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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春令 留春令 第75节

第57章 五穿

陈太医给薛盈用的是虎狼之药, 强行激发出薛盈身体潜能,让他短暂醒过来,甚至还加入了一些这些天卫听春逼迫那个青绿先生交出的解药。

几个太医轮番讨论过, 确确实实对薛盈之前的症状, 这才给薛盈灌进去。

“这种药只能用一次, 如果这一次不成……”陈太医对卫听春道,“太子的症状, 只会越加严重, 等到无法进药,哪怕神医降世, 怕也无力回天。”

他说这番话, 倒也不是吓唬卫听春, 众所周知医死太子,他罪责难逃,但是若非走投无路, 他也不敢答应卫听春的提议。

他提出的那两种办法, 虽然有可能救回太子,但是无论是哪一种, 即便是人救回了,恐也命不久矣。

陈太医也是在赌。

赌的不是痴男怨女创造奇迹, 是太子能够在吃人的深宫中走到今天, 靠的不光是心机,更是运, 赌的是他身为储君, 屡屡为民请命, 功德累累,老天若是收了这样的人, 那便不是死一个太子,而是这大乾的国祚注定要断。

太子服了药,等待药效发挥的时间里,卫听春一直没有到薛盈身边,她始终站在距离薛盈的床榻边有些距离的窗边,将窗子推开了一点缝隙,不断吸着外面清冽的空气。

夜幕降临,后院只有几盏孤灯。

卫听春听到身后婢女轻轻唤了一声“姑娘”,这才从一尊雕像一样的状态中恢复正常。

没人知道她等待药效这足有一个时辰的时间里面,到底在想什么。

卫听春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卫听春朝着内室走的时候,婢女和侍从按照她提前交代的,全都退出到门口。

陈太医候在偏殿,随时准备救治薛盈。

卫听春走到床边,看到床上躺着的薛盈,果然睁开了眼睛。

他本就不够丰腴的身形,自她失踪到如今,急遽消瘦。

他的轮廓更锋利,躺在那里,你甚至会忽略他的身高,因为他看上去只有一把骨头。

这会儿可能是药物的原因,他的面颊被激发出了一些红晕。

让他乍一看上去,竟然有种还算健康的错觉。

但是卫听春知道,今晚若是不能成,她的小盈盈,可能就真的没命了。

或许他死了还会“活”过来,被人称赞他是天命所归,是上天庇佑。

但是那个“他”不会再是他,卫听春第一次意识到,他们这些穿越者,为了维系世界的运行,不得不取而代之,是很残忍的。

卫听春坐在了床边,薛盈的目光一开始有些涣散,但是因为这么多年,他没有意识到自己被悄无声息地下毒,这也是他第一次服下解药,因此他的神志,此刻正前所未有的清明。

他转动眼球,看到了坐在床边的卫听春。

他没料到自己还能睁开眼,还能看到卫听春,因此他的眼睛很快定住,堪称贪婪地注视着卫听春。

卫听春并没有急着说话,而是拉住了薛盈的手臂,将他从躺着的状态,扶坐起来,在他的腰后,垫了软枕,确保他能够坐稳。

她这才开口道:“我同你认识,已经快十五年了。”

薛盈靠着床头,看着卫听春,抿了下唇。

卫听春说:“我扪心自问,我对你不错,我从未对一个人这样好过。”

卫听春抬手,摸着薛盈的脸,堪称温柔,眼神却透着复杂。

她说:“我没有过朋友,没有过玩伴,甚至没有养过猫狗,我总觉得,你像我精心饲养的狸奴,柔软高贵,能陪着我,伴着我,走过一段孤独的路。”

薛盈咽了口口水,痴痴望着卫听春,听她说希望自己是狸奴,他甚至微微侧头,循着卫听春的手掌,轻蹭了一下。

但是卫听春那温柔抚着他面颊的手掌,慢慢顺着他侧脸下滑,下一刻,直接扼住了他的脖子。

卫听春手上微微用了一些力气,让薛盈感受到了一些压迫,但是又不至于真的喘不过气。

薛盈下意识地吞咽,喉结滚动过卫听春的掌心。

卫听春眼皮抖了抖,面色陡然变得凌厉。

“可我对你这样好,救了你这么多次,你用什么回报我的?”

薛盈到此刻,还没有意识到卫听春要说的是什么,他抬起手,扶在卫听春手臂上,希望她轻一点。

但是卫听春加重了手上的力度,掐着薛盈道:“你给过我黄金,可我也为你违逆空间规则,兑换了高积分的药物,试图治愈你。”

“我甚至因为你总是不想我走,希望我来,我就选择在这个世界随便找一个男人成婚,同空间签订了这个角色的契约,我会在这里停留五十三年。”

“我希望与你做家人,我没有过家人,你也没有,我多希望我们能成为彼此的牵绊和依靠。”

薛盈抓着卫听春的手,虽然被掐着脖子,发声艰难,却还是点头回应她,“是,我们会是……”

但是卫听春却又一次加重了手上的力度,她必须试图将薛盈的情绪调动到一个巅峰,而窒息后的骤然通畅,会引起剧烈咳嗽,能够更好辅助他咳出淤血。

薛盈开始无法呼吸,卫听春也终于说到了正题。

“我真心待你,护你逗你,希望你活得幸福安乐,但是你呢?”

“我将找男人这种事情都完全交付给你,信任你到盲目的地步。”

“可你是怎么回应的我的,薛盈?”

薛盈因为窒息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的大脑开始浑噩,但是他终于意识到了卫听春要说什么,他眼中的恐惧开始弥漫,比身体上的窒息更要让他无法承受。

他紧紧抓住了卫听春的手腕,艰难摇头。

他想说不是的……他不是有意的,可是他一个字也说不出。

卫听春死死盯着他的双眼,问:“你给我介绍周礼,先是将他夸赞得天上有地上无,我见了他,也满意他,可你转头又对我说,他不堪为良配。”

“你罗列了那么多他不能选择的原由,还暗示我他可能为了攀龙附凤,杀了自己的通房。”

“可你说的那些,真的是因为周礼确实不堪托付,还是因为你无法接受?”

薛盈眼中已漫上血丝,他张开嘴,喉咙里面却只是发出艰难吸气的尖锐声音。

他抓着卫听春的手腕,试图挪开解释。

但是卫听春再度加重了力度,这一次是彻底截断了薛盈呼吸的气道。

“你说他身不洁,心不静,可不洁净的,到底是你还是他!”

卫听春随着手上收紧,声音也陡然加大,“薛盈,你亲口说你无法接受我与他亲近,你到现在还敢不承认,你对我到底抱着什么心思吗?!”

卫听春咄咄逼人道:“你说你想要咬我,怎么咬?嗯?”

“你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你看过那么多的避火图,我倒要问问你,你想咬我的时候,在我身上用了几式!”

薛盈因窒息而张大嘴,他蹬了几下腿,剧烈挣扎,但是他大病在身,卫听春身怀古武,他的力气在她面前实在是不够看。

他眼中的血丝越发密布,眼泪从一双通红的眼中滚落,却还是像含了一泡血泪。

那其中不是对死亡的恐惧,他挣扎也不是怕卫听春杀他,他眼中的恐惧和绝望,是因为卫听春的话。

她的误解,她的指控,她每一句话,每个字,都比脖子上不断收紧的手,更让薛盈痛彻五脏。

他从没有那样想过。

从没有。

他在窒息的挣扎之中,艰难摇头。

他怎么会,怎么敢?

他在想通了自己那天醉酒后的失控是因为什么后,就已经把他自己吓到险些疯了。

而卫听春的诛心之言,还在继续。

仿佛不将他的胸膛活活撕扯开来,将这些年的情谊都搅个粉碎,便不甘心一样。

“你将那种肮脏龌龊的心思用在我身上,还敢美其名曰,给我找干净好控制的伴侣?”

她把手稍微放松一些,让他缓缓吸了一点气,看着他紫胀的面色,心疼得像是扼死了自己娇养的猫咪。

她现在总算是真正领会到了,她当初让薛盈扼死她的时候,薛盈是什么滋味。

但是她不能停下,她把必须把薛盈的情绪彻底拉起来。

因此她凑近一些,逼视着薛盈问:“我倒想问问你,给我找个你能拿捏住的男人,你是想方便做什么?”

“跟我偷情吗?”

“你想怎么做?嗯?让我做一个名义上嫁了人,实际上却和你这尊贵的太子不清不楚,连个妾室都不如的娼妇吗!”

“这就是你对我的报答。”

“我救你多次,如今看来,救的根本就是个白眼狼!”

她看着薛盈已经到了极限,骤然松开了手。

薛盈失去唯一撑着他的力气,向前倾倒在床上。

他狠狠抽了一口气,泪如泉涌。

卫听春紧张地盯着他,本以为他会剧烈咳嗽起来。

但是薛盈只是深深抽气,而后像是根本不能呼吸一般,面色越发青灰难看。

他喉咙呼噜噜地,仿佛彻底堵住了,即便是卫听春松开了他,他也无法呼吸。

他紧紧抓着被子,手指因用力变得扭曲青白,他却艰难扭过头,面容青筋暴起地看向卫听春,眼中泪水如雨线滚落。

他委屈绝望到了极致。

但是他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胸腔像一个已经破掉的风箱,不断地发出呼噜噜的可怕声响。

卫听春见他简直要被自己憋死,咬牙抬手在他后心上狠狠敲了一掌。

但是薛盈被她拍得趴在被子上,却也没能吐出淤血,那种窒息的呼噜声音更大,他再次艰难抬起头看她时,面色已经泛起了青灰。

卫听春再也忍不住抱起了他,捧着他的脸说:“你吐出来,把淤毒吐出来才会好啊!”

薛盈却死死抓住了她的袖子,手指紧紧地攥着,扭着,双眸赤红地看着卫听春,说不出话,却坚定摇头。

我没有。

我没有。

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