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望今年过去,明年安泰。”
傅大人正要附和几句,就见自家的小厮连滚带爬的跑来了,傅大人眼皮子一跳, “怎么了?家里出什么事情了?”
小厮赶忙道:“老爷, 三姑娘带着二少爷出去了, 说是要奔丧, 小的们不敢拦。”
傅大人皱眉, “奔丧?奔谁家的丧?”
小厮:“南陵侯府。”
南陵侯爷当即就要倒下去了, 他大惊失色,“南陵侯府谁去世了?”
今早出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啊。
小厮:“是南陵侯府大少爷。”
南陵侯爷悲鸣一句,“鸣岐——鸣岐去世了?”
他当即两眼一翻白, 直挺挺的晕了过去。傅大人高声喊, “班兄!班兄!哎哟——”
造孽啊, 造孽啊。年纪轻轻,怎么就没了呢。
他赶紧将人搬上马车,道:“赶紧去南陵侯府。”
一路急奔,但到了门口,却见四处安宁,里面还有说笑声传来,哪里是逝去嫡长子的模样。
自家的儿女自己知晓,他马上就想明白了,这哪里是班鸣岐去世了,这是他傅履想要死了!
“老子这就去杀了这个孽子!”
傅大人抽下腰带就往里面走,小厮也懵了,恰好南陵侯醒来,正要悲痛,就见小厮懵懵的道:“南陵侯爷,您醒啦——您别急,班少爷没事。”
南陵侯大悲之下,又骤然欢喜,皱眉道:“这是怎么回事?”
小厮:“小的也不知——您快去劝劝我家老爷吧,他说要打死我家少爷。”
小厮叫东青,傅履书房里伺候的,此时已经害怕得直打颤,他放了少爷和姑娘出门,还自作聪明的去宫门口谎报,这般回去,怕是要被打死了。
但是即便这样,他还是想要少爷好的。虽然跟着少爷不久,但少爷对他很好,好吃的好喝的,厚衣裳厚袜子,都赏赐过给他。
就连现在的名字,也是少爷赐的。少爷跟他说,一定会好好的对他。他不能对不起少爷。
东青赶紧下了马车跟着傅大人跑。待会要是老爷打少爷,他东青就要扑在少爷的身上。
他是奴才,多打几下没关系。
南陵侯看见他的神色,倒是道了一句,“是个忠仆。”
他也紧跟着下马车,往院子里面走去,他已经是个老狐狸了,儿女们的小把戏也能知晓些,此时也明白了大概——定然是傅履被关了,想要出来,只能说出来奔丧。
但这话也太晦气了!
南陵侯爷决定待会要看着傅履被揍一会再劝架。
进了班鸣岐的院子,发现小辈们都在,妻子和五弟妹也已经站在廊下了。
他走过去,“怎么回事?”
大夫人无奈的道:“说是傅少爷跟傅大人吵架,他又跟咱们家鸣岐交好,想来家里住,便撒了个谎,说要来奔丧。”
说起这个,她好笑又好气,“现在的孩子,真是……”
南陵侯啧啧称奇,“确实。”
随着他这两声啧啧,傅履尖叫也传了出来,“阿爹,别打了,别打了——”
傅大人气得脸都红了,“我打死你个小畜生,小孽障!我打死你!”
傅履:“那你打我啊!打死我算了!你别打东青啊!”
傅大人本来还舍不得???儿子,小厮扑过来正好,他做做样子就行了,结果这孽子还敢叫嚣,气得他将东青一脚踢开,拿着腰带就抽。
这回,傅履是真吃痛了,不过想到折夕岚就在旁边看着,他不敢叫出声,用手捂住嘴巴,眼泪巴巴的掉。
傅师师担心的看着被打的傅履,也不敢出声,委屈的站在墙角。班明蕊正好站在她的身边,给她递了一把瓜子。
“吃点?”
傅师师呆呆的啊了一句,“行——谢谢啊。”
然后反应过来,愤怒的把瓜子还回去,“你瞧什么热闹!”
她说话极为大声,傅大人马上就注意到她了,立马又过来揍她,“孽女,你过来!”
傅师师瑟缩一下,不敢过去,反而一溜烟藏到了折夕岚的背后。
折夕岚:“……”
她即便没有嗑瓜子那般简单,但还是看笑话的,谁知道就被牵连了进去。
看着傅大人望过来的目光,她也不怵,大大方方的笑,“伯父。”
傅大人脸色不好。
自家儿子为了什么闹成这般,他知道。但是他就是死,也不会让折夕岚进门的。
不仅是因为她没有母亲教导和她爹是折松年那般的人,还因为折夕岚几乎直接拿捏住了傻儿子。
傅履太听折夕岚的话了。这不好,不仅不好,以后但凡出现什么分歧,傅履都会站在她那边。
所以,他不会让这种姑娘进门。
他冷着脸点了点头,“岚岚啊,让你看笑话了。”
折夕岚笑盈盈的,“伯父说笑了,他们两个自小就是这般,无碍的。”
傅大人:“……”
他深呼吸一口气,又看向女儿,“师师,你过来。”
傅师师摇头,傅大人痛心疾首,“师师,你之前不是这般的,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傅师师就委委屈屈的道:“阿爹,岚岚都说了,我和阿兄自小就这般,又不是突然变的。”
南陵侯没忍住,笑出声了。
傅大人只觉得再没脸了。南陵侯看够了笑话,走上前去,“好啦,瞧着令公子一身的气度,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在我家住就住吧,等鸣岐劝好他了,我再亲自送他回去。”
他也没当回事。但是傅大人却知晓,不能将人放在这里,会出大事的。
他摇头,“不成,他如今不懂事,在这里倒是给你们惹麻烦。”
傅履还要再说,就见他爹的目光突然看向了东青。
傅履身子一颤,他想起了另外一个东青。
那个东青是自小就跟着他的,从云州到京都,一直忠心耿耿。但后来替他去买诗词骗班鸣岐,替他瞒着家里来班家,被他爹娘发卖了。
他那日怨恨爹娘,却不敢说什么,做什么。他心里一直有口气。所以爹娘给他买来了新的奴才,他就给了名字,也叫东青。
如今,他爹又用现在的东青来威胁他了。
他用一种恨意的眼光看着傅大人。傅大人都被气笑了,过去就抓着他的肩膀要提着走。
傅履只觉得血液倒流,直接左手一抓,抓住了班鸣岐的衣袍,右手一抓,抓住东青的手,他仰起头,狠狠的道:“阿爹,你别想卖了他!你已经卖了一个东青了,还要再卖一个吗!”
折夕岚本来在看一场闹剧,闻言却皱起了眉头。
东青被卖了?
她记得东青。东青是从外头逃荒来的云州城。他小时候也矮,让他跟着,傅履心里舒服一些,所以一直带着。
但后来东青能吃饱饭之后就长高了许多。傅履还偷偷跟她说过,以后他都不敢带着东青出门了。
这话恰好被东青听见,吓得东青不敢吃饭,饿得晕了过去。
彼时折夕岚还教训过傅履,“他的安危是你决定的,自然以你为先,你难道不知道楚王好细腰么?”
傅履立即反思,对东青说吃多点,以后长得高高大大好保护他。东青这才敢吃饭。
后来,阿娘阿姐去世,东青把存下的银子都买了火纸送了来。
所以,东青已经被发卖了么?
她看向傅履,傅履正好看向她,瞧见她眼里失望质问的目光,他顿时后缩了一下。
而后爆发出一股巨大的力量,无论傅大人怎么样拖着他走,他就是不愿意离开。
他觉得自己此时至少要护住东青才行,他不能回去,东青也不行。
傅履便咬牙切齿,两只手用大力,死活不走。可是……
哗啦一下——
班鸣岐看向自己的下半身,裤子被傅履扯破了。
幸而他今日穿的是一件圆袍外衫,又是躺在床上的,即便裤子被撕破了,但白花花的肉还是没有露出来的。
只是,形容不雅。
夭寿啊夭寿!
班鸣岐脸色大红,立马就去看折夕岚,只见她饶有兴趣的眨了眨眼睛,他一呆,脸更红了。
折夕岚就咳了一声,背过身去。
众人的目光在班鸣岐身上转一圈,再看看已经呆住的傅履,都傻眼了。
傅大人只觉得自己一张老脸是彻底没了。
他深吸一口气,“傅履,你跟不跟我回去?”
傅履摇头,“不跟。阿爹,你让我做一次主吧。你别卖我的人了,这回,我肯定护住他。”
傅大人一巴掌打在了傅履的脸上,傅履被打得头晕眼花,直接磕在了旁边的案桌上,好嘛,牙齿磕掉了一个,幸好不是门牙,不然这个年岁,也长不出了。
但还是嘴巴里面流出了血,脸被打得肿起了一片。
班鸣岐连忙道:“伯父——”
南陵侯觉得小孩子家家的,闹成这般,还让自己的儿子出丑,再闹下去不知道要出什么事情。
他连忙再次劝架,“算了,算了,阿履都如此说了,就让他先在这里住几天再说。”
傅大人就去看傅履,傅履肿成了一个猪头,却还是仰着头瞪他。
他头一次见儿子这般坚决,心里其实也有些震撼,再打下去是不成了,他转身气愤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