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她真是这对夫妻的亲生女儿,便能理直气壮地享受他们的好,可她不是。
他们对她越好,她便越觉得亏欠愧疚。
夜色已深,实在是找不到医师,宋葭葭只能一股脑地给黑狐喂了些珍贵的丹药疗伤,再大致地给它包扎好了还在淌血的伤口。
看着昏迷的黑狐安静地躺在床褥上,气息从微弱逐渐变得平稳,好不容易保住命的宋葭葭再次长长地叹了口气。
连霁一直默默跟在她的身后,看她手忙脚乱地给黑狐包扎伤口,还帮她搭了一把手。
宋葭葭累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她倒在连霁的身上,像是撒娇一般凑近祂的颈窝,有淡淡的清幽莲香盈满鼻翼。
连霁身躯一僵。
“师姐,谢谢你。”宋葭葭眼底满是涌出来的感激和依恋,轻声说:“你帮了我好多,你真好。”
“师姐师姐,以后我有什么好吃的,一定都分给你吃,最好吃的第一口给你。”
宋葭葭更凑近地贴着连霁,却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如何更加直白地表达自己的谢意,于是她蜻蜓点水般地亲了亲连霁的侧脸。
连霁的双眸一缩,在这瞬间甚至忘记了呼吸。
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宋葭葭已经滚进床铺里睡熟了。
连霁还一动不动地愣在原地,像是一座寂静的雕像站在黑夜里,连一根手指头都没有移动过。
祂一直很讨厌和人类相处,更别说和人类的亲密接触。
可刚才宋葭葭亲了祂。
连霁细细回忆着刚才自己的感觉。
没有想要拧断宋葭葭脖子的冲动。
没有想要把宋葭葭碎尸万段。
也没有想杀其他人。
没有烦躁。
没有想吐。
祂眯起眼睛想了许久,却想不起来自己究竟是什么感受了——是的,刚才的祂脑子一震空白,什么念头都没有。
然后,等祂回过神来的时候,只觉得胸口幻化为人形的心脏处,不受控制地跳得很厉害。
好奇怪。
这是什么原因?
连霁百思不得其解。
祂想了一夜,最后总结道:宋葭葭,果然不简单,是个有秘密的人类,一定和祂想要探知的真相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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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宋葭葭睁开眼睛的时候,寝殿内早已没了连霁的身影。
宋葭葭早已习惯了,毕竟自己总是要睡得日上三竿。
宋葭葭戳了戳睡在床头的雪貂的脑袋,雪貂吧唧着嘴巴,胡子抖动,翻了个身。
宋葭葭又戳了戳雪貂圆滚滚的肚子,雪貂烦不胜烦,四肢并用地爬起来,两只前肢叉着腰:[干什么,让不让统睡觉啊?]
宋葭葭脑内传音问道:[我想不通,真的想不通为什么会遇到收养我,已经死去的婆婆?婆婆不应该是我那个世界的人吗?就算她死了,到这个世界重新投胎,边婉君却已经活了数千年,这个时间也对不上啊。]
[这不过是你的感觉,你便能确定边婉君真是你的婆婆?多半只是错觉。]雪貂摊开两只爪子。
错觉么……
宋葭葭愣了许久。
忽然听见雪貂继续说:[原主总爱看些其他大千世界的话本子,说是能够破碎虚空的大能所写,这或许是真的。真正的更高层级,远远出乎你的想象。三千大世界,十亿小世界,无数的位面或许会出现高度相似的魂灵也说不定。]
[比如说你和原主的神魂和识海的适配度就很高,所以你能使用原主的躯壳,外人却无法用法器探知你这是夺舍。]
[或许说得通俗点,你就是平行世界的宋葭葭,而边婉君就是平行世界的婆婆。]
原来是这样。
宋葭葭还沉浸在系统所描绘的大千世界的观念之中,却听见寝殿的另一头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宋葭葭所住的是主殿正房,木隔断和落地罩旁有两件小小的耳房。
宋葭葭昨夜把黑狐安置在了其中一间的耳房。
听这声音,应当是黑狐醒了。
宋葭葭走过去,隔着木隔断和落地罩,能依稀看见一个影影绰绰的成年男人的模样。
宋葭葭昨夜喂黑狐吃了不少灵丹妙药,不仅伤势好转,甚至已经有精力化为人形了。
他背对着宋葭葭,头顶着一对兽耳,自来卷的黑发覆盖着身体,青丝如瀑垂落到脚踝,一只毛茸茸的蓬松狐尾不自觉地轻轻颤抖着。
“……主人。”
男人喑哑的声音蛊人心神,低低地唤道。
第25章 [vip]
男人慢慢地转过头来, 露出一张五官精致、雌雄莫辨的脸庞,照人明艳,肌雪消繁燠。
微微上挑的狐狸眼, 是非常罕见一金一蓝的异瞳。
一只碧蓝色的眼睛, 犹如清透澄澈的苍穹碧海, 另一只琥珀色的眼睛,犹如金煌的黄碧玺,仿佛交错辉映,有着无数复杂的情绪一闪而逝, 最后眼底波光闪烁, 缱绻而潋滟。
眼角后缀一颗泪痣,盈盈欲坠,更是平添几抹欲色。
绀发浓于沐, 带着弧度的自来卷黑发半遮半挡地遮住他的身体, 他背对着宋葭葭,双腿曲折地跪在地面,臀部则坐在双腿之上,微微偏过脑袋,卷曲的长发倾泻而下, 犹如深海之中迷惑人心的塞壬的回首。
这个画面实在是太有冲击力,宋葭葭呆呆地站在原地。
男人眼见宋葭葭不说话, 他还以为宋葭葭不清楚眼前的状况,便垂下眼睛,喑哑的声音轻声解释道。
“主人,我就是你昨夜救回来的黑狐, 这是我人形的样子,我叫邬月。”
下意识的一句“寡人早就知道爱妃是狐狸变的”差点脱口而出, 被宋葭葭死死地咽下。
她不自然地转过身,在乾坤袋里挑挑拣拣了半天,拿出一件最为宽松的外袍丢过去。
“你先将就穿着我的衣服,我等会让人送几件男子的衣袍过来。”
邬月微微颔首,乖顺地应声道。
“是。”
眼见宋葭葭的身影离开,他将手里捏着的衣袍摸了又摸,甚至忍不住凑近鼻尖嗅闻了很久。
“主人……”他轻声呢喃着,随即眷恋地将侧脸贴到衣袍之上,汲取着宋葭葭熟悉的气息,声音似欢愉却又似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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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邬月醒了?]
雪貂见宋葭葭回来,忍不住问道。
宋葭葭点了点头。
[刚才忘了提醒你,我之前看到的原剧情主线,这个邬月的脾气比起其他两位男主,可是十分暴戾凶残的。]
[云听白冷淡漠然,而封华砚则擅于隐忍,两人都不是情绪外露的人,会隐藏对你的厌恶情绪,表面上起码还对你过得去。]
[但邬月身为低贱的半妖,他可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多年被折辱的生活养成了他锱铢必较、毒辣阴狠的性子,而且天性带着兽类的认生,你可要小心别被他咬了。]
[原主也是饲养喂食了他好久,被咬了很多次,邬月才逐渐放下警惕。]
宋葭葭奇怪道:[他一开始就没咬我啊,而且还挺乖的。]
雪貂像是听见了什么很震惊的消息,两条下肢猛然像是人类那般站立起来。
然而一阵叩门的声音响起,宋温书和宁馥的到来,让宋葭葭没机会弄明白雪貂为什么那么惊讶。
宁馥看起来还是很生气,嘴巴一直撅着,双手叉腰。
“你娘一向刀子嘴豆腐心,去给你娘说几句好话,不然她还要生闷气好多天。”宋温书把宋葭葭拎过去。
宋葭葭得命,凑过去靠在宁馥的肩膀处,讨好地小声唤道:“阿娘,不要气了好不好?我以后会听话的。”
宁馥冷哼一声:“我就是不懂,你怎么突然和边琬君那个老妖婆子的关系那么好?”
宋葭葭也不知道解释,结巴了半天,忽然灵机一动,反问道:“那我也不懂,娘为何这么讨厌她?”
难道真是宋葭葭揣测的狗血三角恋?
宁馥的脸气得扭曲了一瞬,沉默许久,才缓缓道:“如果每个人都有命中注定的对手,那边琬君就是我的对手。我和她家世相当,容貌相当,天赋相当,自幼相识,便被众人拿来比较对照,我和她也暗自较劲,什么都比,明争暗斗,已经习惯了。我们二人讨厌对方讨厌了几千年,这种根深蒂固的厌恶,已经改不了。”
宋葭葭心下一松,劝道:“那其实你们也没什么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你说不定可以和她当朋友的。娘,难道你没想过,你和边婉君认识这么多年,甚至早就互相离不开了。若是她不在了,你的对手没了,你不会很寂寞吗?”
宁馥沉默了一会,伸出指头不轻不重地弹了弹宋葭葭的额头:“你这小鬼头,还敢来指点你娘了?”
宋葭葭捂着额头,忍不住好奇地继续问道:“那为什么我听说边婉君比起娘来,甚至更讨厌爹?爹和她又有怎样的仇怨?”
一旁的宋温书则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笑眯眯道:“大概是因为多年之前我和她同为掌门的候选,她却不慎落败,便因此怀恨在心吧。”
宋葭葭:“…………”
不是,就为这?
怎么跟她想的狗血三角恋完全八竿子都打不着啊?
宋温书忽然插嘴提到:“对了,你昨夜非要救那只黑狐半妖,到底是怎么回事?这种血脉污浊的妖奴,养在身边,终究是会招惹闲话的,我等会就把他带走吧。”
宋葭葭便开始一哭二闹三上吊地吵闹,并保证之后她会听话。
夫妻俩又合力训斥了一番宋葭葭,待到两人携手离开的时候,宋葭葭连忙凑到系统的身边:[阿统,你刚才为什么那么吃惊啊?]
雪貂那两颗黑豆子般的眼睛略微闪烁了一番:[没什么,因为这个节点和原剧情有了出入,我害怕而已。你带着我去看看这个男主邬月,若是他真的性情大变,我也好早有准备。]
雪貂爬上宋葭葭的脖颈充当着围脖,走向了安置邬月的耳室。
“主人。”
披好外袍的邬月一直乖巧地等候着,他眉眼略带几分羞涩地垂着头,乖驯而温顺,身后的蓬松狐尾不停地摇晃着,仿佛昭示着他欢快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