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怎么没跟他说话了?”宋朗旭不答反问。
罗恒景哼唧唧:“我平日是不怎么细心,好多事情没注意,但是我也不瞎啊!你们两最近,从来没有单独说过话,就是这种人多的场合才会附和着说两句,哼哼哼,快说,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宋朗旭反思了一下,自己是不是表现的有点明显?居然连罗恒景都看出来了!失策啊。
罗恒景还巴巴等着回话,他只能轻描淡写的说:“这不是很正常吗?各人脾性习惯都不同,合得来就处,合不来就以礼相待,仅如此而已。”
“要真是这样也无所谓,我也懂志趣相投,我就怕是睿哥儿欺负你,他要是敢欺负你,你可要跟我说啊!”罗恒景再三强调。
宋朗旭扑哧笑了:“景表哥你想到哪儿去了,睿表哥怎么会欺负人?”但还是谢过了他的好意。
两人在外头说了一会子话,又重新回到厅堂内。这回没等多久,终于有人来主持大局。
宋朗旭本以为能看到传说中的敬源先生,结果来的还是敬恒先生。
敬恒先生略抬抬手,室内鸦雀无声,落针可闻。敬恒先生首先写过各位肯来的子弟们,然后请各位长辈仆从先离开,只留下要参加遴选的人。
院子里的少了三分之一,敬恒这才说到这次会出两道题目,只有通过两道题目检验的人,获得敬源先生的认可,才能拜入其门下。
众人心中也明白,一口气来了上百人,最终获得殊荣的只有一个,其余都是过来陪跑的。即使机会渺茫,也要试上一试。两道题目就两道呗,不管是诗词歌赋还是杂书百家,他们都能答上来。
堂上,敬恒先生扫视下方动静,等他们安静后摆手“跟着我来。”率先出了厅堂。
各家子弟分成三人一组,分别跟在敬恒先生身后,蜿蜒了二三十米的队伍就这么走了出来。
走着走着,他们发现不对呀,怎么越来越荒凉?这里可没什么好风景,只有脚底下的黄泥,一脚踩下来带起一鞋泥。
如果不是面前有大饼吊着,他们早嚷嚷起来。
一刻钟后,敬恒先生说:“到了。”指着面前的被木桩分割出来的空地说:“就是这儿。”
这儿?除了泥地就是荒草,莫非要吟诵此地风景,还是考教怎么荒地变良田?
众人都摸不着头脑时,敬恒先生清了清嗓子,“本次考校的第一道题,种稻子。”
!!!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已经有仆人搬来两三个箩筐,里面装着黄澄澄的没脱壳稻子,另有农具几十件,等着人来试用。
敬恒先生继续说道:“你们要种植的面积已经规划好了,两丈见方,以木桩为界,想怎么选都可以,交换也随意,选好了在木牌上写好各自的名讳就行。”
说完,敬恒背着手,施施然的走到一边去了,似乎不打算听他们的质疑。
*
敬恒一走,这一百多号人登时炸了锅,嗡嗡的开始议论起来。
“这是干嘛啊这是?闹着玩吗?让我种地?”
“种地还是第一道题目呢!”
“我从来没种过啊!怎么办?能不能问人啊!”
“下人们也没在啊!”
都是十来岁的孩子,又生在富贵地,别说种地,估计连庄稼人都没怎么见过。拿什么种?头吗?
他们面面相觑,议论纷纷,都不晓得该怎么开口。
宋朗旭蒋学文还有罗氏兄弟凑到一起商量,蒋学文先咂舌:“厉害了!我就没见过这种考题的!存心为难人不是吗?”
罗恒景也道:“是啊,我这书本不是白背了吗?让我写策略哪怕不沾边,我也能编一编,这种地怎么搞?”
罗恒睿眉头紧锁:“莫非是敬恒先生想要我们知难而退?”
“我估计不是知难而退,而是加大筛选力度,先淘汰一半人,再精心挑选剩下的,一百多人一百多份策略,看着也烦人,这招虽然奇怪但是效果却大,你们看,不是很多人动摇了吗?”
四人回头看去,果真有很多学子面露犹豫,打起了退堂鼓,如果不是家中长辈再三强调本次遴选的重要,估计他们扭头就走。
“可是,我们怎么种啊?”罗恒景举手对着农具再三比划,他都不晓得该怎么把这怪模怪样的东西拿起来,又从何下手?
“唔,我倒是知道一点点,就一点,我看过别人种稻子,不知道实际操作会怎么样。”宋朗旭犹豫着提出,“你们如果愿意试试就用,不愿意就算了。”
“试!说不定急病人撞上假大夫,真管用了呢?”蒋学文第一个响应,“不试那可就完全没法子了。”
罗恒景略犹豫后还是点了点头,他也算是尽力一搏了。
这头商量好后,宋朗旭第一个过去找了负责分发农具的仆人,拱拱手问道:“大叔我还有个问题,能托你转达给敬恒先生么?”
仆从抬了抬眼,“不敢当小哥儿的礼,有话就问吧。”
“好,那我就问了。第一,现在是五月底,春耕都是三月,现在才下种子估计来不及收获,先生让我们种稻子,那收稻子需要么?如果因为天时延误这算谁的?”
“第二,稻子必须我们亲自种吗?请人帮手行不行?种稻子不是一日之功,是否还需要我们经常过来?”
“第三,可以场外求助么?”
三个问题问完,那仆人一拍脑袋:“哎呀,小哥儿你问题忒多,我都记不住。”
宋朗旭又重复了一遍,他觉得,这道“题目”里漏洞颇多,与其利用漏洞独自取利,不如干脆堵上漏洞,大伙儿都站在同一起跑线,他才能有几分优势。
仆人重复了一遍问题,屁颠颠的跑去询问敬恒先生,没一会儿敬恒先生过来宣布答案。
第一个问题,如果天气转寒前不能收获,那就当时收割,再对比质量。
第二,必须亲手种,至于何时过来,自行决定。
第三,今日不能求助,但之后可以求助。
蒋学文腹诽:“因为挡也挡不住啊,今天散了后,谁回家不问个清楚?”少不得还要操练起来,应对考核。
答案宣布完毕后,敬恒再次离开,这回干脆回了别院,人影都不见,几个仆从还留着。
此时人群就分为两派,一派是真的一窍不通,打算回家搬救兵,一派打算留下,试着搞一搞。
有人觉得是磨刀不误砍柴工,有人觉得现在回家等于自认一窍不通,各人的想法不同。
经过商议后,宋朗旭四人决定留下,先提前刷一刷题么!他们选了四块挨着的地,用木头桩子隔开,然后在木桩子四角写上各自名讳。
缺乏种地知识的宋朗旭正在拼命回忆,第一步应该是松土?没错,常年耕种的土地很容易板结,再次播种前一定要记得先松土。
用锄头他是新手,使的歪歪扭扭,用力不对,好容易才挖开一锄头,还要费力的把泥土撬起来,异常费力。
剩余三人有样学样,慢慢挥舞着锄头开始松土,还没撬出一米远,罗恒景先哇一声扔了锄头,“手掌心起水泡了!”
他摊开手心,左右两手各自一个水泡,亮晶晶的,一碰就疼。
蒋学文也扔了锄头,“这真不是人干的活儿。”
罗恒睿咬着牙又锄了几行,最终还是放下了锄头,闷不吭声的坐在地面,什么风度什么礼仪也顾不上了。
宋朗旭叹了口气,随手把锄头放好,“我也起水泡了,这手没干过重活,没有茧子,不经用。”
别说这辈子,他上辈子也没干过重活,哪里吃过这等苦?
他们一扔锄头,刚才留下有样学样松土的其余的人也倒了,嗷嗷叫苦,甚至还有人哭了出来。
一时间凄风苦雨,愁云惨淡,不知道还以为有什么白事呢!
宋朗旭盯着手里的水泡,突然起来沿着木桩子走了一遍用步数测量长短,刚才敬恒先生说的是两丈见方,一丈约等于3.3米,两丈见方的面积大约是44平方米,而一亩地约是666平方米。
换成人话就是,他们这点面积,连一亩地的十分之一都没耕种到,放在普通农家,怕不是要饿死?
他这么一说,罗恒景彻底扑街,“我不行了,快把我抬回去吧!”他干脆倒地上不动了。
这回来都来了神句也不管用,他们就是不想动。
宋朗旭长叹一声,取了一张软手帕垫好,“那你们先休息,我要继续了。”松土,这才是第一步,后面还有播种浇水,且忙活呢。
四十多平,不过是个一居室的面积,他可以!
他必须可以。
一锄头一锄头的挖起泥土,敲碎,然后再犁一遍,前前后后花了一个多时辰,才算是把这点地挖好了。
宋朗旭长嘘一口气,回头喊我们先去吃午饭吧!才发现那三人也在松土,动作虽然慢,不标准,但一直在做。
宋朗旭勾起笑容,“干不完就下午再来干嘛!种地并不是一日之功。”
三人如释重负,洗干净手,就回了别院,本打算去寻个附近的饭庄,没想到别院里还提供饭菜,二荤一素一汤,简单干净。平时瞧不上眼的饭菜,此刻格外香甜,他们一口气干了两大碗。
吃过饭后,还肯回到田里的人又少了三分之一,毕竟敬恒先生没在那处守着,只有几个照管种子农具的仆从,能溜当然要溜。
第五十四章
松土, 播种,浇水,一系列事情下来花费了半下午, 等到回家时, 四人已经是灰头土脸, 精疲力尽, 早上出门穿的崭新衣袍,跟在土里滚过三圈似的。也顾不上其他, 四人都挤在罗家的马车上,悄声商量这回敬源先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种地是好事,可做这些跟收弟子又能有什么牵扯呢?难道比谁的手艺好?他们想来想去搞不明白, 就算有事弟子服其劳,也用不上亲自动手吧?
唯有宋朗旭觉得脑子里划过一丝思绪, 但是不等他抓住就溜走了。
“罢了,走一步看一步, 别人也想不通,我们也想不通,大家还是站在同一起跑线。再说了还有第二道题目呢。”罗恒景安慰了两句, 又走到了蒋府门口,四人这才分开。
蒋学文回家把这事跟他爷爷一说, 蒋爷爷拖着下巴:“我也想不通,算了,反正你照常去就是。”
蒋学文怪笑:“连爷爷都想不明白, 我也就更不明白,听爷爷的。”他们对于成为敬源的弟子, 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所以态度也最轻松。
而罗府内, 罗相东听过两个儿子的诉说,皱起眉头百般思索,开始叮嘱儿子该如何行事,拉拉杂杂说了两炷香。
香姨娘就等儿子不归,又不敢进书房打扰爷们说事,只能站在外院书房的口子上,来来回回不停走动,托盘里的甜汤都冷透了。
罗大夫人端着冰镇绿豆汤过来,香姨娘低眉顺眼连忙避开:“夫人安好。”
“嗯。”罗大夫人答应了一声,“老爷一会儿该说完了,恒睿也能回去。”
香姨娘忙说:“主君教训少爷,那是天经地义的,奴婢怎么敢说什么?只是看到睿少爷久久不归,过来瞧一眼,奴婢这就回去。”
罗大夫人面色稍缓,“嗯,事毕恒睿就会去看看你,稍候就是。”
香姨娘又行了个礼,倒退着出了外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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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不止如此,各家子弟回了家,少不得就要一五一十的把事情告诉家中父兄,跟他们商量求个主意。长辈们揣摩不出来,一边暗戳戳的骂敬源先生没事找事,一边更暗戳戳的寻找庄稼把式,打听该怎么种地。没办法,青云捷径肯定是没那么好走,总要付出些努力对吧。
倒是这么一闹,京城内的庄稼把式分外抢手,寻都寻不到,让他们好好赚了一把外快,这是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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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朗旭本来也想去找,结果慢了一步,出名的庄稼把式已经被抢光了,啥也没剩下,他也抢不过勋贵们,就打算去寻几本农书看看。
倒是赵管家一拍脑袋,“咱家不是有花农么!这种花跟种地都是种,还能差多少?我们把花农叫来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