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月偏头,这人是怎么想不开来招惹李骄杨的?
李骄杨冷哼:“别管那个傻子,被人挑拨几句就来冲锋陷阵,马前卒都不算的人。”
事情说起来也简单,就是半年前,陈家的公子看上了李骄杨,悄悄托人来打听婚嫁,李大人听说之后就拒绝了,说早就有中意人选,只是等着过些日子提亲而已。
陈家人被拒绝后,偏偏还不死心又上门打听了一回,再次被拒。本来也是正常的,婚嫁都要自愿,不成就当没这回事,偏偏陈公子的妹妹好似打了鸡血,没事就要来刺李骄杨几句,想发泄怨气。
李骄杨实在无语的很,这都叫什么啊!陈公子本也不是什么良配,喜好女色男色的名声已经传遍了,现在想要拉李骄杨填坑,也要看李家人愿不愿意。
别家或许会图陈家的权势财力,但显然李骄杨不会。
希望下一次,陈姑娘能够学机灵点。
这不过是段小插曲,李骄杨很快就丢到脑后,全心全意观赏风景,等玩到下午才准备各自归家。
因为玩的高兴,宋朗月也就没注意身边的事情,直到旁边一个声音喊道:“神女!”
一听这个熟悉的称呼,宋朗月瞬间不高兴,这会让她想起不高兴的事。
显然李骄杨也听见了,皱眉回头:“是哪儿来的登徒子?”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喊什么神女,这是要败坏谁的名声?她回头远远看到一个书生模样的人,当即把幂篱给两人都带上,吩咐人快点把马车赶到路上去。
总之等登徒子靠近时,他们已经远去了。
“哪儿来的傻子!嘴里还不干不净的,真是惹人烦。”
朗月也烦的很,怎么这人还阴魂不散呢?她气的在纸上写上,上次就碰到此人,也是一张嘴就喊。
“看来是冲着你来的,最近朗月你少出门,我要是找你玩,要么在家里,要么去茶楼,总之这种公开场合不来了。”真是晦气,还碰见两次!
不过李骄杨再看宋朗月的脸庞,又觉得那登徒子眼神还坏。花儿芬芳招惹蝴蝶也不是花儿的错,自是蝴蝶太过孟浪的缘故。
李骄杨好生绕了几个圈子,这才把人送回家。
第一百零九章
李骄杨是本地人熟悉环境, 她如果想要绕路旁人是拦不住的,所以后头的人跟着跟着,就跟丢了。
书生模样的男子望着绝尘而去的马车, 心里全是遗憾和叹息。自从上次一别, 他就对神女魂牵梦萦, 茶饭不思, 本来以为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没想到辗转来到京城后, 居然又碰到了神女。
男子觉得,这就是天定的缘分,不然为什么能够屡屡相见呢?一时激动下, 他就冲了过去,呼唤神女的姓名, 只是没想到神女看也不看他,快速离开了。
男子这才觉得, 自己好像唐突了佳人,殊为不妥,只好慢下脚步。
他记下马车灯笼上的徽记, 回了同乡馆朝着同乡学子们打听,同乡辨认了好半天才说, “我瞧着应该是哪家勋贵的徽记吧,看,上面有个刀剑的符号, 应该是什么武将勋贵。”只是具体谁家他不认识,京城有权有势之人甚多, 砸个石头都能扔中个权贵。
男子只好把徽记记下,等待有机会再寻找。
同乡这时才说:“客栈楼下人挺多的, 你不是要去打听书院吗?走,听听去。”
“好啊。”男子,也就是原书男主李晴朗会意,跟着同乡一起下楼去。
同乡馆是个消息汇聚的地方,无数似真似假的消息在其中汇聚。
人离乡贱,为了抱团取暖,同一个地方出来的商人士绅通常会在固定的地方修建一个同乡会馆,让同乡同源的人能够互相帮忙。
李晴朗出身墨州,墨州会馆也是他暂住的地方。
还没走到客栈的大厅,先听到里头纷纷杂杂的声音,都在讨论即将到来的春闱,甚至有人开了盘口,押注到底最后谁能夺得本次的贡元。
天下英才汇聚一堂,各个都是其中好手,想想还真是各有所长,难以抉择。果然没说几句,底下的人就吵了起来。
“要我说,这次夺魁最大希望的,还是江南来的姜解元,江南本就是文采风流之地,能够在江南脱颖而出的,必定是各中好手,要我说,我就压姜解元!”
“姜解元固然厉害,但听说他不擅实务,听我的,我来呈州来的夏解元夏弘文!”
“要不是前三年因为偶然跌伤了腿,夏弘文早就高中了,积累三年后厚积薄发,难道不会把握更大?”
还有人说起其他地方来的人才,各说有各理,争论不休,说道激动处,有人干脆掏出银钱来,
“空说无用,我这就去压夏解元的名次!”竟然要用金钱来佐证。
这下如同捅了马蜂窝,剩下的人群情激奋,都要去押注。
同乡听的津津有味,听到大伙儿要去押注也来了劲头,掏出半两银子打算压一个,他回头问李晴朗:“怎么样,你押谁?”
李晴朗胸膛几次起伏才压下汹涌之情,“我不压。”他解释着:“打听书院不知道会花费多少银钱,能省一点算一点。”
“好吧,你说的也有道理。”同乡感慨着,“什么时候,我们才能这样被人讨论呢?”
指点江山激昂愤慨,成为众人口里的传奇。
会的,肯定会有这么一天的,李晴朗默默想着,既然到了京城,英才聚会之地,必然要混出个人样来,让从前那些看低他的人,都付出代价!
*
宋朗旭发现最近妹妹不再喜欢外出,没事总留在家中,也旁敲侧击问过原因,宋朗月只懒懒的说,天气太冷不爱出门。
倒也正常,他也不爱出门,不论穿着再厚总觉得一股冷风直往身上扑,手脚总是冰凉,烤着炭盆也于事无补。
甚至天气刚刚变冷,困扰多年的冻疮又卷土重来,再次发作,在指关节上长出几个红肿大包,又疼又痒的。
李骄杨偶然过来送点心,看见这情景真是心疼坏了,连忙让丫头赶忙去买冻疮药膏。
“没关系,这是老毛病,每年都要发作一回的,等过去就好了。”宋朗旭连忙安慰她,“我都习惯了。”
李骄杨还是心疼的很,才知道勤学苦读寒暑不缀到底意味着什么,上次她过来顺手帮忙买的几刀纸都用完了,书房里有个专门的笔筒,装的全是宋朗旭用坏的笔。
哪有什么天才,不过是在一次次的书写中,磨练着技巧,锻炼着思维。
宋朗旭可不觉得有多辛苦,比他条件差还要更努力的人多得是,他转移话题:“我有个好友,他父亲跟我父亲同是好友,他的条件更苦,却比我还努力。”没错,柳治衡自从上回险些被招赘后,发了狠心,也要参考明年的乡试,宋朗旭心里估摸着,名次可能不高,但肯定能中。
也不辜负他三年的努力。
李骄杨叹道:“总归还是辛苦的。”
“有希望,就不苦。”漫长而苦痛的坚持,也终究会盛开出美丽的花朵。
李骄杨看着他坚定的眼神,恍惚间觉得再大的困难也挡不住面前的男子。
真是让人心动。
李骄杨低头遮掩自己红透的耳朵,不照镜子都能感觉到热度,她转移话题说,“现在街上可流行羽绒的厚披风,又轻薄又保暖的,前些日子你送来绣了落梅的,三妹也喜欢的不得了。”
“三妹要是喜欢,我再去信找要两件,只一样,我送你的,你可不许转手送人。”宋朗旭再三强调。
李骄杨心头又是一暖,那件披风绣着星星点点的梅花,栩栩如生,如同他们在佛寺初见的冬梅,她怎么会舍得送人呢?肯定要另外给三妹找一件的。
只是她想到披风,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来,“贡院里不让穿夹袄,预防夹带,我另外给你做件厚厚的袍子如何?要宽大的,晚上还能展开当做被子。”
“那就有劳了!”宋朗旭拱手相请。
李骄杨说干就干,回家就去倒腾库房翻找衣料,最后找到一种呢料,刚好适合做成袍子,她一边计算尺寸一边裁剪,干的热火朝天。
李三姑娘过来寻大姐姐,正好接手画尺寸的工作,李骄杨看到她即刻接话,“你想要的羽绒披风,过些日子就该有了。”
“呀,大姐姐去找他了?那多不好意思!”嘴上这么说,但李三想要的很,不好意思的点头,“替我谢谢大姐夫。”得了李骄杨嗔怪的眼神。
李三吐吐舌,连忙继续献殷勤,但她做着做着,突然望了大姐姐一眼,只觉得大姐姐眼含喜悦,神采飞扬,模样跟往常完全不同。
“总觉得大姐姐变了些。”
“喔,变了哪些地方?”李骄杨头也没抬,继续忙活着手里的事。
“变了....好多,但是,是变好了!”李三心道,想来想去,终于想到一个合适的词语,变自在了!
如果是以前,大姐姐决计不肯去要什么东西的,她在家中也是能省则省,只用份例里的东西,除非是实在没办法,不然不肯开口的,就是要了东西,也会想办法从其他地方补上。
爹娘有心多加补偿,大姐姐总是推辞不肯受,说家里弟弟妹妹多,她作为大姐就该带个榜样出来。李三有时候想送点东西给大姐姐,都要撒娇卖乖,强行让大姐收下,不然她不要。
而现在大姐姐能够自然的找大姐夫要东西,丝毫没有不自在,就让李三觉得,很好,大姐姐这样很好。
发现这个秘密,李三偷偷笑了。
*
在宋朗旭又用秃了几支笔后,期盼已久的春闱终于来了,他有些紧张又有些激动,又强行压抑下自己的激动,有条不紊的准备着需要的物资。
其实会试需要的东西跟之前考试没有不同,唯一的区别就是来参加的人都很厉害吧?全国英才汇聚京城,想要脱颖而出的难度几何形上升。
敬源先生之前虽然天天念叨着要让弟子考第一,可等真到了考试前,他却私下说,尽力即可。
“人生从来没有一帆风顺,即使做出了十全准备,也难免遇到意外,不要把名次放在心上。总不
能因为出门跌了一跤,就不继续走路了吧?”他豁然一笑,重重拍在弟子肩头。
宋朗旭感知着肩头的温度,回想起这些年来先生对他的照顾和关爱,万千思绪涌上心头,最终也只能重重点头。
“我知道。”
他从前努力学习考试,其实只是为了不被更高处的人欺负践踏,可渐渐走上来之后,他总会想,他已经不会被践踏,那能不能让更多的人,能够挺直腰杆的活着呢?
或许只是一个美梦,但为了美梦做些努力,也不算太坏。
春寒料峭,天色还未大亮,已经有人悄然起床,替科举做好准备。
石头也是做惯的,头天检查了三遍马车,赵管家也最后一次检查考篮,确定没有问题。
会试一共三场,每次三天,对各位举子的体力是个巨大的考验,已经有人提前抢了大夫在家,随时做好急救准备。
赵管家听说这事后气的跺脚,暗恨自己手不够快,落在后面。宋朗旭真是哭笑不得的,他也没那么弱好不好?
赵管家振振有词:“这叫防范于未然!不然为什么别家要抢?”
宋朗旭也只能由着他去,暗暗祈祷自己的身体能够顶住。
到了贡院后,石头赶着车先回去了,赵管家留下照看着,贡院还没开门,正在排队搜查小抄。
但到了这个地步,没哪个傻子会夹带,没考中就三年后再来,可比剥夺功名强的多。
宋朗旭正翘首等待队伍轮到他,旁边有个小孩突然唤了声:“公子?”
“嗯?”宋朗旭回头,就看到一个半大孩子叫他,他早就忘了这是谁,疑惑道:“你是......”
“可算是遇到你了公子!”那小孩激动的很,噼里啪啦说着:“上次就是你指点我换个便宜客栈的!我们后来换了个更便宜的客栈,我家公子说要谢谢你,结果没找到人。”
他还特意去那条路蹲守过几次,结果都没见到踪影。
宋朗旭终于想起那个毛手毛脚的小孩,倒药渣倒他鞋上了,他打量那位跟在他身后的公子,微微颔首。
那位公子面色有些苍白,似乎身体不佳,看到宋朗旭后过来问好:“公子援手,不得不谢,我叫姜保,不知道公子贵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