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安连忙去扶住祖母,说:“奶奶,我陪着你去。”
看着祖孙二人出了院子,伏危收回目光,眼神厌恶地瞧了一眼自己的双腿,双手不禁收紧成拳,骨节隐隐泛白。
眼底浮现了焦躁之色。
这双废腿什么时候才能好……
什么时候才不会如同废人一样,什么都做不了……
伏危忽然听到院外有声音传入屋中,蓦然抬起头往外望去,只见伏宁似乎看到了什么,急急地向前方跑了过去。
伏危似乎猜到了什么,暗暗呼出一息,握成拳头的双手也缓缓松开了。
虞滢在很远的地方,就看到了一个小身影踉踉跄跄地朝着她跑来,就是远远的一个小点,她也能看得出来是谁。
她怕小姑娘摔到,所以步子也快了许多。
小姑娘穿的是草鞋,地上坑坑洼洼的,石头又多,很容易就会摔倒。
待近了些,虞滢急喊道:“别跑了,站着,我过去。”
小姑娘听到了声音,犹豫了一下,脚步还是缓缓停了下来,站在原地。
虞滢呼了一口气。
走近了之后,还有七八步距离,小姑娘看到了她身上的狼狈模样,脸色一白,没有再听话的乖乖等着,而是跌跌撞撞朝着虞滢奔跑了过去。
扑到了虞滢的身前,直接抱住她了大腿。
虞滢低头看向小姑娘,见她肩头颤颤发抖,发出的呼吸声像是在啜泣。
虞滢心头微微一震。
在与亲朋好友再无见面的可能后,遇上这么在意自己的人,心里头很难不触动。
片刻之后,虞滢蹲下身子,柔声与她说:“小婶没事,只是……”
她想了想,找了个借口:“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而已。”
小姑娘闻言,抬起了泪汪汪的大眼睛望向她。
虞滢对她温笑:“小婶真没事,我们快回家吧,奶奶她们该是等急了。”
小姑娘点了点头,然后伸出小手拉住了虞滢的手。
二人一起牵着手回了。
伏危那带着几分迫切的目光,紧紧的盯着院子外。
半会后,待看到那衣衫被划破,脸颊上还有多道细小划伤,一副狼狈模样的虞滢时,素来清冷的脸色却是一变。
第27章 二十七章
罗氏与何家夫妇回到伏家的时候, 便与正要进院子的虞滢碰上了。
何叔何婶看到虞滢的模样时,都愣了。
而伏安则瞪大了双眼,片刻后, 脸色微微发白,连着嘴唇也有些颤抖。
罗氏双眼还蒙着,按照虞滢所言,要蒙上一个月,这才半个多月,还有些时候才能拆,所以也看不见虞滢狼狈的模样。
时下有些安静, 安静得罗氏察觉出了些不对劲, 问:“六娘不是已经回来了吗, 大家怎都不说话?”
罗氏是易伤春悲秋且易愧疚的人, 知道虞滢这情况,只会加重她的眼疾, 她双眼能早些时候好, 也能早些时候照顾好伏安扶宁这两个孩子,所以虞滢不大想让她知道自己的情况。
故而对着何叔何婶, 还有伏安他们轻摇了摇头。
何叔何婶倒是理解, 也就没有说出来, 只是伏安紧紧抿着唇,眼眶红红,好似很难受。
虞滢看了他一眼, 再次摇了一下头后, 才回罗氏说:“大概是因为我不小心摔了一跤, 略显狼狈,所以她们看到我的模样, 有些惊讶。”
何婶看向她那张虽简单清理过,却还是有四五道明显划痕的脸,这哪里只是略显狼狈。
看到她背后的那框草药,心道伏家到底是积了什么大德,才能娶到这么个好媳妇。
虽然脸上有那么几块斑,可她还是觉得没有什么影响。
毕竟村子里的村妇们,哪个不是素面朝天,脸上又黑又糙的?
而且这伏家新妇除了那几块淡斑外,眼睛鼻子嘴巴都好看,且皮肤细腻白皙,越看越水灵,哪里比不上别家的媳妇了?
要是他们何家的媳妇该多好呀……
何婶便连忙打住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忙在一旁配合道:“这怎么就摔了?”
虞滢笑道:“没看路,一不小心就摔了,所以也就回来晚了一些。”
罗氏不疑有他,担忧的问道:“那有没有摔伤?”
虞滢应:“没有大碍,就是衣裳脏了一些。”说着,她看向何家夫妇,问:“何叔何婶怎就过来了?”
罗氏道:“见你一直没回来,就想着让伏安带着何叔去你们常采药的地方找一找。”
虞滢闻言,与何家夫妇抱歉道:“一直都在麻烦何叔何婶,着实是不好意思。”
何婶道:“这么见外作甚,我们两家不需要这么客套。”
说着,又担忧的看了眼伏家新妇,话里有话的说道:“要是有什么事,可千万别扛着,尽管来寻何婶。”
虞滢明白何婶的意思。
意思说她要是哪里摔伤了,自己一个人搞不定,便去寻她。
她没有把何婶的好意全推了,而是应道:“若是有难处的话,我会与何婶说的。”
何婶点了点头,然后与罗氏道:“既然余娘子也没事了,我们就回了。”
何家夫妇回去后,虞滢牵着伏宁转身回院子。但转身一抬头便与伏危对上了视线,她愣了一下。
伏危双眸漆黑深沉地望着着自己,虞滢有些不明白他这眼神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虞滢不自在的收回目光,转头看向伏安,问他:“中食做好了吗?”
一直沉默不语,眼眶发红的伏安鼓着脸,两息后,还是应了声:“早就做好了,都凉了。”
虞滢说:“那我收拾收拾,一会吃中食。”
说了之后,她松开小姑娘的手,说:“小婶清理一下再去用中食,你先去帮哥哥端碗到屋里头。”
小姑娘想跟着她,但是却又很听话的点了点头。
虞滢抬起头,再与伏危看了一眼,四目相对后虽还是没有只言片语,但虞滢这回隐约明白了他也是关心自己的。
她朝他点了点头,继而转身回了屋子,把背篓放到了地上后,暗暗呼了一口气,然后把晾在屋中的替换衣物拿了,再出屋子取下晒在竹杆上的布裙。
把衣衫放在了浴间后,她才出来舀了一盆水进去,简单地冲洗了一下身上的汗渍。
一身干爽的从浴间出来,他们已经在等着她用饭了。
虞滢入了屋中,与望着自己脸的伏危再而对视了一眼,她暼了眼罗氏,然后再对他摇了摇头,张开嘴巴,无声地用口型与他说——一会再说。
伏危面色沉静的敛下眸,低下头搅弄碗中的筒骨粥,却是没有半分食欲。
但知道粮食的珍贵,知道她的不易,所以并未浪费一粒米。
安静无声的进食。
一刻后,伏安收拾碗筷。
收拾后,大家相继从屋中出来了,依旧留伏危一人在屋中。
伏危望着房门,等着她来寻自己。
约莫半刻后,才见帘子撩开。
只见她端着一个圆簸箕,簸箕上边放着几个红褐色的粗根茎,两个小的,一个比男人.拳头还大小半圈。
虞滢笑着与他说:“你猜猜这是什么?”
伏危沉默几息,却没有猜那是什么,也不在意那是什么,他只在意旁的。
“衣服上的划口,还有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虞滢略一琢磨后,不想多做解释,便说了一样的说辞:“采药的时候,不小心摔了。”
伏危默了片刻,才徐缓的开了口:“你发上没有任何的泥土,手上也没有半点的擦伤,不是摔的。”
虞滢一愣,仔细想了想,还是真的是那一么回事。
何叔何婶都没察觉出来,他竟然看出来了。
见骗不到他,她也就实话实说了:“刚才在山里遇见野猪了。”
伏危在听到她的话后,眸色一敛,问:“你进深山了?”
虞滢走到桌旁,把簸箕放到了桌面上,摇了摇头:“应了你那句话,常年在河边走,湿鞋了。”
伏危一默,又听她说:“不过多亏你早间给我的连弩,不然我可能真的是非死即伤。那野猪皮太厚了,前面几支短箭只是擦伤了它的皮肉而已,但是最后一支箭我琢磨着应是射中了它的眼睛,所以它才一时痛得没有追上来。”
见伏危脸上无甚表情,也沉默不语,她问:“你怎不说话?”
伏危看向了她,缓缓的说:“我从未像现在这般觉得自己是如此废物。”
虞滢:……
这人怎又开始消极了起来?
虞滢想了想,说:“你有手有脑子,要是没你的弩,我现在哪里还能与你这么说话?又怎么可能采到这何首乌?”
伏危面色低沉,不语。
虞滢继续道:“别总是想有的没的,人家伏安日子就够苦的了,先前不过八岁的年纪就照顾一家老小,还得照顾你,也没见与你现在这般多愁善感的。”
听她这么一说,伏危这才有了些反应,眉心浅蹙。
不禁心想在她的心里,自己难道比不上伏安?
也是,伏安总是给她忙前忙后,比不上也是自然,就是心底有些不大愉快。
伏危呼了一口气,问她:“可有受伤?”
虞滢见他正常了,也就摇头:“没事,就是逃跑的时候划伤了一下脸,一会我用些草药涂抹一下,五六日后疤就会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