却刻薄:“你送我书有什么用?”
“书怎么没用了!”小女孩一把将书塞进他怀里,“知识就是财富,你懂不懂啊!”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书,是全新的,还有塑封包装,应该是在附近书店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