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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明 戏明 第296节

什么“哥哥等一等”?!

什么“裤带儿随你解”?!

不像样!

不像样!

人家歌儿里头这小娘子还知道“怕有人来”,你倒好,大庭广众之下就唱这种歌儿,你敢当着你爹的面这么唱吗?!

丘濬敏锐地问:“你认出这‘马公子’是谁家的了?”

文哥儿点头如捣蒜:“我和我哥认出来了,那是马尚书最小的儿子。”

丘濬冷哼道:“我得去找那马负图说道说道。”

这马文升的儿子,交的都是什么朋友?年纪轻轻就伙同众人当众调戏歌伎,早晚得闹出事来!

瞧瞧文哥儿记下来的这段唱词,简直不堪入耳!

早前他就听说马家这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现在他们竟还祸害到文哥儿头上来了!

丘濬想到这里,又转头瞪了文哥儿一眼,板起脸教训道:“以后不许再跟着你哥他们出去胡混!”

文哥儿直点头,知晓自己这次是逃过一打了。

老丘都搞定了,别人只要依样画葫芦地蒙混过关就好!

文哥儿屁颠屁颠揣着文章去找李东阳分享。

李东阳这个作文老师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对文哥儿这个学生完全属于放养状态,只时不时催更两句《饮食诗话》。

见文哥儿主动跑过来了,他便笑着问:“可是给《饮食诗话》添了什么新文章?”

文哥儿:“…………”

文哥儿只能郁闷地说道:“没有。”为防李东阳继续催更,文哥儿把《曲子胡同游记》给拿出来让李东阳给点意见。

李东阳拿过文章一读,好家伙,这小子才七岁就去听曲了啊。

想到自己有个前·听曲惯犯儿子李兆先,李东阳看向文哥儿的眼神都有点不善了。

不过文哥儿这文章写得挺好的,读来意趣十足,叫人很好奇那位歌伎是不是真唱得那么好。

李东阳虽然觉得文哥儿实在胆大包天,却没跟丘濬那样马上停下来质问,而是耐着性子往下看。

于是李东阳就看见了大煞风景的马公子一行人。

虽说吧,算下来这群人也只是给人灌杯酒、让人唱首艳曲,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读起来就那么地让人义愤填膺。

李东阳仔细一咂摸,明白了,文哥儿就是故意的。

这小子要是不营造前面那种叫人身临其境的氛围,后面大伙就不会感同身受地感到气愤了。

李东阳瞅着文哥儿说道:“你这小子又在使坏了!”

文哥儿矢口否认:“没有的事,我只是把昨晚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记了下来!”

李东阳道:“这你都敢记下来,不怕再挨丘阁老一顿打?”

上次文哥儿挨打,大家可都是齐齐登门去慰问过的。他们绝对没有去看热闹的意思,就是相携去关心一下学生。

文哥儿道:“我刚从丘阁老那边过来,他老人家说要去找马尚书说道说道。”

李东阳:“………………”

丘阁老啊丘阁老,您老人家就惯着他吧。

既然丘濬都要去找人亲爹直接聊这事儿了,李东阳便把文哥儿的文章留下了,准备中午开文会时拿出去分享分享。

撇开文哥儿跑去听曲这荒唐事不提,这文章还是很适合跟大家一起乐呵乐呵的。

毕竟这小子可是在文章里挖了坑的,越爱风雅的人越容易掉坑,不能他一个人受到伤害!

至于马尚书怎么教儿子,那就是马尚书自己的事了,他只是个无所事事的翰林官罢了!

于是李东阳参加文会时便愉快地秀出了学生的新作。

于是王华这个当爹的又又又又又一次成为了最后一个从别人嘴里听说自家儿子干的好事。

这还不是一个儿子干的,而是两个儿子一起干的!

哪怕文哥儿没在文章里写同行的人都有谁,他还不知道文哥儿昨天跟谁出去了吗?

王华气势汹汹地回到家,抄起棍子撵得正在对行李进行最后一次清点工作的王守仁满院子跑。

得知东窗事发原因的王守仁:“…………”

王小文啊王小文,哪怕你真的憋不住想往外说,就不能再忍一晚吗?!

明天晚上我们就不在京师了啊!!!

作者有话说:

王小文:我认真征求了别人的意见,觉得这事儿不能我自己扛

王大仁:我没有你这样的弟弟!!

王·别人·一本满足·守俭:果然,今天就知道是什么坏事了!

注:

马文升的纨绔儿子:参考《明孝宗实录》

【壬子兵部尚书马文升之子玠为徽王所奏,法司拟玠主使殴人至死,罪当绞。

上宥之。

文升再引咎自归且求退,得旨,马玠等事已发落,卿其安心供职,不必再辞。】

就是马玠主使打死人,应该判死刑,但是皇帝饶恕了他,并让马文升继续好好办事,不要辞职。

第248章

王华稍加分析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文哥儿是啥地方都想去看看的性格,只是没有人带着他也不会瞎跑,上哪都是先跟长辈报备,四舍五入也算是个乖娃子吧。

王守仁这小子虽然爱胡闹了点却也不爱去听曲看戏更爱捣鼓个沙盘在那排兵布阵十足十的军事爱好者。

估摸着这事儿就是张灵撺掇的。

不过张灵到底是外人,王华也不好去教育别人只能跟吴宽、王鏊两个苏州前辈商讨了一番他们负责去找张灵谈心,他负责回家揍大儿子。

至于小儿子……孩子还小,又是他哥带去的姑且先算了。

当然,动完棍棒后王华还是把两儿子拎书房里一视同仁地进行深刻的思想教育。

就如今的风气来说,这种单纯听个小曲的娱乐活动问题不大,只有那种马文升儿子那几个一看就属于嫖宿常客的狐朋狗友才算是言官的攻讦对象。

只是不从这种小事严格抓起,以后未必就不会一步步沉湎其中。教育儿女必须从防微杜渐做起!

文哥儿亲眼看着他哥挨揍全程乖得不得了表示这事着实没什么意思他不会再往曲子胡同钻了!

兄弟俩挨完训离开王守仁忍不住伸手揉搓了文哥儿一通强烈谴责他出卖同伴的可耻行为。

文哥儿哼道:“你们明儿出发去陕西了,留下我自己一个人怎么办!”

王守仁道:“你嘴巴严实点不就没人知道了吗?”

文哥儿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上次他挨打也不是他自己说出去的好吗!

兄弟俩对视一眼只觉这事怪不了谁。

谁叫他们因为没去过心里头有那么一点好奇所以没能坚定拒绝张灵的邀约吗?

与此同时,马文升家也并不平静。

马文升在朝中人缘很一般,成化年间一直外任为官,从巡抚陕西干到总制延绥、宁夏、甘肃三边军务,又从总制延绥、宁夏、甘肃三边军务干到巡抚辽东,可谓是哪里不太平就把他往哪里塞,是以他没多少机会归家教育儿女。

尤其是成化年间才出生的这个小儿子,那是见面的次数都很少,当初偶尔回家时他都认不出亲爹的那种。

自弘治初年受到重用返还京师,马文升也不是没发现小儿子的教育出了点问题,可一来是他公务实在繁忙,二来是他这儿子年纪也不小了、早过了可以乖乖听你管教的年纪,马文升不免也有些束手无策。

都这样了,也只能随他去了,顶多稍微就是限制一下儿子的夜不归宿行为,免得被有心人弹劾他“纵子嫖宿”。

大家都儿孙众多,谁家出了那么一两个不争气的小子也不会被拿到明面上来说,大家倒也还算相安无事。

可惜这次不一样,这次是丘濬这个当阁老的来了封信,话里话外是他教子无方,还详细描述他儿子是怎么在曲园里闹事的。

这又是喝得醉醺醺,又是唱淫词艳曲的,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虽然“献唱”的人不是自家儿子,马文升脸上还是火辣辣地疼。同行的人当众闹事他没制止,别人来赔笑敬酒他还真喝了,可见他儿子对这种事俨然早已习以为常!

等马文升从丘濬阴阳怪气的书信里回过味来,派人去喊儿子过来想好好教育一番,就得知儿子宿在外头还没回来。

这简直是火上浇油!

那马玠在外面被人挖起来喊回家,还一脸的不甘不愿。再一细看,他左脸有跟人斗殴打出来的伤,右脸有花娘留下来的唇印,瞧着竟还有点儿对称!

马文升看着简直是火冒三丈,怒道:“你这是做什么去了?!”

马玠听他爹扯着嗓子这么一吼,登时酒醒了大半。

只不过他一点悔过的意思都没有,还跟马文升说起昨晚的遭遇,说他去曲园听小曲被扫了兴,又去别处找乐子,结果遇上个不长眼的家伙要和他抢人,他就跟对方打了一架。好在他带了不少人,除了不小心挨了第一下,剩下的都是他们单方面揍人!

马文升气得肝疼,让人按住马玠亲自给了他一顿毒打,连他亲娘出来拦着他都没停手。

马文升到底是老了,打了一会儿子自己也累得不轻,他看着哭得嗷嗷叫的马玠,扔掉鞭子叹了口气,说道:“等你把这伤养好了,就去你哥那边历练历练,让你哥代我好好管教管教你。”

马文升长子马璁是他主动请求吏部将他外派的,觉得自己就是外任为官一步步升上来的,不能让自家儿子在京师吃闲饭等升迁。

大官的儿子都争相留在京师舒舒服服吃皇粮,谁还肯到外面去当外官?

马文升一向是说一不二的性格,既然儿子现在这么荒唐是家里放任出来的,那就好好把他扔到外面去磨砺磨砺。他老了,管不了这么大一个逆子了,只能让早已成家立业的长子来代劳。

反正长子也是要管教孩子的,正好顺便管教一下弟弟。

远在外地的马文升长子马璁:?????

您可真是我亲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