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鹿小溪就是个小公主,什么都不会做。他们单独领了东西,回来发现谁都不会做饭。林深没办法,只能找到队长,跟队长家的老太太现学。
林深身体不好,早上早起去干活,中午回来给鹿小溪做饭。
鹿小溪也不娇气,跟别人一样去赚工分。她的手磨出血泡,脚上都是水泡,也没吭声。晚上一个人躺在床上偷偷的哭。林深就等她睡着了,帮她把水泡挑开,上点紫药水。
到了冬天,家里太冷,睡在床上背后全是冷风。
可是炕不烧就冷的跟大石头似得。
那点柴火要省着用,屋子里自然也不暖和。
鹿小溪睡在炕头,身上盖着不少被子,还有棉袄大衣。就这样,后半夜还会被冻醒。
又过了一年,大队里也分给他们多一点的柴火,日子才好过一点。
鹿小溪也适应了这里的生活,想着不给林深添乱,更加卖力干活。从开始只能拿半个工分,慢慢地能拿一个工分。曾经那双扫个地都能起水泡的手,现在就是收拾一亩地的野草,都不会起水泡了。
他生来是少爷,可是为了鹿小溪,变成一个能够下地劳作的普通人。
鹿小溪也从公主,变成一个长得有点漂亮的又很能干的小姑娘。
“深哥,锅里有热水,你千万别用冷水洗!”鹿小溪还是不放心,站在门口看着。
她是真的怕了。
月子里那段时间,林深白天干活,晚上回来帮她带孩子,吃不好睡不好,又被了一场雨,差点就去了。
好不容易人熬过来,家里却没有吃的。
根本撑不到小麦下来的时候。
鹿小溪现在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林深奄奄一息的模样。
“鹿小溪,只是洗个碗而已。你不用这么紧张。还有,如果你现在不看书,不预习,等下我给你讲课的时候,你跟不上,听不懂,就是浪费我的时间。这比洗碗还辛苦。”
扎心了。
鹿小溪啥也不说,啥也不想,转身进去拿出数学课本开始看。
林深洗完手,进来坐在鹿小溪身边,拿起笔在本子上写着:“这些公式其实很简单。你只要记住这个定义,再记住这些公式,后面的题你就会发现非常简单。”
或许是曾经读初中的时候,老师在上面讲课,她耳朵过了一遍的关系,鹿小溪觉得数学似乎好像也不是很难。
“做大题就需要动脑子,比如这里,你看起来毫无办法,实际上,你加一个辅助线,就可以了。”
“几何题很简单,也非常有意思。当你发现诀窍之后,就会爱上做几何题。”
“代数的公式记住了,做题的时候,就什么都不怕。要学会灵活运用。还有,看题一定要仔细。”
“……”
鹿小溪听了整整两个小时的课。
前一个小时听代数,后一个小时听几何。
鹿小溪脑子乱糟糟的,全程都有点懵。
“你自己好好吸收吸收,如果有不懂的地方,你再问我。”林深说着下地拿着盆子进来,坐在床上,开始洗脚。
鹿小溪要动,他说:“你不用管我,继续看书。”
她不想看书。
又不能不看。
鹿小溪想到明天还要去考试还账,就硬着头皮往下看。
“数学不难,几何不难,记住公式,记住定义就可以了。活学活用,对,没错就是这样!”
鹿小溪在碎碎念。
旁边的林见鹿听的昏昏欲睡。
林深瞅着鹿小溪,嘴角缓缓上扬,眼底满是宠溺。
“有哪里不会?”林深倒完洗脚水回来问鹿小溪。
“可以说都不都会吗?”
鹿小溪清澈的目光里带着点愚蠢。
林深无奈:“那我重新给你讲。”
旁边躺着自己哄自己的林见鹿:“……”
他还记得,上辈子他数学考了八分,他爸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只让保姆每天早上多给他煮一个鸡蛋,再多准备一杯牛奶而已。
当时,他以为他爸爸心疼他学习太辛苦,才让阿姨准备的。
现在才知道,他爸爸当时不骂他,是因为放弃他了,变相让他补补脑子。
“这难道就是爱与敷衍的区别吗?”
第二次讲的时候,鹿小溪学起来就没有那么困惑了。
她开始只是不太懂,为什么直角就一定是90。也不太理解,为什么这个就非要等于这个。
“你不需要懂,你只要把这个记在脑子里就好了。”林深这样说,鹿小溪就这样做。
后面鹿小溪虽然不明白,但是会做题了。
“深哥,你的毛衣织好了,就放在炕梢的柜子上,你自己拿过来试一下,看看合不合身。”鹿小溪自己做题的时候,想起正经事,忙扭头跟林深说。
说完,鹿小溪低头继续做题。
林深看着那个叠着的毛衣,拿过来放在枕头上。把自己身上那件有点丑的毛衣脱下来,换上藏蓝色的毛衣。
“还挺合身。”
林深说着低头整理衣服。
鹿小溪回头看过来,恰好林深整理好衣服抬起头,四目相对,鹿小溪眼底的惊艳还没散去。林深唇角缓缓勾起,还特意问鹿小溪:“你觉得合身吗?”
“我觉得好看!”
鹿小溪恨自己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
深哥太好看了,她都不想让他穿成这样出去给别人看。
“深哥,要不,你还是穿破毛衣吧!”
林深抬眼看过来:“嗯?”
“你这样好看,被别人看到了,我会吃醋的。”鹿小溪看着好看的不像话的林深,唉声叹气。
她烧掉的那些漫画里的男孩子,都没有深哥好看。
深哥很白,穿着藏蓝色的毛衣,显得他又白了几分。他气质清冷,看着文质彬彬,却给人一种矜贵的感觉,好似就是世家贵公子。
明明住在破旧的土房子里,墙上都是泥土胚子,还能看到小麦秸秆混在里面,任谁都能感觉到他出身不凡。
林深凑过来,低声在她耳边说:“那只在家里穿,给小溪看。”
“哦,那还是算了,万一你冻感冒了怎么办?”鹿小溪可舍不得,“等我好好学习,到时候再给你织一件红色的毛衣。过年了,人家都穿红色的,你也要有。”
林深眸色暗了暗:“不用,你自己都没有一件新的,先把你的织出来再说。”
“我用不着。”
“鹿小溪。”
糟糕,深哥生气了。
鹿小溪哄着林深:“你是男人,在生产队当会计,穿的体面一点才好。”
“现在没人在乎这个。”
林深不在乎,他只在乎鹿小溪过的好不好。
“可别人会说三道四的。再说,只是一件毛衣而已,很快就好。我在家里又不出去,到时候有一件毛衣就够了。”鹿小溪凑到林深耳边,声音特别小的说,“到时候我们织个一样的。”
林深看着她,喉结滚动,声音低沉:“好。”
鹿小溪把人哄好,自己继续学习。
第二天,生产队分地瓜。
赵红霞又来串门了。
“红霞姐,进来坐。”鹿小溪下地,给赵红霞倒水。
“你忙活啥,坐着吧,我自己来就行。”赵红霞眼睛没从红色的毛线上移开,“这个颜色可真好看。”
“好看吧?”鹿小溪说,“这是我特意选的,等着织出来,让深哥留着过年穿。”
这个毛线颜色很正,带着点暗红色的感觉,看着非常舒服。
价格也很美。
“挺好。”
赵红霞其实是来拿毛线的,不好意思催鹿小溪。
她正犹豫着如何开口,鹿小溪已经打开柜,从里面拿出好几种毛线。
“红霞姐,这些毛线是昨天晚上送来的。颜色就是这么些个,你们要自己回去选。”其实还有很多好看的颜色,但是鹿小溪没有拿。
赵红霞看到手里的毛线也有大红色,跟鹿小溪那个比,颜色更亮一点,也特别好看。
她摸着大红色,喜欢的不行:“这个颜色结婚穿更合适。”
“不结婚也能穿。我们都是留着过年穿的。”
鹿小溪这么一说,赵红霞就把红色的毛线收了起来,还拿出六十四块钱给鹿小溪。
“你就拿一份的毛线,给我这么多钱干嘛?”鹿小溪说啥都不要。
赵红霞早就想好了,鹿小溪拿来多少毛线,她就要多少毛线。让鹿小溪垫上这个钱,赵红霞本身就挺过意不去的。万一毛线拿来了,别人不给钱,或者不要了,毛线都砸在鹿小溪手里,那她以后还怎么面对鹿小溪?
“钱我不能要你的,你先把毛线拿回去,看看谁要。人家要是不要,你再还回来给我也行。”鹿小溪一眼就看穿赵红霞的心思,说什么都不要这个钱。
“小溪,本身我把这事儿跟别人说,就觉得挺不对不起你的。现在你把毛线拿过来,别人要是不要,你让我以后还怎么跟你来往?”
“该怎么来往还怎么来往。再说,这个毛线人家还能送回百货商场的。”鹿小溪也不算骗赵红霞。
她之前买毛线的时候都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