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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帝王的心腹大患 穿成帝王的心腹大患 第6节

除了田地、园圃以外,还有大片陂池水塘,与一座荒芜的后山。

快到目的地时,雨又大了起来。

“公子,要不然我们先找一个地方避避雨?”大雨刹那间便将少年浇了个透,柳润忙上前为他遮挡,“着凉可就不好了。”

少年摇头:“没关系,不是马上就到了吗?”

江玉珣话音刚落,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隆响。

他下意识回头,突见大块碎石与泥土混在一起,轰隆隆自山坡滑落。

甚至有树苗也被连根拔起,四处翻滚。

“公子当心!”

一个满身泥污,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年,猝然间自山坡滚了下来,重重地摔在了不远处。

“那是谁?”江玉珣下意识问。

“糟了糟了,”柳润低喃一声,不由紧张起来,“回公子的话,那是关在灵堂的奴仆。”

“关在……灵堂?”

“公子,您有所不知。这眼前奴仆,就是将军大人旧日部下,私下为他准备的,用来殉葬的人牲。”

卧槽,殉葬?!

江玉珣的呼吸,瞬间一滞。

古人讲究“事死如事生”,在“周太祖灭神”前,凡是达官贵人,死后必定要杀几个奴仆殉葬。

征南将军以军礼下葬,一切皆由部下操办。

江玉珣明白,这种根深蒂固的观念,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

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原主父亲那些忠心耿耿的部下,竟然会在背地里做这种事。

……不过也是。

巫、卜、殉、祭,存在千年之久。

或许一心灭神的应长川,才是这个时代的异类。

“在那里——”

“他从山上滚下去了!!!”

说话间,几名家吏已抄着刀棍,追了过来。

少年回头看了一眼,突然以同归于尽的架势,猛地向江玉珣所在位置冲来。

一时间泥浆飞溅,混乱至极。

按理来说,江玉珣应该躲开才是。

可他却突然咬牙,丢掉雨伞,上前将少年揽在身后,厉声道:“都退下!”

“……少,少爷?”

看清是他,家吏们脚步一顿,心虚地将手中刀棍,默默藏在身后。

“活人殉葬?将军从前,是这样教你们的?”

江玉珣的声音,格外冰冷,穿透雨幕,清清楚楚地砸在了每个人耳边。

“陛下有令,严禁巫卜殉祭。将军生前忠心耿耿,从不曾违抗皇命。可你们却在他死后,做这种事。若他泉下有知,定当以你们为耻——”

山间狂雨乱点,模糊了视线。

江玉珣只觉眼前这一切,无比荒唐。

沉默间,有人忍不住嘟囔:“但是历来……”

“历来?”江玉珣冷冷一瞥,“时异势殊。无论它究竟绵延了千年还是百年,都注定断绝在大周,断在此辈。”

他声音不大,却在瞬间,压过了滂沱的大雨。

世人早习惯了巫卜殉祭,直至今日仍觉得“灭神”,不过是天子一时兴起。

可江玉珣却无比笃定,这一切终将成真。

满身泥污的少年,一眨也不眨地看向江玉珣。

目光不知何时,不再如死水般空洞、麻木。

“砰。”

长棍从家吏手中滑落,砸入泥土,终于打破这片寂静。

江玉珣回过头,俯身问少年:“有没有摔伤?”

“没,没有……”

“那就好,”江玉珣松了一口气,“你叫什么名字?原本就在田庄,还是他们从哪里买来的?”

说完,又捡起地上雨伞,撑在少年头顶,替他遮挡风雨。

对方深深地看了江玉珣一眼,终于豁出去般咬了咬唇:“我叫顾野九,公子可以叫我阿九。”

顾,顾野九?

……是我知道的那个顾野九吗?

江玉珣撑伞的那只手,随之一晃。

大周亡后,天下大乱,各路势力你方唱罢我登场。

原本是特务机构的玄印监,也在此期间由暗转明,称霸一方。

顾野九,就是未来的玄印监最高统领……

所以说,历史上的顾野九,逃跑时并没有撞到自己,最终顺利逃出江家田庄,阴差阳错加入了玄印监?

“我是……被人私下贩卖到这里来的,”顾野九突然深吸一口气,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重重地向江玉珣磕了三个响头,“公子,我爹娘还被关在那里,随时可能卖为人牲、用来殉葬!求公子救救他们!”说完,下意识抓紧了身边人的衣摆。

他眸中满是祈求,显然是把江玉珣,当做了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不等他开口,柳润先急了起来:“公子,别忘了,您还在禁足。”

与“罚俸三年”不同,“闭门思过”只是个象征性惩罚。

但无论如何,刚回家便出门,怎么看怎么态度不端。

这个时候,家吏们也反应了过来,纷纷劝阻:

“是啊公子,要是被陛下知道,可就不好了。”

“……私贩人牲者,背后都有靠山。您是斗不过他们的!”

黄豆粒大小的雨珠,噼里啪啦打向伞面。

顾野九眼底的期待,一点点落了下去,抓着衣摆的手指,也渐渐无力。

直至下一刻——

“起来。”江玉珣突然松开不知何时紧攥着的掌心,扶着少年站了起来。

他像没听到那些劝阻般,垂眸问:“还记得关你们的地方,怎么走吗?”

“记,记得。”顾野九呆呆点头。

江玉珣拍了拍他的肩,笑着说:“好,那就带路吧。”

语毕,径直转身,向田庄外而去。

“公子,您再想想吧,”柳润愣了一下,慌忙追赶上来,“贸然前往,与送死无异啊!”

但江玉珣的脚步,却未曾停顿。

开玩笑,自己怎么可能去送死?

-

昭都城郊,官道。

快马自林间穿出,奔向龙辇。

骑马的人手持令牌,一路畅通无阻。

直至与龙辇并排而行。

“……启禀陛下,征南将军旧部私购人牲,于今早送入了江家田庄。”

来人的声音,穿过雨幕,传到了龙辇中。

行动间,佩在腰间的玄色印章,也一道轻晃了起来。

“人牲逃出灵堂,并在逃跑路上,撞见了江玉珣。”

说着,用布绢拭净了装有书信的锦盒,再双手自窗送入龙辇。

田庄内外风吹草动,江玉珣的一言一行,皆被记录在上。

“杀了吗。”应长川淡淡道。

他既是在问,江玉珣有没有处死人牲。

也是在问玄印监,有没有杀江玉珣。

《周律》规定,私杀人牲者,可处斩立决。

无论江玉珣这个“鱼饵”多么有用,《周律》面前,也没有半分商量余地。

“没,没有……他带了几名家吏,离开江家田庄,一路找到了贩售人牲之处,”说着,豆大的汗珠,便从玄印监额上冒了出来,“吾等只好跟上。”

毕竟他们的任务,就是守在江玉珣这个“鱼饵”身边。

龙辇内,应长川拆信的动作,不由一顿。

自玄印监创立至今,他还是第一次,得到如此意料之外的答复。

玄印监咬着牙继续:“贩售人牲者,皆是穷凶极恶之徒。江玉珣此行,只带了几名家吏。吾等原以为他必死无疑,没有想到……”

说到这里,玄印监忽然停了下来。

应长川不知何时将书信放到一边,似笑非笑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