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秀玉看到她姐,过去站在一起。
这么多年余家的两个闺女从来没回来过,
王爱华站在一旁也没啥感觉,公爹死远不及她对大姑子的好奇度,早就知道河山沟的厂子发展的好,身为大队长的周家就更不用说了,有钱,有本事,净出能人。
跟余秀敏也好几年没见过,这么灯光下瞅着,好像比年轻的时候还要好看,身段也养的好,身上穿着的棉袄应该是新做的吧,看着里面放的肯定是新棉花,蓬蓬的。
王素心坐在床边掉眼泪,抬头看着俩闺女跟陌生人一样,也不哭不说话的。
“我真是白养你们了,你们亲爹都这样了,还一个个的摆出来这副臭脸。”
余秀玉可不是当初的余秀玉,这些年家里上上下下都被她把持着,婆婆看着她有个有能耐的亲姐姐夫一家,在家里一声都不敢吭,就是从周喜考上大学的那年开始的。
“娘,叫我们来干什么的?”她不想说废话,大过年的给她们找不完的晦气。
王素心听见这话气的都手抖的指着余秀玉,“你不孝顺,要天打雷劈的。”
余秀玉完全没理会,老天爷可是长了心的,也不知要雷劈谁?
余庆刚抬起来胳膊示意自己要坐起来。
余大春赶紧就扶着,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王素心也站起来去给倒上一碗热水。
余庆刚大喘气,“秀敏,秀敏,你来。”
余秀敏自从来就一句话都没说,脑子里跟过电影一般都是这些年发生的事情,听到话也只是往前稍微站了一点。
“有什么事就说吧。”
她半点伤心都没。
余庆刚又咳了起来,一直不停。
余大春担心的拍着他的后背,“秀敏,你就不能说两句好听话吗?爹都已经这样了。”他是真的孝顺。
余秀敏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听话,“他要是对我跟对你一样好,我现在有一箩筐的好听话在等着,我还能给他风光大葬,可惜他没有,大哥,你有什么立场过来指责我啊。”
余大春不理解她们姐妹为啥都不孝顺,家家户户不都是这么做的吗?哪有嫁出去的闺女不补贴娘家的。
余秀敏也没打算能跟余大春说明白,他就是既得利益者,也只会站在道德的高点上指指点点。
余庆刚这会才不咳,只是脸色更加难看,面如死灰。
“秀,秀敏,爹知道错了,爹对不起你,现在我的时间也不多了,想求你能原谅我,我都要死了。”
余秀敏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死跟原谅不原谅也不挂钩。
“我猜你后面还有话吧。”
余庆刚确实,要是他死了,家里也不会过好,对自己的儿子他知道,没啥大本事,不过要是能到河山沟的罐头厂上班,那也算是有个铁饭碗。
“你能不能看在我死了的份上,答应我一件事情。”
余秀敏只觉得现在她脑瓜子特别清楚,“让我大哥去罐头厂上班是吧?不可能,你想也不想,死也没用。”
王素心气的忽的从床边站起来到余秀敏的面前,“这是当闺女说的话吗?”
余秀玉立刻挡在余秀敏的前面,看着她娘,“怎么?我还有更难听的等着呢。”
余庆刚到死心愿也没达成,算是死不瞑目。
余大春疯了一样的把余秀敏姐妹俩赶了出去。
余秀敏也没什么感觉,什么家人不家人的,不就那么一回事,你对我好我对你好,那血缘只是辅助,要是你对不我不好,我也对你不好,那血缘就是狗屁不是。
天已经晚了,余秀玉跟余秀敏一起回了周家。
田耽一直在等着她回来,想着要是再不回来就去余家要人,听到外面大门的动静,她披着衣服从里屋出来。
“秀敏,咋样了?”
余秀敏跟余秀玉把大门关好,进了堂屋里。
田耽这才看到余秀玉也在,“快,冷不冷,秀玉吃饭没?没吃我再给你下碗面条。”
余秀玉摆摆手,“婶子不用客气,我吃过了。”
这几个人才坐下来。
余秀敏简单的把事情说了一遍。
“估计明天埋,我跟秀玉就不去了。”
田耽看着余秀敏,就知道她虽然到那说了一顿,但心情肯定不好。
“快回去歇着吧,也别觉得自己有啥错,没错,亲人之间的缘分也有浅的,咱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成。”
第二天草庙大队余家办丧事,去看礼的人发现余家俩闺女一个都没来,还有一个嫁到了十里八乡都有名的周家。
三月份,周喜在首都收到家里的信的时候看到里面提了一句,大嫂的爹死了,还有些唏嘘,回想起来当初他来家里耍心眼要钱,现在没想到吧唧一下命就没了,不过许友仁怎么还没死?她很好奇,还能这么扛的住,厉害。
许友仁每天都吃不好睡不好,还要干活,他到了也没想到怎么就走到这一步呢?
他还特意去找了之前的同学,但都被赶了出来,漫步目的在大街上走,不知道为什么就走到了贴着封条的程家老宅,没过多久就站在门口又哭又笑的。
“程延怀,这局我还没输,程其右不也去了大西北的荒漠,我许友仁还会东山再起,只有你,只有你是个死人了。”
许友仁说完之后还是要回去扫大街的,扫完还要写报告。
一九七三年三月份,政策松动,距离“延迟高考”已经过去七年。
周喜今天下班到点就准备走,陆屿清在后面叫住她,两个人并排出了外交部。
“你今天开会可真是思路清晰,把那些人怼的硬是半个字都不敢说。”
周喜哼了一声,“怼他们还不简单,还想苛待我老师,真行,我能骂的他们狗血淋头。”
沈老师是在外交部任职,之前也在外交部做教授,当年去江西,因为他还有外交部的职务,所以也就没事,但他有留学经验,一直被抓着不放。
陆屿清伸手摸了一把周喜的头顶。
“说起来你啥时候答应跟我谈对象啊?”今年春节的时候陆屿清先告白,周喜没直接答应但也没否认,只是说想再考虑考虑。
周喜事情太忙,她想说她给忘记了。
“直接结婚吧,咱们别谈恋爱了,好麻烦。”她今年已经二十五,眼瞅着事情现在如火如荼,估计着一时半会也结束不了,她也不能一直等着,人要识时务。
陆屿清听见这话直接愣在了原地。
“你,你说的是真的吗?”
周喜看他没跟上,又笑着回去,站在他面前,仰着头看他。
“我说外交官预备人才,你结巴能行吗?到时候怎么怼人啊。”
陆屿清脸上的笑有些不自然,“不是,我这不是以为你骗我吗?”
周喜看看天,“我们认识这么多年,工作又在一起,不就跟谈恋爱一样吗?直接结婚吧。”
她是认真思考过的。
陆屿清点头,“行,你说啥时候,我先登门拜访。”他说起来还挺紧张的。
周喜想着当年程其右来家的时候被她老爹折磨的,“陆同志,任重而道远,娶我可不容易,我爹那个人可会折磨人了,我姐夫当年来家的时候,一到啥都没吃,就直接下地干活了,大夏天的,人都累的不行。”
陆屿清倒是不怕干活,小时候他在部队里待过训练。
“没问题,你说什么时候回去就成,我随时准备着。”
周喜突然间正经的看着他,“我的规矩你知道的,我想好好的完成自己的梦想,所以以后形势要是变好,你不能因为什么原因就让我在家里待着,洗衣做饭,我首先说明我不会做饭,也不会洗衣服。”
陆屿清当然知道,“巧了,这些我都会。”
周喜觉得她这不是找到了吗?
“好,那就等劳动节吧,我们正好放假,就一起回去。”
陆屿清答应的很快,把周喜送到宿舍楼下,他心情不错的转身回家。
陆老爷子这两年已经过上了养老的日子,警卫员照顾着,他就喝喝茶在院子里种菜,也没啥事,顶多再应付一下所谓的检查。
陆屿清回来得时候,他刚刚锄完地,他休息这两年,身体倒是调养的越来越好,看着孙子回来笑的嘴都要咧到耳朵上了。
“你乐啥呢?”
陆屿清走到他面前,“爷爷,我要结婚了,您要有孙媳妇了。”
陆老爷子扶着锄头意味深长的看着他,“你不喜欢那个叫周喜的丫头了?换的谁啊?”
陆屿清啧了一声,“爷爷,还是周喜,没换人。”
陆老爷子这会倒是反应过来,“你不会耍流氓,强迫人家答应你的吧,怎么还直接结婚?我记得你一直都没追上人家。”
陆屿清赶紧把前因后果解释一遍,不然他实在不知道一会还能听见啥话。
陆老爷子没见过周喜,不过吃到了周喜每年带过来的特产,还知道她做过的几件事情,这样的孙媳妇虽然没见过,就已经很喜欢了,奈何孙子没本事,眼瞅着自己都要三十,太没用。
“行,你赶紧给我把孙媳妇娶进门,我就谢天谢地。”说完又想了一下,“咱们家也没个女同志,我也不知道,这孙媳妇第一次上门,得准备些啥啊?”
陆屿清伸手赶紧制止,“我得先去见她父母,取得她父母的同意,我才能带她来见您。”
陆老爷子也觉得没毛病,“那正好我去找老成问问,这孙媳妇进门都需要啥提前准备。”
陆屿清也没拦着,成爷爷家就住在军区大院的隔壁。
周喜回去也没闲着,直接坐在书桌前提笔写信,把自己要结婚的事情告诉他们,并且通知他们劳动节会带女婿上门。
周洪山是在差不多一个月之后收到的,这会已经是四月份,他在忙着果园的事情,大队里的西瓜现在种的都是新品种,这两年周将从西北带回来的,还带了很多别的水果种子,只是气候差异化,导致效果不如那边。
中午周源不知道想什么点子,想吃凉皮。
田耽今天也不忙,在家里就开始给折腾起来,先把面筋洗出来,面团子在水里不停的洗,洗到最后的面团子变的十分劲道,这就是面筋,再上锅蒸熟。
余秀敏把薄铁片子给收拾出来,到时候好倒上面糊水,一张张的蒸出来。
周洪山下工从果园回来,路上碰见邮递员就干脆取了信,他到家里洗了手站在厨房门口才打开。
田耽才蒸出来十几张凉皮。
向阳还在果园厂子里上班呢,没在家。
周洪山看到信前面还正常,到中间眉头越皱越深。
“完蛋了,田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