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危愣了一下后才平静道:“我并不觉得打扰。”
虞滢只当他是说场面话,笑了笑后,便出去准备梳洗了。
伏危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继而再抿了一口苦药。
苦药入喉,苦得他紧紧皱紧了眉心,复而低眸看了眼碗中的汤药。
他怎觉得今日的汤药比先前的要苦得很多?
虞滢并未与罗氏,还有伏安扶宁说要把伏大郎夫妇接回来的事情。
她想,比起眼巴巴地等着,不如就让人直接出现在他们的眼前要惊喜得多。
再说罗氏的双眼已经治了一个月了,也差不多该是时候拆开纱布了。
虞滢要给罗氏拆纱布的时候,伏安把竹凳搬出了院子,让他祖母坐在院中,而他和妹妹则围在一旁,满脸期待的等着。
“小婶,奶奶的眼睛真能治好吗?”伏安问道。
虞滢一笑:“哪有这么容易,治标也得治本,治本的话是一个需要耐心等待的过程。虽然现在还达不到清晰视物的程度,但勉强还是可以视物和看路的,要逐渐清晰的话,还得继续慢慢疗养。”
罗氏闻言,说:“能看得见路,不用人带路就已经是极好的了,我也不敢再强求其他的。”
虞滢走到了罗氏的身后,轻声说道:“肯定不止这个程度。”
说着,她开始解开罗氏眼前的纱布。
一圈又一圈后,纱布取下,闭着双眼的罗氏迟迟不敢把双眼睁开。
说到底,她也是紧张的。
虞滢走到了她的身前,笑道:“可以睁眼瞧一瞧了。”
罗氏迟疑了一下,还是缓缓地睁开了双眼,有光线入眼,眼前皆是一片模糊。
她在影影绰绰之间看到了一个女子模糊的轮廓。
“怎么样?”虞滢凑近去检查罗氏那双略显浑浊的双眼。在她眼中看到了自己模糊的倒影,便知这双眼治疗得是有效果的。
双眼逐渐适应了光亮,虽然视物还是朦胧的,但她可以看到离自己很近的人,即便不是很清楚,可大概也能分辨得出来五官的位置。
罗氏试探的唤了一声:“六娘?”
“嗯?”
看不清楚,可罗氏感觉得出来儿媳是个美人胚子。
渐渐的,罗氏缓过了神来,心跳却忽然快了起来,蓦然抓住了儿媳的手腕:“六娘,我能瞧、瞧见了?!”
以前,只有白日的时候才能看到微弱的亮光和非常显眼的东西,可现在,却是能看得到人的五官位置了!
“奶奶,我呢我呢,你能看得见我吗?”伏安也跟着激动了起来。
虞滢给伏安伏宁让了位置,让他们祖孙三人相互高兴高兴。
高兴和激动过后,罗氏站了起来,转身往茅草屋的方向望去。
神色有些紧张,她看向虞滢,声音轻颤的问:“二郎是不是长得英俊?”
除了伏安外,没有人和罗氏说过自己的亲儿子究竟长得什么样。
伏安只说现在的小叔好看,比之前的小叔好看多了,可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却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虞滢也顺着她的视线往屋子看去,缓声道:“是的,长得很英俊,又英俊又聪明,脾气还好。”
罗氏虽然看得不清楚,可就是亲儿子的影子,也想看一看。
伸手去拿身边的竹竿,握上竹竿的下一瞬才忽然反应过来自己能勉强看得到路了。
她复而松开了手,站了起来,往茅草屋一步一步地走去。
推开房门,走入了屋中,往竹床的方向看去,隐约可见坐在床上的身影。
“二郎……”罗氏声音微微颤抖。
伏危抬头看去,与生母四目相对,只见生母逐渐红了眼眶。
伏危心情有些说不出来的微妙。
他养母早逝,所以并没有感受过多少母爱,可因他与生母才相认两个余月,所以他们母子俩算不得有多深的感情。
此前他们极少交流,就是交流都未称母亲。
可现在,伏危想就此解开彼此的心结,所以点了头“嗯”了一声后,又喊了一声:“母亲。”
听到这声母亲,罗氏一下子没忍住,心一酸,捂着嘴哭了出来,转身就往屋外跑了。
虞滢在屋外听到伏危的这声“母亲”,脸上露出了一抹带着几分轻松的笑意。
还好,算是相认了。
在书里,直至罗氏临死,他们母子二人只是相见,却算不上真正的相认。
而伏危的遗憾之一,就是没能在生母有生之年喊她一声“母亲”。
如今,从这里开始,就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虞滢抬头看了眼艳阳。心道,再过不久,那伏大郎夫妇也能回来了,到那时伏家就真的能全家团聚了。
可她呢?
想到这,虞滢心中不免多了一丝伤感。
在这个世界里边,所谓的亲人却也不是她的,她又找谁团聚?
正伤感的时候,掌心忽然一热。
她低头一看,才发现是伏宁牵住了她的手。
伏宁对上了小婶的目光,眉眼弯弯一笑,然后用脑袋轻蹭了蹭小婶的手臂。
小姑娘撒娇的动作,忽然让虞滢想起了她妹妹养的一只小奶猫,也是这样撒娇的,奶萌奶萌的,怪可爱的。
她一想,罗氏的眼睛没治好,伏危的腿也没好,最重要的是小伏宁还不会说话,这些病症都治好,都不知道到什么时候去了,她做什么那么快忧愁去处的问题?
想到这,虞滢顿时把那些个低迷情绪一扫而空,再次把目标确定了下来——治病,挣银子!
第37章 三十七章
虞滢打算在去采石场接回伏大郎前, 先把手头上的事情都给整理完了再去。
她向何叔何婶打听过了,去采石场一来一回起码得四五天的脚程。
要去那么久,送去吴记食肆的凉粉也就只能交给伏安与罗氏, 还有伏危那处了。
伏危来做凉粉,然后再由罗氏与伏安一同送去村口。
最后便是朋来客栈小二阿福那处了,也不知现在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她今日去了吴记食肆,一入铺子,陈掌柜便忙喊了她过去说:“昨日,上回来过的那个小伙子来寻你了。”
虞滢忙问:“说了什么?”
陈掌柜:“倒是什么也没说,但我与他说了你今日会来, 他便留了话说今天过来寻你。”
虞滢点头时, 又听陈掌柜说:“不过昨日他来的时候, 面上是带着喜意, 你托他之事,十有八九成了。”
虞滢眼神微亮, 心头也多了喜意。
在等小二的时候, 虞滢想到要去采石场,自己人生地不熟, 什么都不清楚, 还是得先了解。
看了眼店铺里边还没有客人, 陈掌柜似乎也不忙,虞滢便去问了。
“陈掌柜你在玉县也是见多识广的,所以我想问一问, 去采石场赎人要注意什么?”
陈掌柜听说余娘子要去采石场赎人, 先是一惊, 但随即想到陵水村世代基本上都是从别处流放来的。
而且罪人之后服役的役期都要比普通人家的要来得长,再者去的地方都是那等最苦最累最危险之地, 修城墙与采石这些苦役几乎都是他们来做的。
前些时候听说大赦,陵水村大部分的人都被赦免了,但因世代贫困,所以并未听说有人从陵水村搬出来。
“余娘子家中谁在采石场?”
虞滢也不瞒他,说:“是我的大伯兄和大嫂,还有好几年的役期,想最近去把他们赎回来。”
陈掌柜闻言,忙问:“那这冰膏不弄了?”
虞滢回道:“我家夫君会做,他做好后,会让人送来的。”
听到余娘子第一回 提起自家的丈夫,陈掌柜还是有些好奇的:“平日怎只见余娘子,不见余娘子的夫君?”
虞滢笑了笑,委婉道:“他略有不便。”
见余娘子没有细说,便大概知道有什么难处,陈掌柜也就没有多言,而是说回赎人的事宜。
“我虽没有特意去了解,但平日多有县衙衙役到这食肆用食,再者东家也有亲戚在县衙做差事,倒是也听过一些。”
说到这,陈掌柜压低了声音:“东家的表叔就在衙门做事,所以我们这食肆才没有那些个地痞无赖来闹事。”
而后想了想,又道:“你赎人的话,得先去县衙把役银交了,到采石场免不得还要再交一些杂七杂八的银子,所以这只准备役银是不够的。但这世道到哪里都讲究一个人情世故,若在县衙熟人帮忙办事,便不会走那么多的冤枉路。”
虞滢深知熟人好办事,古往今来都是一样的,故而也压低了声音问:“那要如何才能搭上线?”
陈掌柜拇指与食指略一摩擦,虞滢见此,心中了然。
她问:“那大概要多少银钱打通关系?我这可能拿不出太多的银钱……”
陈掌柜问:“几百文能否拿得出来?”
虞滢一听,点头:“这还是能拿得出来的。”
陈掌柜道:“再摆上一桌好酒好菜招待,到时候他送去公文时与你们同去,也会帮你们走通关系,采石场的役差可不敢得罪县衙的衙差,到时候估摸着再交一百文就够了。”
虞滢露出为难之色:“这银子倒是能拿得出来,只是我夫君不大方便,所以我一个妇道人家,总归不大好摆席招待男客。”
陈掌柜问:“家中就没有什么长辈了”
虞滢琢磨了一下,想起了何叔。
何叔若是现在就与这些衙差打好交道,指不定往后赎何二郎的时候也能不用走那么多的冤枉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