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娃答应了,心里暗暗吐槽,大冬天的游泳,教练想冻死他。
但是教练的话还是不能不听的,出了年,一回沪市,他又有比赛要参加了,不能松懈。
于是三娃就挑了出太阳,天气比较暖和的一天,换上宁棠给他做的缝了椰子树的泳裤,准备出发去海边。
结果刚出门没两步,就被宁雪给拦住了,她神神秘秘地道,“三娃,你跟我过来。”
三娃愣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毕竟这么多年了,宁雪从未主动找过他和大娃二妞说话,路上撞见了,他们三跟她打招呼,她也只是冷冷瞥了一眼就扭过头去了。
现在突然找上他,是要闹哪样?
宁雪看三娃没反应,瞪他一眼,“愣着干嘛,跟上啊。”
三娃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出于对长辈的尊重,他还是老老实实地跟宁雪到了一个没啥人的小道上,“堂姨,你找我啥事啊?”
他两年没见宁雪了,总感觉宁雪比之前老了不少,两鬓居然都有白发了。
“不是啥大事。”宁雪抿抿嘴,“我就想问问你,关于海军游泳队训练基地的事。”话音刚落,她就‘威胁’三娃,“我跟你说的这些话,你不许跟你妈说啊。”
三娃都无语了,不就问一下关于海军游泳队训练基地的事嘛,这几天多的是人上门问他,他走路上把他拦下来问的人也有,宁雪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是想干啥?
三娃道,“行吧,不说就不说,堂姨,你到底想问我啥。”又道,“先说好,如果是问我我们基地是咋样训练和选拔运动员的,那恕我无可奉告。”这是机密。
宁雪切了一声,“我问你那个干嘛,我又不准备把光宗和耀祖培养成运动员,多累啊,他两以后上了大学,多的是清闲又能挣钱的工作找他们,何必苦哈哈的去当什么运动员。”
三娃觉得跟宁雪说不到一块去,“那堂姨你赶紧问吧,我赶着去海边游泳呢。”有事说事,没事赶紧滚蛋。
宁雪咳嗽一声,“那个,那个啥,海军游泳队训练基地的待遇怎么样,我听别人说,你呆的那基地,不仅包三餐包住,还给发衣服,发补贴,是真的吗?”
三娃点点头,“是真的啊。”
从三娃口中印证了这个说法,宁雪一时之间有些恍惚,纠结了无数个日日夜夜的想法得到了验证,想也不想便道,“我不信。”
三娃心想,你爱信不信,“堂姨,我骗你干嘛,骗你我有什么好处吗?”
宁雪道,“那、那你说,人家都给你发什么衣服。”
三娃道,“就一年四季的衣服啊,也叫运动服,训练服,一年十六套,一个季度四套,哦,对了,因为我们是游泳队的,除了发平时穿的运动服外,还会发泳裤,泳帽,反正训练基地全都包了。”
宁雪心里不是滋味,酸道,“你骗人吧,一年十六套,你去了两年,岂不是有三十二套衣服了。”
如今虽然政策放开了,市场上的布也流通的比较多了,但一年十六套衣服,这得是什么家庭才能供得起的啊,得是传说中的‘万元户’吧?
三娃眨眨眼,“堂姨,我骗你干嘛,训练服我还带了几套回来,跟平时的衣服换着穿,你要不信,你跟我回家,我给你看看,还别说,这训练服质量不错,也不知道是什么布料做的,我看着不像的确良,反正就是那种很贵很贵的布。”
嫌宁雪酸的不够,三娃又补充道,“还有我的泳裤,是那种弹性布料的诶,你知道啥叫弹性布料不,就是拉一下,会跟弹簧一样弹回去那种布,教练说过,我们的泳裤可贵了,比训练服贵多了,说是三百块钱都买不到一条。”
“三百块钱?”宁雪惊声道。
她当了妇委会干事那么多年,工资一直没涨,还是七块钱一个月,干了这么久,都挣不到三娃的一条泳裤钱。
宁雪两眼一黑,都快昏了过去。
三娃还嫌刺激得不够,“对了,堂姨,你不是还问我关于补贴的事嘛,我那其实不叫补贴,应该叫工资,我现在一个月的工资有三十块钱,我过完年就十三岁了,我们教练说,十三岁就可以去考什么国家三级运动员了,如果考上了,训练基地还会给我加工资,不过没加多少,也就加个十块钱,还没我参加一次比赛拿的奖金多。”
扫一眼宁雪,“你还不知道我参加的什么比赛吧,就是各种各样的游泳比赛,有市里举办的,有省里举办的,还有全国性的,我游得快,经常能得奖,奖金每次三百到一千不等,教练说了,以后还要带我去国外参加比赛,到时候赢了发奖金,发的就是外国的钱了,你见过外国的钱吗,到时候我送你两张吧。”
三娃每说一句,宁雪的心就往下沉一点。
这叫没出息吗?这简直是有了大出息!
宁雪脸色发白,不敢置信,喃喃道,“不可能,你骗我,你一个小屁孩,咋可能挣那么多钱,怎么可能工资比我都高,还高好几倍,骗人的,都是骗人的,你是故意说来骗我的。”
三娃无辜地歪头,“堂姨,我没骗你啊,你不看报纸不看电视的吗?前不久我参加全运会游泳少年组的比赛,得了冠军,都上报纸和电视了,人家举办方就给我发了一千块钱,可大方了,还有金牌呢,金牌我带回家了,现在在我房间墙上挂着呢,你要看看不?”
还嫌插刀不够,三娃摇了摇脑袋,“对了,我忘了,堂姨家你没有电视机。”又道,“堂姨,不是我说你,你在咱们军属院妇委会当干事都当了多少年了,咋还没往上升呢,听说工资也一直没变,你再不努努力,我的工资就是你的十几倍了。”
宁雪一想到这种可能,倒吸一口凉气,直接背过气去。
三娃都懵了,咋说着说着她就倒地了,赶紧上前掐人中,“堂姨,堂姨,你醒醒,快来人啊!”
第83章 想多了
宁雪都气晕过去了, 这事肯定瞒不住,宁棠理所应当地知道了她跟三娃之间的讲话。
她得知这事的第一反应就是无语,然后问三娃, “三娃,你故意的吧。”
三娃眨了眨眼睛,无辜道,“没呀。”
宁棠眯了眯眼睛, “这话你自个信吗?”
三娃吐了吐舌头,“好吧,我是故意刺激她的,谁让她老是看不起我跟哥哥姐姐,还说那些不中听的话。”小声嘀咕了一句, “谁知道她那么经不住刺激。”
宁棠道,“没事, 也算给她个教训,不过下回再有人问你,可不许什么都说出去了啊。”
三娃点点头,他晓得那个道理,财不外露,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嘛。
也就对宁雪的时候, 他才把海军游泳队训练基地的待遇一五一十的都说了,面对其他人, 他都有所保留, 不会全盘托出。
毕竟海军游泳队训练基地给他的待遇实在是太优厚了, 他一个小孩子,就能挣那么多钱, 难免惹人眼红。
沈烈道,“三娃跟宁雪说了这么多好待遇,你说她会不会眼红?”
宁棠道,“眼红就眼红吧。”
宁雪只看到三娃一年有十六套衣服穿,有三百块钱都买不到的昂贵的泳裤,一个月二十五块钱的工资,看不到三娃训练时流的汗跟泪,看不到三娃在泳池里皮肤都泡得发白发皱了。
只能说,三娃的好待遇是他应得的,宁雪眼红也是活该的。
被宁雪一打岔,三娃当天当然没能游得了泳,毕竟她都昏过去了,三娃光是忙着掐人中,把她扛去卫生所就费了不少功夫。
于是趁着宁雪还在家休养,三娃终于能去海边游泳了。
他去海边的时候,还带了两个小桶,边游泳边赶海,一个上午过去,他今天的游泳训练结束了,两个小桶也盛满了。
三娃回到家,宁棠看他一身湿,就知道他是去游泳了,嗔道,“这个月份你还敢去游泳,得亏是在海浪岛,二月仍出大太阳,天气暖和,要是换在山岗村或者北方的城市你试试,小河都结冰了,跳下去砸你一脑门包,要么就是把你冻成冰棍。”
三娃嘿嘿一笑,转移话题,举起两个小桶,“妈,你看我带回了什么。”
宁棠低头一看,小桶里装的竟然是小螃蟹,泸沽虾还有生蚝。
小螃蟹是那种小花蟹,钳子上的花纹是红白相间的,个头也不大,大概半个巴掌这样,可想而知里面没什么膏。
泸沽虾就是皮皮虾,也叫富贵虾,这个倒是挺肥,宁棠瞧着,得有她一个巴掌长,里头应该有黄澄澄的虾膏。
这个月份的生蚝是最肥美的,肉质洁白,圆润紧实,想必口感不会差到哪里去。
小螃蟹跟生蚝在海边都能捡到,但这泸沽虾肯定是捡不到的,宁棠问,“这泸沽虾哪来的?”
三娃道,“是一个渔民叔叔给的,他看我在游泳,就问我咋这么冷的天来海里游泳,我说锻炼身体,他说挺好,就给了我半桶泸沽虾。”
宁棠道,“跟人家说谢谢没?”
三娃道,“当然啦。”他打了个哆嗦,“妈,我能去冲个澡嘛,好冷啊。”
下海游的时候没觉得,现在上岸呆久了,冷风一吹,可不就觉着冷了嘛。
宁棠乐了,“去吧,我给你做好吃的。”
三娃咽了咽口水,“做什么好吃的?”
游泳很耗费体力的,他现在又累又虚脱,肚子还饿得咕咕响。
宁棠想了想,“做酱油蟹和生腌怎么样?”
“酱油蟹和生腌是什么?”大娃凑过来,这两样他听都没听过。
宁棠:“只要一有好吃的,你立马就凑过来了。”
大娃嘻嘻一笑,“哎呀,我这不是馋了嘛,所以,妈,酱油蟹和生腌是什么?”
宁棠道,“酱油蟹就是用生抽、白酒、黄酒泡的螃蟹,三娃捡的花蟹太小了,里面没啥膏,清蒸肯定不好吃,做成酱油蟹味道会更好,生腌顾名思义,就是把生的海鲜拿调料腌制,多的我就不说了,反正做出来肯定好吃。”
二妞问,“那咱们中午饭就吃这个吗?”
“那倒不是。”宁棠道,“酱油蟹和生腌都得腌一个下午才入味,我现在腌,晚饭才能吃。”
好在家里买了冰箱,不然得腌个好几天。
冰箱是前不久买的,三娃发了工资和比赛赢得的都一股脑寄回家里,宁棠让他自个留着花,他死活不肯,宁棠就盘算着添一台新的电器,家里已经有了自行车、洗衣机、电风扇,沈烈提议买一台电冰箱。
冰箱可以装一些吃不完的剩饭剩菜,还可以装水果,做冰棍,用途可多了,宁棠跟他一拍即合,两人意见一致,冰箱很快就买回了家。
宁棠跟三娃说,“到时候你尝尝这个生腌,要是好吃,就带一些回去分给你们教练和其他队友。”想想又道,“我多找几个铝饭盒或者玻璃罐子给你装起来,也不用你带上火车,我寄过去更快。”
三娃重重点头,应了声好。
宁棠催促道,“你赶紧洗澡去,瞧瞧这地上,全是你的水渍。”吓唬他,“你爸刚拖的地板,小心他回来瞧见了揍你。”
三娃吐了吐舌头,赶紧往澡房里跑,“我这就去洗澡。”
趁着三娃洗澡的功夫,宁棠带着大娃和二妞做起了酱油蟹和生腌。
大娃一边看水盆里的小花蟹吐泡泡,一边用拇指和食指捏住它们,用旧牙刷用力清洗。
小花蟹口吐白沫,但不影响它们张牙舞爪,大娃嘶了一声,“嘶,它想夹我。”
二妞说,“你赶紧洗吧。”指了指她洗好的半盆生蚝,“我都快洗好了。”
大娃探头一看,还真是,他的进度有点慢,扁扁嘴,撸起袖子,“你等着,我这就加把劲,肯定比你先洗好。”
他们两在洗海鲜,宁棠就弄料汁。
生抽、黄酒、姜片、葱段……糖跟盐,调成一锅颜色很似酱油的深黑色料汁。
宁棠把洗好的小花蟹一只一只地泡在调配好的料汁里,塞的满满当当。
二妞问,“就这样就可以了吗?”她看小花蟹还活蹦乱跳的。
“可以,等会小花蟹喝入料汁,就会慢慢醉晕过去,再在冰箱里冻一下,下午就死的透透的,也腌入味了。”宁棠道。
生腌做起来也是差不多的,生蚝跟泸沽虾完全浸入加了蒜末、黄酒、酱油、白醋等调料调配的料汁里,放在冰箱里冻一个下午就能吃了。
晚上,沈烈回家,就看到一桌的生腌泸沽虾,生腌生蚝,还有酱油蟹,空气中充斥着酱料的咸鲜味,沈烈吸了吸鼻子,不由自主地伸手,“吃啥呢,看着挺好吃的。”
宁棠手里端着两碗米饭,一个眼神过来,“洗手没?”
沈烈刚从外面回来,那当然没洗手啦,他耸了耸肩,“这就去洗。”小声嘀咕了一句,“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你大声点,再说一遍。”宁棠把碗放桌上。
沈烈立马肃脸厉声道,“我说,饭前要洗手。”看向大娃,“听到没,大娃,说的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