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灼星四爪落地,假装舔了几下爪子掩饰尴尬,然后若无其事地走开了。
谢灼星在养鸡场玩了一个时辰,这才意犹未尽地跟着封燃昼离开。
养鸡场有专人打理,因此并不需要他们操心,变成小黄鸡的薛大公子也被寄养在养鸡场,从此过起了跟鸡抢食物的苦逼生活。
封燃昼见谢灼星频频往回看,便说:“不用这么舍不得,最近我会在寂城处理一些事,可以天天带你过来。”
谢灼星这才收回了小脑袋,趴在封燃昼的肩上喜滋滋地说:“小白有养鸡场了,晚上要跟娘亲说。”
幼崽什么事都要跟谢挽幽分享,封燃昼已经习惯了,淡淡“嗯”了一声,想起谢挽幽今天要去万佛宗,不由微微眯起眼。
也不知道谢挽幽那边怎么样了。
封燃昼正思索着,忽然耳边咕噜噜地响了几声。
谢灼星用爪爪摸了摸肚子,疑惑地歪头,思索这声音是不是从自己的肚子里发出来的。
“饿了?”封燃昼思忖着幼崽刚刚疯跑了这么久,体力一定被消耗了许多:“想吃什么?”
谢灼星灰蓝色的圆眼睛转了转,看向街道两旁正在叫卖的魔域小贩,有一家小贩似乎正在炸肉,油锅里发出了轰轰烈烈的滋啦声,迅速吸引了谢灼星的注意力。
“狐狸叔叔,你吃过那个吗?”谢灼星用爪爪指了指正在炸肉的那家小贩。
封燃昼自然是没吃过的,他平日只吃灵石补充力量,很少吃食物,更何况这种路边摊。
不过幼崽这么一提,他也对魔域的食物起了点好奇心,抬步朝那边走去:“没吃过,去看看。”
摊位旁等着不少魔修,全都眼神垂涎地望着锅里的炸肉,封燃昼一来,这些魔修察觉到他身上危险的气息,全都识趣地散开了。
就连摊主散漫的神色也微微有了变化,偷瞄过来的目光里多了几分警惕。
封燃昼没理会旁人的目光,和谢灼星一起,眯眼盯着油锅里的炸肉看。
下一秒,油锅不负所望,给了他们一个大惊喜,在一堆冒着油花的炸肉中,一颗被炸得面皮起泡的人头浮了上来,黑洞洞的眼眶冒着热气,幽幽地转向他们。
封燃昼:“……”
谢灼星:“……”
摊主见封燃昼神色发生变化,急忙用泛着晶亮油渍的大骨勺将炸人头一捞,飞速装盘,讨好地呈给封燃昼:“请大人先品尝~”
封燃昼没接,面无表情道:“……你们附近有没有卖正常食物的店?”
摊主反应了半天,看到他肩头目瞪口呆的幼崽,忽然反应过来了什么,指了一个方向:“哦哦,有的!就在那边——”
十分钟后。
封燃昼和谢灼星相对而坐,父子俩沉默不语地看着放在桌子正中央的一盘不知名食物。
那是一滩黄绿交织的糊状固体,作为原材料的食材已经分辨不清,唯有一小截装饰用的红色大肠表明这盘食物并不如它看上去那样简单。
身旁的食客正在对他们的黄绿糊糊狼吞虎咽,仿佛这是人间不可多得的美味,这便显得一动不动的父子二人十分格格不入。
谢灼星蹲在桌子的一头,对着这盘食物,眉头紧皱,仿佛陷入了崽生遇到的第一个难关。
但它没有犹豫多久,因为一股十分难以言喻的味道飘了过来,谢灼星咽了咽口水,用爪爪推着盘子的边缘,将食物推向封燃昼那边:“狐狸叔叔,书上说要孝敬长辈,你先吃吧。”
封燃昼用一根手指,缓缓把盘子推了回去,微笑道:“书上说要尊老爱幼,小白,你正是要长身体的时候,还是你吃吧。”
谢灼星用爪爪抵着盘子的另一边,胡须微颤:“这是狐狸叔叔花钱买的,当然得是狐狸叔叔吃第一口!”
封燃昼暗自用力:“狐狸叔叔不饿,你刚刚肚子响了,我都听到了,快吃吧。”
父子二人僵持片刻,最后谢灼星被熏得打了个喷嚏,一个小火苗“不小心”喷了出来,恰好落在了盘子上,烧光了整盘黄绿色糊糊。
谢灼星对着爪爪:“对不起狐狸叔叔,小白不小心把糊糊烧了。”
封燃昼体谅道:“没关系,你还小,控制不住火也是正常的。”
父子俩达成共识,愉快地相携出了酒楼。
*
谢挽幽走出大殿,心情并不是很愉快。
其实也算不上不愉快……但也不能称得上愉快。
谢挽幽形容不上那个感觉,只觉得使用过一次清心经后,她对人世失去了世俗的欲望。
没有快乐,没有悲伤,没有仇恨,没有欲望,没有痛苦,没有恐惧,没有杀意,也没有……爱。
正面和负面的情绪都消失了。
谢挽幽在莲池边的亭子坐下,沉默不语地望着开满金色莲花的池塘,她的灵魂仿佛也从肉身里飘了出来,以第三人称视角无波无澜地看着这一切。
身穿金红色长袍的佛子来到了她的身后,谢挽幽平静道:“我终于明白你的世界了。”
佛子说:“红尘中一切爱恨嗔痴,皆是虚妄,不为心所扰,方能不被外物所扰。”
谢挽幽想,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清心经能帮助她更好地控制蕴含杀魂的拂霜剑了。
只要无爱无恨,就不会被杀魂影响。
无爱即是神,这句话是有几分道理的,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修无情道,断情绝爱。
可谢挽幽并不想修什么幺蛾子的无情道。
谢挽幽想从这种状态里挣扎出来,可她此时却是诡异的心如止水,想发火,却根本调动不了情绪。
谢挽幽闭了闭眼,问道:“有办法解除清心经的效果吗?”
佛子听了这句话,眉头微蹙:“为何要解?”
“我不喜欢这种感觉,”谢挽幽淡淡地叙述道:“它抽干了我的感情,它是个不讲道理的强盗。”
“它不是强盗,”佛子道:“它只是在帮你更好地看清这个世界。”
有一股荒谬的感觉在心口凝聚,但很快就消失不见了,谢挽幽动了动唇角:“你说这些,简直就像踩死一只蚂蚁,却说你们踩死它,是为了送蚂蚁更好地往生一样虚伪。”
佛子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论调,神色微怔。
谢挽幽感到心口缺失的那一块开始隐隐发疼,她捂住胸口,半是茫然地走向金色的莲池。
一阵带着清香的风吹了过来,谢挽幽望着空中飞过的一只白鹤,心中莫名生出一个紧迫的念头。
她好像……忘记了什么……
第183章 落日
金泉和季云一路追着谢挽幽到了万佛宗, 本想进万佛宗寻人,没成想他们根本连万佛宗的大门都找不到,一直在竹林里兜圈子。
金泉性子急躁,在竹林里无头苍蝇般绕了好四圈后, 直接恼得劈出一剑, 砍倒了周围一片苍翠欲滴的竹子, 愤愤骂道:“该死,这才第一天,我俩竟然就跟丢了人,还被那小丫头溜得团团转!”
季云皱了皱眉,一双鹰隼般的眼睛警惕地观察着四周,沉稳地劝道:“冷静点, 不可自乱阵脚。”
金泉焦躁道:“都过去了这么久,谢挽幽肯定已经跟万佛宗的人说上话了, 我们根本不知道她跟万佛宗谈了什么,万一她动了什么不该有的念头……”
“慌什么?”季云不慌不忙:“她总不能把万佛宗的人带在身边, 一同前往蓬莱岛, 等到了蓬莱岛, 我们有的是办法收拾她。”
金泉也想到了这层,这才堪堪压下被戏耍的怒意,抬手收起自己的武器,语气不好地问:“那接下来怎么办?”
季云眯起眼:“等。”
万佛宗的入口, 他们应当是找不到了,除了等待,他们别无他法。
金泉挫败地捶了一下身旁的竹子, 干脆气愤地原地坐下了。
季云也寻了一块干净的地方坐下,盘腿闭目, 开始打坐。
金泉被气得心境不稳,自然无心打坐,他暗自复盘了半天,忽然想起一件事:“哎,对了,不是说谢挽幽还养了一只变异的银翼云纹猫吗,刚刚怎么没看到?”
季云睁开眼,也想起了这回事:“是不是藏在袖子里了?”
“谢挽幽看着没脑子,防备心倒是挺重,”金泉冷哼一声,眼睛转了转:“听说谢挽幽很宝贝那只猫,她最好祈祷,那只猫别落到我们手——”
他话音未落,忽然面色一变,侧身朝旁边避去。
几乎就是下一秒,他方才所坐的石头便化作了一片混杂着冰渣的湮粉。
金泉虽然躲避得及时,却还是被四散飞溅的碎渣波及,脸上被刮出了一道血痕。
然而他没来得及伸手触碰,下一道霜刃般的悍然剑气便朝他逼了过来,这下,金泉总算辨认出了来人是谁,暗骂一声,急忙旋身避开这道攻击。
谢挽幽脚尖轻巧地一蹬翠竹,于翩飞而下的竹叶当中化作一道白光,如离弦之箭一般再次朝金泉而去。
她步步紧逼,金泉堂堂一个大乘期圆满,在她的攻势下竟隐隐出现了颓势。
金泉接住接踵而至的三道剑光,一种几乎称得上惊骇的感觉如潮水般袭来。
在谢挽幽进入万佛宗之前,他跟谢挽幽交过手,那时他还能感觉到,谢挽幽对拂霜剑的控制还透着一股青涩,并不能完全发挥拂霜剑的力量。
可现在他与谢挽幽交手时,却发现,谢挽幽对拂霜剑的掌控力竟离奇地精进了一大截!
可她只是离开了几个时辰而已啊,这几个时辰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让谢挽幽有了如此恐怖的进步速度。
金泉暗暗咬牙,心道不好。
本来他的境界就是靠丹药堆上去的,实力跟不上等级,虽然他大乘期的境界稳压谢挽幽的合体期,但是这修真界谁不知道,剑修是所有修士里最能打的。
——特别是那种有本命剑的剑修。
把剑修逼急了,他能跟本命剑人剑合一,实力甚至可以短暂地暴涨一个境界。
更别提谢挽幽的本命剑是神器拂霜剑,若谢挽幽真达到了能跟拂霜剑人剑合一的境界——那她或许真的有能力吊打大乘期。
金泉也是被谢挽幽接连不断的狠厉攻击逼急了,眼神一厉,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掌中聚起一道强悍灵力,直直朝谢挽幽头上劈去,他知道这一掌不会对谢挽幽造成重伤,但只要能打断谢挽幽的攻击,让她冷静下来,那便达到了他的目的。
但金泉怎么也没想到,谢挽幽身上居然有一个极强的防御法器,他这一掌劈下去,直接触发了法器的防御机制,将他用的所有灵力都反弹了回去。
金泉始料不及,被反噬的灵力震得倒飞出去,一连砸断了四五根竹子才停下来,摔在地上时,猛地吐出了一口血。
他正要爬起来,谢挽幽飞身过去,将寒气四溢的拂霜剑架在了他的脖颈上。
沉甸甸的重量压在肩头,金泉顿时僵住了,不敢再有任何动作,只色厉内荏道:“你干什么!杀了我,盟主不会放过你的!”
谢挽幽扫了一眼旁边面色沉沉的季云,对金泉冷冷道:“本来我都快立地成佛了,多亏了你,终于让我想起了拿起屠刀的滋味。”
金泉一时没弄明白谢挽幽话中的深意,听谢挽幽真有杀他的意思,心中生出了几分惊惶,谢挽幽有防御法器在身,不是他能对付得了的。
于是他将目光转向季云,怒吼道:“你愣着做什么,说话啊!”
季云和他都是大乘期,若是联手,还有可能制服谢挽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