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葭葭不敢置信地轻声唤道。
男人听见自己的名字,下意识地侧过身。
男人的五官偏向硬朗英武型,刚才脸上没什么表情的时候,显得格外的冷峻凛冽。
然而他却在看到宋葭葭的时候,露出了一个羞赧的笑容,耳朵霎时通红,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阿格岱尓手足无措地呆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宋葭葭,仿佛四肢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宋、宋小姐,你这么早,就来了?”
宋葭葭笑盈盈道:“嗯,我有一些要事,便早来了一会,你为何也来得这么早?”
阿格岱尓羞红了脸,结结巴巴地小声说:“我怕,迟到,怕让宋小姐等我,我先,先来等着。”
宋葭葭表情闪过一丝错愕,失声道:“可你早来了一个多时辰,这也来得太早了些。”
不,说不定还不止一个时辰,阿格岱尓看着就像根木头杵在这里,不知道究竟等了多久了。
晨间湿气重,露重霜浓,而阿格岱尓赤着上身,穿得格外单薄。
宋葭葭不由得关切地问道:“阿格岱尓,你冷不冷,我乾坤袋里有一些外衫,虽然是女子服饰,你若是不介意的话可以先披一件,等下再去成衣铺子里买一件。”
阿格岱尓见宋葭葭关心自己,诚惶诚恐地摇了摇头:“不冷的,我是体修,身体刀枪不入,何况区区一点寒热。”
“原来是这样。”宋葭葭挠了挠脑袋:“我还是第一次瞧见体修,是我太无知了。”
阿格岱尓并不介意,只是笑了笑。
“嗯,体修在蓬莱那边常见,在中原九州却很少有。体修对于修士的体格有很大的要求,修炼之时也要比寻常修士吃更多的苦头,但体修的上限却不高,很少有合体期以上的高阶修士。”
宋葭葭不解:“那你为何还要走体修一行入道呢?”
“因为体修前期入道快,战力凶悍,也不需用什么昂贵的修道资源。”
阿格岱尓轻声说:“宋小姐您不知道,蓬莱虽说是四大宗门,但其实里面的修士们……差距很大的。”
“若是出身于蓬莱,方丈,瀛洲三座主岛,且又是三位岛主的嫡亲血脉,那就是泼天富贵。”
“可世人只识三座仙山,却不知蓬莱除了那三座主岛仙山,其下还有千万座小岛,这些岛积贫积弱,却还要向三座仙山进贡,比起穷困散修都不如,更逞论拿出资源以供子嗣修炼。”
“我就出身于一座小岛,家母虽是岛主,比起岛民要稍微得势一些,可我不过是昆仑奴生出的庶子,常年饱受欺凌,没有珍稀的资源,只能走上体修一道,幸而我天赋不错,被选去了主岛蓬莱,成为长老门下的弟子。”
阿格岱尓的官话说得不好,发音也不准确,这些话断断续续、结结巴巴地说了许久。
但宋葭葭只是很认真地听着,表情没有任何不耐烦的迹象。
直到阿格岱尓说完,宋葭葭才轻声道:“原来如此。”
宋葭葭很想说一些自己愿意资助阿格岱尓的话,但她和阿格岱尓相识并不算久,突然就说这些话很是唐突。
宋葭葭只能咽下涌到嗓子眼里的那些话,把心里的同情和怜惜也收起来,挤出一个笑:“阿格岱尓,我正准备去吃早膳呢,你有没有想吃的东西,东什那条街的鲜肉饼可香了。”
阿格岱尓愣了愣,犹豫了一下:“宋小姐,我已经辟谷很久了……”
阿格岱尓话音未落,宋葭葭便连忙摆手:“很多修士都辟谷了,你不吃也没事的,是我提出这种要求让你为难了,那咱们听戏去?”
阿格岱尓露出一个憨憨的笑容:“其实偶尔进食也无妨,我前几日看着主岛这么多的美食,其实心里也很馋呢,那就劳烦宋小姐带我去了。”
阿格岱尓磕磕绊绊地说。
但宋葭葭知道,他是为了陪伴自己。
宋葭葭心头一暖:“谢谢你,阿格岱尓。”
两人离得不近不远,中间微隔了半臂长的距离,并肩向东区走去。
旁侧有修士三两路过,背景是长街渐起喧哗的嘈杂之音。
宋葭葭并不好意思一直盯着阿格岱尓看,她盯着自己的脚尖走路,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很快。
两人初识不久,而阿格岱尓又不擅官话,嘴皮子都不利索的他更是不怎么爱说话,都是和宋葭葭一问一答。
宋葭葭为防冷场,没话找话地闲聊着,阿格岱尓便乖顺地回答她几句。
拐过一条街巷之时,阿格岱尓却忽然站定。
隔壁店铺旁的抽屉满是热气,而阿格岱尓的脸庞被笼罩在氤氲的白雾之中,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
宋葭葭只能听到他低声说:“宋小姐出生名门,和我比起来,您就像是天上云,而我似脚下泥。”
阿格岱尓鼓起勇气,甚至不敢看向宋葭葭,结结巴巴地问。
“宋小姐为什么想要认识我,我这种,如此低贱卑微之人呢?”
宋葭葭一时嘴快:“那当然是因为饺子要吃烫烫的,男人要找壮壮的。”
第66章 [vip](庆祝已满6000营养液)
“???”
阿格岱尓显然愣住了, 呆立在原地,五官英武深邃的俊脸一点点地红透了
“宋小姐,您、您说什么?”
不是说中原九州的修士最是循规蹈矩, 安分保守, 尤其是女修, 十分的矜持内敛。
可宋小姐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
阿格岱尓一张脸憋得通红,慌张无措地停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而脸颊的绯红一点点往旁处浸染, 很快耳垂和锁骨也尽数被入侵, 整个人就像是只被煮熟了大虾。
阿格岱尓害臊得不行,却又不敢开口多问。
宋葭葭自知失言,忙不迭解释。
“我, 我没有恶意, 我也没有冒犯的意思。我只是觉得阿格岱尓在人群之中很亮眼,比旁的修士都要亮眼。阿格岱尓的肤色很特别,很有野性的力量感。”
宋葭葭说着说着,眼睛不由得瞥向阿格岱尓。
不仅是阿格岱尓小麦色的肤色很特别,而且他的穿着打扮也很有异域风情。
他耳珠垂落的耳坠, 脖颈佩戴的颈圈,手臂的臂钏, 大腿之上的腿环,脚踝处的脚链,搭着他深褐色的肌肤,竟如此相配。
珠宝金链环绕于那犹如巧克力浓酱那般的肤色上熠熠生辉, 二者却相得益彰,碰撞出惊心动魄的冲击感, 他在一众泛可陈发的修士之中,犹如一颗黑珍珠,带给宋葭葭一种震撼的惊艳。
而他的身体还用鲜艳的颜料绘画着各种繁复的图腾,有一种神秘而恢弘的感觉。
“阿格岱尓,就是我想象之中的山神。”
阿格岱尓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一直以来,从没有人这么认真地夸赞过他。
小时候,他饱受家中兄姐的欺凌。
后来有幸进入蓬莱主岛,也被那些世家贵族们瞧不起。
而来到中原九州之后,这里的修士一见他是个出身不好,上限不高的体修,同样眼带鄙夷。
阿格岱尓这么高大的一个男人竟然眼眶微红,瓮声瓮气地小声道:“谢谢您,宋小姐。”
宋葭葭吓了一跳,惊慌失措地想要翻找出自己的手帕,却一时不知道自己把手帕放进哪一个乾坤袋之中了。
宋葭葭连忙把袖子里的一长条雪貂拽出来:“你不嫌弃的话,用这个擦一下眼泪吧。”
系统:“?!”
可它嫌弃这个男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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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步行走到了早膳的店铺,宋葭葭点了菜,店主很快便端出来一盘肉饼,还有冒着热气的一屉小笼汤包。
宋葭葭伸出去拿,刚出锅的肉饼却烫得远远出乎宋葭葭的想象,宋葭葭下意识地低叫一声,连忙把肉饼丢开。
宋葭葭是穷苦出身,从小打杂的事情不少,手上生了不少厚茧。
但原主是金尊玉贵的大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这身体十分的娇贵,眼看素白的指尖很快就被烫红了。
换了个壳子,自己对于烫感痛感的忍耐力也下降了不少。
双手被烫到的宋葭葭,连忙去摸雪貂的耳朵。
阿格岱尓不解道:“宋小姐,这是在干什么?”
宋葭葭一本正经地说:“这是我们这里的一种习俗,手被烫到了就摸摸耳朵。”
雪貂很不耐烦地拂开宋葭葭的手。
[你自己没有耳朵么?]
[没有!]宋葭葭理直气壮地说。
但雪貂气鼓鼓地站起来,看起来就很不乐意。
阿格岱尓犹豫了一下,结结巴巴地问:“要不,宋小姐,用俺的?”
宋葭葭双眼一亮,假笑道:“这怎么好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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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葭葭的手放在了阿格岱尓的耳朵上面。
阿格岱尓努力地挺起背脊,不敢看宋葭葭,直视着前方,摆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
但他的耳垂还是不受控制地越变越红。
这还是他第一次和女子有这般亲密的接触。
原来这就是女人的手吗?
和男人比起来很软,很小,好像轻轻一捏就会被捏断骨头,像是绸缎织造而成的易碎品。
宋葭葭奇道:“阿格岱尓,你不是说你的身体刀枪不入吗,为什么被我摸一摸,耳朵就变得这样红呢?”
阿格岱尓傻乎乎地张大了嘴:“俺,俺也不知道……”
宋葭葭很严肃地说:“让我告诉你原因,因为你的耳朵和我的手有温差。热量由高温物体传递到低温物体,就叫热传递。”
虽然阿格岱尓一个字都听不懂,但阿格岱尓还是连忙晕乎乎地点头:“宋小姐真厉害,宋小姐懂得真多。”
宋葭葭摆手:“你都把耳朵借给我用了,也不要再如此见外,叫我一声葭葭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