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游道人却不太赞同道,俊美的脸上多了几分鄙夷:“挽幽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板着脸凶她做什么,什么话不能好好说?我们这帮老家伙年纪也大了,非要让年轻人怕我们,你才开心?”
说着,他本想鼓励地拍拍谢挽幽的肩,没想到封燃昼忽然闪身而出,侧身挡在谢挽幽和他中间,他这一拍,拍到的就是封燃昼结实的臂膀。
悬游道人瞬间像碰到脏东西一样猛地缩回手,满脸都是克制不住的嫌弃:“你这小子——”
他话还没说完,那个被锁在台上的人忽然浑身剧烈一颤,而后开始疯狂挣扎。
锁链发出沉闷的碰撞声,仿佛为在场之人敲响了某种警钟。
悬游道人顿时顾不上骂封燃昼了,神色一肃,快步走到台前,一边观察那人的情况,一边拿出一个卷轴开始刷刷记录:“二十一个时辰,比上次多坚持了六个时辰。”
沈宗主站在另一侧,捏住此人爆出青筋的枯瘦手腕把脉:“解毒丹是有效果的,可以考虑继续往这个方向研制。”
他们有条不紊地交谈着,显然已对这种情况司空见惯,而谢挽幽和谢灼星是第一次见,都被惊了一下。
谢挽幽探头看去,正在猜测这人目前是什么情况,那人却忽然睁开眼,充血暴突的眼珠直直跟她对上。
他双眼猩红,张嘴便发出神志不清的癫狂喊叫声:“药!给我药!”
他的神色痛苦不堪,充满着渴求,一边大喊着,一边用力地用后脑勺直撞身下的石台,仿佛想借此减轻身体的痛苦,谢灼星何曾见过这种场面,被吓得炸了毛,一溜烟窜到封燃昼怀里,然后顺着他的衣袖躲了进去。
封燃昼隔着衣袖摸了摸里面的幼崽,身侧的谢挽幽也凑了过来,小声问他:“这是怎么回事啊,看着像是犯了毒瘾……”
“没错,就是毒瘾。”封燃昼还未开口,悬游道人先他一步替谢挽幽解惑,用笔尖一点台上之人,悬游道人头也不抬道:“他中了一种比催魂散更厉害的毒,此毒需要每隔五日服一次,否则就会痛苦不已,最后浑身坏死,死状酷似被烈火灼烧,因此我暂将它的名字定为‘焚心散’。”
谢挽幽起了兴趣,上前几步,近距离观察台上的人,思考了片刻:“酷似被烈火灼烧……这毒作用的地方,难道是丹田?”
悬游道人闻言,抬头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说说你的看法。”
谢挽幽简单答道:“如果最终症状是酷似被烈火焚烧,那便是这毒能腐蚀皮肤乃至灵脉,但这种腐蚀性的毒若是多次服用,腐蚀性只会叠加,加速腐蚀速度,而不会暂时被压下,使得患者出现成瘾性的症状。”
“所以我觉得,是因为丹田受损,逃逸而出的灵气在患者体内疯狂游走,对□□造成了破坏,才会导致患者的身体和灵脉都被破坏。”
沈宗主在一旁听着,微微颔首,并提了一个问题:“那么,酷似焚烧的症状又该如何解释?”
谢挽幽卡了一下,又不太确定了:“是因为……此人是火灵根?”
说到这里,谢挽幽又摇了摇头,自顾自否认了:“可如果这样,其他灵根的修士就不会出现固定症状了。”
悬游道人在台上之人的大喊声中笑得慈祥:“乖徒儿,再想想。”
谢挽幽想了片刻,惭愧地摇了摇头:“弟子不知。”
“有时候,想破解别人的毒,就要换位思考,”悬游道人懒洋洋地问:“如果是你,你会如何制作这种效果的毒药?”
谢挽幽被难住了,思索了还一会儿,才试探道:“我有个想法,但是有些异想天开……”
悬游道人一瞪眼:“这话说的,要做出最毒的毒药,要的就是异想天开,释放最邪恶的想象力!”。
谢挽幽就不好意思地说了:“或许……我会往里面加入一昧火属性的灵草,那种灵草会被另一种能克制它的药草压制,一旦患者停止服毒,中止对那种克制性药草的摄入,火属性的灵草就会被激发,然后点燃患者的灵力,顺着经脉烧遍全身……”
谢挽幽忐忑地说到这里,悬游道人忽然放声大笑:“好啊,不愧是我看中的徒弟!”
他又想过来拍谢挽幽肩膀了,结果半路再次被封燃昼若无其事地挡住。
悬游道人:“……”
这小子是故意的吧!
沈宗主也露出温和的笑容:“那为师也问你,想解此毒,又该如何制作解毒丹。”
这题已经完全超出一个五品炼丹师的知识范畴了,谢挽幽被两个大佬先后提问,压力很大,最后只提出了一个模糊的理论方案:“我想,最好能想办法消解掉火属性的灵草,但是有个问题,在火毒已经蔓延全身的情况下,制作的解毒丹的效果也得蔓延到全身,因此,药量配比的把控必须很严格,既得保证能恰好解决火毒,又得保证不给患者带来新的损伤。”
虽然她答得笼统,但沈宗主已经很满意了,不再考她,而是给她讲起了“焚心散”的真正效果。
“这种毒,其实刚开始服用,能大幅提高灵力。”沈宗主负手看着台上逐渐脱力的人,淡淡道:“但若是被眼前的小利迷惑,便会步入更恐怖的深渊。”
“随着服用焚心散的增加,提升灵气的效果将会越来差,可这个时候,他们已经无法回头了,唯有服用更多焚心散,他们才能活下去,才能维持住走捷径得来的修为。”
悬游道人冷哼一声:“天上哪有白吃的饭,一帮蠢货,就这样一步步地成了神启手中的傀儡。”
封燃昼这时在谢挽幽耳边说了一句:“这里关的都是蓬莱岛弟子。”
谢挽幽悟了:“神启原来就是用这样的手段操纵蓬莱岛的啊……那是不是意味着,仙盟也是被这种类似于焚心散的毒药控制,才会甘愿为神启所用?”
封燃昼:“嗯,确实是差不多的手段。”
谢挽幽不由感慨道:“……仙盟这是坐上了一条贼船啊。”
“可是,这跟蓬莱岛跟魔域之间的拐卖交易又有什么关系?”
谢挽幽疑惑地转头询问封燃昼。
封燃昼垂眸看着她仰起的脸,心中一动,衣袖底下的手悄悄牵住了谢挽幽的,口中却正经答道:“是为了从神启那里换好处。”
“神启需要以人炼丹,没有我当借口四处人的时候,你觉得他们会如何寻找合适的‘炼丹材料’?”
谢挽幽懂了:“所以,蓬莱岛就是神启物色‘炼丹材料’的爪牙之一,看中哪个天赋好的修士,神启就会让蓬莱岛帮他们拐到魔域?”
封燃昼颔首:“因为拐走的几乎都是各门派里天赋较好的弟子,神启并不想打草惊蛇,所以将中转站设在了魔域,据说每拐过去一个人,神启就会给蓬莱岛一点好处——也就是快速增长修为的丹药。”
谢挽幽无语了:“……这就是所谓的资源?毒药?”
她转念一想,又有些纳闷:“可是莫名丢了弟子,那些宗门不会发现吗?”
封燃昼顿了顿:“蓬莱岛会为那些人的失踪编造借口,或是死亡,或是……出走。”
谢挽幽瞬间联想到了原主。
这样看来,当年向君泽是故意跟魏满洲打配合,不仅能刺激渡玄剑尊的心魔,也使得原主与渡玄剑尊决裂,为她之后的“消失”找到一个合理的理由……
果真歹毒。
谢挽幽想了想:“那些被拐走的修士,如今还能找到吗?”
封燃昼握紧了她的手:“我已经在找了,不过……希望不大。”
谢挽幽应了一声,知道他在想什么,回握住他的手。
这时,悬游道人重重一咳:“悄悄话说够了吗,现在的年轻人,真是……”
谢挽幽有些羞耻,但最终还是没松手。
他们说着话的功夫,台上的那个修士已经重新昏死了过去。
悬游道人收起卷轴:“冰玉露效果不太好,看来得换个药材了。”
两位天阶炼丹师又开始商量如何配比药材,谢挽幽帮不上忙,便和封燃昼一起走了出去。
一同走在小路上,谢挽幽感兴趣地问道:“你说的能扳倒蓬莱岛的东西,就是这个吗?可我具体该怎么做?”
封燃昼微微挑眉,示意她凑近点,然后附耳说了几句话。
谢挽幽听完后,默默对他比了个拇指:“不愧是你,魔尊大人。”
封燃昼面不改色地用自己的手包住她的手,话题忽然跳跃:“跟我回魔宫看看?”
谢挽幽:“?”
不是在讨论阴谋吗?突然邀请她回魔宫干什么?
谢挽幽满心警惕,总觉魔宫里藏着什么阴谋:“回去作甚?”
封燃昼已经拉着她往魔宫的方向走了,还故意卖关子:“去了就知道了。”
谢挽幽承认,她又被这种吊人胃口的小把戏迷住了,因此她嘴上说着不愿意,身体还是诚实地跟着他走。
等到了魔宫,谢挽幽彻底懵了。
她抖着手指着前方的建筑,不敢置信地问:“那、那是什么啊!”
第150章 提前
就在谢挽幽的视野中, 记忆里的黑色建筑群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片华美的殿宇楼阁,朱漆夺目, 赤色琉璃瓦在烈日下折射着熠熠光辉, 玲珑精美的亭台楼阁穿插其中, 梁材间彩画绚丽,一改往日魔宫阴暗诡秘的色调,光彩格外鲜艳炫目。
几乎是瞬间,谢挽幽的目光就被这座崭新的魔宫捕获了。
她停了下来,震撼地眺望远处的魔宫:“这是怎么回事,魔宫怎么变了?”
封燃昼揽住她的腰, 低下头观察她的神色:“喜欢吗?”
“喜欢啊,这也太好看了!”谢挽幽目不转睛地盯着远处的建筑群, 语气都有些恍惚:“可是你怎么会想到重建魔宫——这是全部推倒重建了吧?”
“你不是喜欢漂亮的建筑吗?我就把魔宫整个翻新了一遍,”封燃昼漫不经心地抚摸着她柔顺的墨发, 提议道:“进去看看?”
谢挽幽被他揽着腰上的手臂带着, 这才挪动脚步靠近了魔宫, 谢挽幽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左顾右盼:“距离我上次来魔宫也才几个月,这么点时间,你怎么做到的?”
封燃昼终于转头瞥她一眼:“你似乎经常忘记我的身份。”
谢挽幽回过神来, 恍然大悟,这家伙是魔尊,奴役魔修给他造房子还不是轻轻松松?
刚踏入魔宫地界, 那股烧人的毒热就像是被某种存在阻挡在外,谢挽幽一下子就感觉可以呼吸了, 她意识到什么,抬头看向头顶:“你在整个魔宫外设下了隔热的结界?”
封燃昼懒洋洋地嗯了一声,对谢挽幽的反应很是满意,等谢挽幽好奇地看完一圈,便揽着她继续往里面走。
谢灼星从封燃昼袖子里探出头,看到外面的景色,同样惊奇地睁大眼睛,转着小脑袋开始四处观察。
穿过挂满紫色花枝的游廊时,谢挽幽打量着那些花朵,感慨道:“紫灯藤在酷热环境下几乎无法存活,原来那个隔热结界还有这个作用……”
封燃昼此举,直接将魔宫打造成了一个温度适宜的小天地,其中所投入的人力和精力,恐怕是难以估计的庞大。
谢挽幽完全没想到,因为她一句话,原本寸草不生的魔宫中就真的能为她开出鲜艳的花。
佳木葱茏,她穿过垂花门楼,看到远处阁楼闪烁着金色光芒的飞檐。
谢灼星则一眼看中了旁边的水潭,水潭边有两座对称的石雕龙首,龙口中时不时吐出一道水柱,正巧落在潭心,谢灼星蹲在潭边看了一会儿,终于按耐不住,伏低身子,扭动着小屁股,猛地朝着吐出的一道水柱飞扑了过去,张大嘴巴,对着水柱一口咬下。
只玩一次,谢灼星就喜欢上这个咬水柱的小游戏了,趁娘亲和狐狸叔叔没走远,它抓紧时间,活力十足地在两岸之间蹦来蹦去,乐此不彼地从嘴去咬那些不定时飞射出的水柱。
谢挽幽和封燃昼见此,便留在潭边等它,谢挽幽牵住封燃昼的手晃了晃:“好可爱!笨蛋小老虎是坠可爱的!”
封燃昼斜瞥了一眼用嘴接水柱的幼崽:“是最傻的吧。”
不理解谢挽幽为什么会喜欢笨蛋幼崽。
也不理解水柱对幼崽的吸引力在哪里。
等谢灼星终于玩够了这个游戏,这才湿漉漉地落在封燃昼脚边,它本想往谢挽幽那边靠近,忽然想起什么,闭起眼睛开始甩头,被甩出去的水珠全溅在了封燃昼的身上。
封燃昼眉头一跳:“小白,你是故意的吧。”
谢灼星无辜地仰头望了他一眼:“对不起呀狐狸叔叔,小白帮你擦干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