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看到一只经常对着人哈气的坏脾气猫咪忽然凑上来主动蹭人,受宠若惊的同时,难免让人怀疑对方忽然性情大变的动机。
但小白翅膀受伤的事,似乎也没什么不好说的, 谢挽幽狐疑地看封燃昼一眼, 拿着扇子往炉子里送了点风, 低声道:“小白的翅膀受伤了,这药是给它熬的。”
封燃昼一愣,小东西的翅膀受过伤?
仔细回想,以往看到它,它要么蹲在谢挽幽的肩上,要么趴在谢挽幽的怀里, 他确实从未见过小白用翅膀飞翔过。
封燃昼微微蹙眉,把瘫在他手心里晕乎乎的小白翻过来, 细细摸过它并未完全张开的小翅膀,小白被摸的发痒, 忍不住扭动着小身子左右躲避, 笑出了声。
还会笑, 现在应该是不痛的。
封燃昼查看片刻,发现是右侧的翅膀有点问题,软塌塌的没有力气。
稍微一想,他便猜出来, 大抵是骨头的问题。
这小东西岁数小,骨头嫩,体内灵气又很匮乏, 要是骨头哪里错位了,想自己长好, 估计得花费许多时间。
若用他的力量滋养……或许会恢复得更快一些。
药罐里的汤药发出咕噜咕噜的沸腾声,一股苦涩的中药味顿时飘了出来,打断了封燃昼的思绪。
封燃昼闻着味道就知道这汤药味道不会太好,不由有些惊讶:“它喝得下去这种苦药?”
听到这话,小白马上一骨碌地爬了起来,挺起小胸脯道:“当然,小白每天都要喝两碗哦。”
“这么厉害?”封燃昼瞥它一眼,一根手指把它摁趴在手心。
谢小白:“……”
气得它翻过身,抱着封燃昼的那根手指啃咬。
它那点牙,连封燃昼的一层血皮都啃不破,挠痒痒似的,封燃昼也不抽回手,放任它咬来咬去,还时不时说些话煽动它咬得更用力点,十分欠打。
这么大个狐狸了,还要去跟一个三岁半的崽崽斗法。
谢挽幽都有点怀疑封燃昼也是三岁半小孩。
她无奈道:“你别欺负小白了,那边有个椅子,你坐着歇歇罢。”
封燃昼瞥她一眼,倒真在那把椅子上坐下了,也放开了手心里的小白。
谢小白一得到解放,马上沿着他的手臂往上跑,发现狐狸叔叔没有再抓它,这才气喘吁吁地在封燃昼的肩膀上蹲坐下来。
刚坐下,发现屁股下的触感不对,它才反应过来,它坐到狐狸叔叔的肩上了!
柔顺的银发就垂落在一旁,谢小白早就觉得狐狸叔叔的头发颜色很漂亮,难得能近距离观赏,它好奇地用爪子勾了一下,还凑上去小心地嗅了嗅,试图辨认这是不是真的头发。
封燃昼没管它的小动作,稍稍后靠,打量谢挽幽这个小院,虽然面积不是很大,但收拾得倒是很干净,门口有一颗不知名的树,树上开了白色的花,风一吹,白色的花瓣便纷纷扬扬地落在青砖上,为这一方小天地添了几分幽静雅致。
封燃昼原本还觉得这地方意境不错——直到他看到不远处的一块菜地。
菜地里,一茬茬小葱正迎风摇晃,极具生活气息。
封燃昼:“……?”
封燃昼转头看向谢挽幽,她素白的纤细手指握着蒲扇的柄,正垂眸专注地看着炉火,乌黑的长发上落了几瓣被风吹过来的白色花瓣,看上去像个不染世俗之人。
封燃昼忽然觉得,谢挽幽是个很矛盾的人。
她可以混迹红尘,做尽人间欢愉事,也可以坐在这里,煎药种地,一身超然世外。
像是注意到他的目光,谢挽幽抬起眼,递给他一个疑问的眼神。
封燃昼移开目光,没有再看她。
谢挽幽倒是想起什么,问道:“对了,我大师兄呢?”
封燃昼漫不经心地掂起一片白色花瓣:“路上有事,走了。”
走了?谢挽幽有些怀疑他话中的真实性,但大师兄近来确实很忙,半路离开也是很有可能的。
谢挽幽辨不出真假,狐疑地看他:“大师兄不在,现在可以说那件事了吧?”
闻言,谢小白玩着狐狸叔叔的头发,悄悄竖起了耳朵。
那件事?是什么事呀?
封燃昼却没开口说话,而是用了传音入密:“下次触碰印记的时间,你打算定在什么时候?”
谢挽幽目光一动,也传音入密道:“……你不是说,你不喜欢偷偷摸摸地说事情吗?”怎么在大师兄面前偷偷摸摸不行,在小白面前就又可以了?
这怎么还双标呢?
封燃昼假装没听到:“你没有想法的话,下次就定在明天吧,今天就休息一晚,明晚继续。”
“??”谢挽幽连忙打断他可怕的想法:“等等!才休息一天怎么行,至少得……两三天吧。”
封燃昼想到她昨晚眼眶发红的模样,忽然有些莫名的不自然:“还没缓过来?”
谢挽幽含糊地“嗯”了一声。
她能感觉到,短时间内,她确实已经没办法再承受一次那种灼烧感了。
封燃昼也没强求:“那就等你能接受了再说。”免得再掉眼泪给他看。
谢小白听不到传音入密,等了很久也没等到娘亲和狐狸叔叔说话,只看到两人相顾无言的场景。
它小小的脑袋,顿时浮现出大大的疑惑。
娘亲和狐狸叔叔怎么还不说话呀?小白等得好着急!
小白忍不住凑近封燃昼,小声问道:“狐狸叔叔,那件事究竟是什么事啊?”
闻言,封燃昼的一双狐耳抖了抖,好整以暇道:“你问你娘亲。”
谢小白期待地转头看谢挽幽。
“一件小事而已,不是很重要,”谢挽幽掩饰性地清咳一声,转移了话题:“药好了,先喝药吧。”
谢小白果然很快被黑漆漆的药汁吸引走了注意力,只顾看着药汁发愁了。
谢挽幽和封燃昼对视一眼,各自移开了目光。
谢挽幽默默想,明明是很正经的事,为什么硬是被他们聊出了背着孩子偷情的感觉……
错觉,都是错觉。
谢挽幽悄悄拍了拍脸,强行收回脱缰般的思绪。
她本以为封燃昼事情也说了,最多待到小白喝完药就会离开,可她等了又等,始终没见封燃昼有要走的意思。
而且,这狐狸精似乎对她的菜地产生了兴趣,走到她的菜地前,指着一个黄色的不明物体问道:“那是何物?”
谢小白原本抱着一块蜜饯啃,见狐狸叔叔对菜地好奇,马上把整个蜜饯塞进了嘴里,小炮弹似的冲了过去:“小白都认识,问小白!”
它个子小,看不到封燃昼指的东西,只能在他腿边蹦来蹦去,就为了跳得高点,把那个东西看个清楚。
封燃昼看得好笑,只得俯身把它拎起来,重新指了一下:“黄色的。”
高度猛然攀升,谢小白这下总算看清楚了,晃着尾巴道:“是南瓜呀,超甜的!”
难瓜?封燃昼没听过这种植物,不由多看了几眼,怎么叫这种名字,难道种植起来很困难吗?
他又指了指那边五颜六色的东西:“那又是什么?”
谢小白口水都要流出来了:“是彩虹辣椒哦,放进肉肉里,香香!”
封燃昼:“彩虹……辣椒?”
他怀疑地看向谢挽幽,谢挽幽走上前,解释道:“是辣椒的一个变种,表皮会随着成熟程度的不同,变成不同的颜色,小白觉得它的颜色像彩虹,就叫它彩虹辣椒了。”
封燃昼:“……”
幼崽的想法,果然奇奇怪怪的。
后来封燃昼又问了几个作物,刚开始谢小白还能说出“南瓜”这种正常名称,后来就变成了它取的各种各样的外号,诸如“爆炸豆”、“没有心的菜”、“大胖瓜”……
封燃昼听它介绍完,不由牵起唇角:“……听你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东西的名字都记不清楚,只记得好不好吃了。
但这些奇怪的菜名倒让封燃昼真的生出了几分好奇:“那个爆炸豆真的那么好吃?”
谢小白自然是点头如捣蒜。
谢挽幽挑眉道:“你不会是想留下来吃饭吧?可我等会儿要去扶风阁,恐怕暂时没空招待你。”
扶风阁?封燃昼耳尖动了动,思忖片刻,他道:“我跟你一起去。”
看到谢挽幽疑惑的目光,封燃昼淡声道:“这地方听着耳熟,我去看看,说不定能找回一点记忆。”
原来是这样,谢挽幽想起来,之前他确实说过觉得扶风阁耳熟。
只是……谢挽幽的目光扫过他的狐尾和狐耳:“但你这样,是不是太引人注目了点?”
本来这狐狸精就长得惑人,再加上狐耳和狐尾,不知要在路上引来多少目光。
封燃昼大概觉得她说的有道理,蹙眉片刻,试着收回狐尾和狐耳。
但很不巧的是,因为有伤在身,他的尾巴和耳朵不能同时收回,只能收回其中一个。
封燃昼黑着脸,最后把更引人注目的尾巴给收回了。
看着他毛绒绒的大尾巴消失,谢挽幽失望地移开了目光。
封燃昼:“……你这是什么表情?”
谢挽幽手痒,抱着小白撸了一把:“没什么,就是忽然觉得……你还是有尾巴更好看一点。”
封燃昼:“?”莫名其妙。
他瞪了眼谢挽幽,冷哼一声,转身出了门。
路上,他们遇到不少离宗的外宗弟子,看起来仙盟那边的形势真的很严峻,才会让这些宗门急匆匆地召集弟子回宗。
封燃昼目光扫过那些人,微微蹙眉:“最近你们宗门有事发生?”
谢挽幽把小白放在肩上:“算是吧,最近仙盟正在四处搜捕魔尊,很快就要搜到这里来了。”
不知听到哪个词,封燃昼瞳孔微缩,脚步不由一顿。
“据说仙盟可能会乱抓人,他们才会急匆匆离开——你怎么了?”谢挽幽走着走着,发现封燃昼没跟上来,她转过头,发现封燃昼停在原地,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神色阴晴难辨。
谢小白也疑惑地歪头:“狐狸叔叔?”
封燃昼这才回过神,抬步跟上,神色恢复了自然:“没事,你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