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鸢怔愣着,
把额前墨发拨弄至后边,
眼睫因风灌入轻颤着,她眯了眯眼,才借着明晃晃的风灯瞧清楚表哥的动作。
修长如玉的手轻轻拈住小桃子的头,拾起时,清寒的目光从簪身不紧不慢扫过。
谢知鸢不自在地抿抿唇,明明湖风在燥热的夏夜里凉得不可思议,可那股令人微微酥麻的温热却直到她理好衣摆起身,依旧牢牢地附着在她手背上。
她在他望过来时,稍稍后退了些,还不忘行了个礼才轻声道,“谢谢陆世子。”
细嫩的掌心在面前抻开,眼前的女孩墨发散开,发尾被风卷到空中,还有几丝缠连在嘴角处,
陆明钦目光在她垂下的长睫处微顿,才将那颗水润的桃搁置在她的手心。
指腹无意间掠过她细瘦的掌骨。
谢知鸢宛如触到痒乎乎的东西般缩了缩手,她将要转眸时却瞥见男人指节处的伤口,
不是旧的,甚至还冒着血,
意识到自己的担忧,她有些慌乱转了转话题,
“陆世子唤我来,是有何事吗?”
女孩的嗓音又软又轻,可话语里满是陌生,让陆明钦稍动了动喉结。
过了几瞬,男人低沉清冽的嗓音才被湖风传至耳侧,“前两日在贵府落了样东西,近些时日因太忙无法去取,便由你......替我保管保管可好?”
落了东西?
谢知鸢眨了眨眼,脑子里没什么印象,可还是一口应下,此事一了,周遭一时陷入静默。
她捱不住这般的阒寂,脚尖轻轻并了并,黑白分明的大眼悄悄看向他。
男人侧脸看向湖中心亭子上流光溢彩的风灯,与微映亮光的眼眸相对的,是自高挺鼻骨投下的阴影。
萧瑟晚风下,他半倚着围栏处的身姿也带了懒散的意味,些微酒气顺着风渡了过来。
怪不得今晚的表哥总有些怪异,原来是喝了酒。
谢知鸢只静静地看着,并未出声,陆明钦也只微掩着眸,注意着女孩软乎乎的呼吸声。
可总有其他杂音入耳。
陆明钦自风声中辨别出男人沉稳的脚步声,略不可闻地拢了眉。
果不其然,
“阿鸢——怎的在这里?”男人温和的嗓音自几步之外传来,谢知鸢还没回头,就被宽大的外袍包裹住了身子,还带着男人的体温与干净的气息,
她懵然转身,在看清孟公子的那一瞬下意识用余光瞥了眼表哥。
他恰好也侧目望来,乌黑暗沉的眸子在暗色中瞧不清情绪。
孟瀛也跟着望向他,略行了个礼,原本轻轻放在女孩肩上的手缓缓往下移,最终紧紧握住她柔软的掌心。
谢知鸢僵了一下,但并未推开,顶着表哥的目光稍福了福身子,拉着孟瀛就往外赶。
等走远些后,
女孩的声音自风中传来,“在这里欣赏夜景啦,你放才去了哪里?”
男人轻笑道,“替你寻了那道菜的方子,可要带回去看看?”
“哇!孟公子好厉害!”
......
陆明钦垂眸轻笑,“厉害?”
*
孟瀛将谢知鸢送回了家,在谢父谢母的挽留声中温声笑着离去。
谢知鸢目送着他离去,这才转身提裙小跑着向内屋。
“这孩子,多大了怎么还是这般毛毛躁躁。”
谢知鸢没有理会娘亲的絮叨,她目光在厨房里轻扫了一遭,又轻声问,“娘,那日表哥来我们家,可是落了什么东西?”
谢夫人才跟着踏入此间,闻言思忖道,“好像是多了个木盒子。”
木盒子?
对着女儿疑惑的目光,谢夫人将壁龛上侧的柜子拉开,取出个紫木檀盒。
“我那日便觉奇怪了,”谢夫人打开木盒,里头空无一物,“这什么都没装呢.....”
谢知鸢却将目光落在了木盒的盖子上,几只活灵活现的小猫围着翩翩飞舞的蝴蝶嬉戏,
线条流畅,刻得用力却不显突兀。
刻得可比她好多了,谢知鸢下意识想,表哥府里的师傅也如此童稚吗?
作者有话说:
不换男主嗷~大狗都已经想好阿鸢和表哥之后各种亲亲抱抱和涩涩的姿势了嘿嘿,怎么可能换嘛!
而且表哥真的很疯的,别瞧他现在人模狗样的,其实已经开始忍了,等忍不下去就是发疯的时候,除非他死,否则小孟和阿鸢根本不可能he
第61章 、偷看
没过几日,秋意渐染了树梢,四喜早起经过外廊时,正好瞧见院里枝头舒展的黄叶,被风一拂,便辞柯落至地上。
洒扫的丫鬟扫了一片,又有另一片冒出,她叹了口气,转眼瞧见四喜,忙躬身行了个礼,“四姐姐。”
四喜颔首,圆圆的脸蛋带上几分故作的威严,却直把这新来的小丫头唬得一愣一愣的,
“快去厨房看看那姜汤做好了没,眼下天气转冷,极易沾染风寒,小姐若是冻着了,仔细你们的皮。”
小丫鬟忙讷讷应下,一溜烟便跑走不见。
半晌,端着姜汤的四喜才到屋内,就听得宛如含着饴糖的软语,“四喜,你好凶呀。”
木案前的少女身上套着月白镶金边云纹披风,单手支颐望来,黑溜溜的眸子在日色下闪着光。
四喜把姜汤放到她前面,仔细着没碰着那课业,颇有些困惑地挠了挠头,
“昨日小总管与我说,便是要这般管教下人,才能要他们一个个听话,不然都要爬到主子头上来了。”
“那些话都是他教我的。”
“伴云?”谢知鸢端起姜汤抿了一口,霎时被熏得皱起鼻子,“你与他倒是要好。”
她话语里颇有几分小姐妹不同自己同仇敌忾的愤懑,好似自己远离了表哥,四喜就须得远离了他手底下的人似的。
四喜拢了拢眉,边替她理了理披风,边嚷嚷道,
“小姐,你这是吃的什么飞醋,四喜心尖尖上的那位肯定还是你呀!”
她这话来的猝不及防,将谢知鸢闹了个大红脸。
她猛灌一口姜茶,涨得通红的脸鼓起,“四喜,你少看些话本子,那些都是渣公子不入流的话。”
四喜应了一声,接过谢知鸢喝完了的茶碗,看着小姐继续对着课业发愁。
她不解道,“小姐为何不去寻孟公子?他可以教你呀?”
谢知鸢手压着墨纸,才提笔便焦躁得不行,她嘟囔道,
“我怎可日日寻孟公子,本就不大聪明,还要将这份蠢笨献给他瞧,我可没这么大的脸。”
四喜拖长语调哦了一声,原来是不好意思去找他呀。
谢知鸢本不必如此着急,可晌午过后爷爷那边她得去帮忙,明日又同孟公子约好一道前往酒楼听曲儿,现下给她的时间着实不多。
可是,她真的不会啊。
谢知鸢叹口气,往日她都直接寻的表哥,如今却是再不能了。
没等谢知鸢将课业完成,医馆那边又递了消息过来,谢知鸢只得吃了午膳后便往那边赶。
替爷爷看了几个病患,她提笔写下药方子,托了边上的小厮去抓药,才转过头来,下一位病患便将手放在了托手上。
洁白如玉,骨感修长,指甲壳也修得整整齐齐。
是一双熟悉的手。
谢知鸢呆愣一瞬,男人温和清润的嗓音传来,“大夫?”
她抬眸,映入眼帘的是孟公子那张熟悉的脸。
男人清隽的眉眼带着笑,“我今晨觉着嗓子发干,谢大夫可替我瞧瞧是何病症?”
谢知鸢克制住嘴角不断扬起的弧度,她一本正经地在他腕上按了按。
脉冲稳健,气血甚足,可知身体强健,且——
她眸子微张,明晃晃的惊叹,“孟公子还习过武?”
孟瀛不动声色敛了眉,温声道,“不过学了些皮毛,当不得习武之人一称。”
“怪不得......”谢知鸢羡慕道,“孟公子身体强健,并无大碍,若是喉咙干痛,或许是受了寒,回去多喝碗姜汤便是。”
孟瀛道了谢,因不便打扰她,起身到一旁。
谢知鸢行医时再认真不过,虽有目光投来,可恍若未觉般,垂着长睫细细思索,
开口说话时软糯的语调都带着慎重,来往的百姓都不因其年纪与女子的身份小瞧她,望过来的目光都透着尊敬。
她在百姓眼里,是颇有名望的小神医,是可靠可信赖的大夫。
孟瀛垂眸笑了笑,又看了会她忙碌的模样,才收回目光。
等爷爷回来了,人也少了些,谢知鸢才起身让座,她敲了敲有些酸涩的肩膀,才转眼便发现孟公子正坐在桌案边的杌子上,拿着本策论看。
察觉到她的视线,一张淡雅深远的脸自蓝色册子里抬起,黑眸泛上了温和的笑意。
谢知鸢有些不好意思,她方才诊脉少说也得有一两个时辰,孟公子却一直等着她。
“孟公子,”谢知鸢提步走到他跟前,小声道,“我现在好了,你方才一直在等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