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张德凤笑嘻嘻看向东东,“姑姑今天发工资了!咱们好好吃一顿。”
“那姑姑,可以喝橘子水吗?”
“这么冷?”张德凤犹豫一下,“行,不过你要是拉肚子,别赖我。”
张德福看着两人离开,去卧房看了一眼,邵女和孩子们都睡着了。德福便把门轻轻关上,然后去小卖部给翟明翠说了一声,就离开了。
他骑着车,很快就到了黄静家。到了胡同口,正好遇到邵海波。
邵海波戴了一顶瓜皮帽子,堪堪盖住头顶。听到身后一串车铃声,赶紧往后看,就见德福从自行车上下来,叫他,“爸,你才回家啊。”
邵海波没想到德福回来了,立刻问:“你怎么这时候来了?”
“哦,我来看看你们。”张德福推着自行车。
“走,快进去,咱爷俩正好喝一杯。”
两人进去,德福停好自行车,就看见黄静出来了。
黄静怎么都没想到德福回来,看见德福后,立刻装出一副病恹恹的模样,“德福来了啊。”
“是。”张德福走过去,“妈,你不是身体不好,进去吧。”
邵海波跑厨房看一眼,发现炉子都没升,别说做饭了。气得他狠狠踹了一脚炉子,然后往堂屋走。
“没做饭啊?”邵海波问。
“兵晚上不回来了。”黄静说,“我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想着咱俩喝个面条不就好了?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做呗。”
德福立刻站起来,“爸,我去做,你等等,面条一会儿就好。”
邵海波赶紧拉住德福,“你坐着,我自己去。”
德福也不再劝,连忙说:“爸,我吃完来的,不要做我的。”
邵海波哦一声,转头就往厨房去。
张德福看着黄静,“妈,你身体好点了没有?听东东妈说你一直病着了。”
“老毛病了。”黄静缓缓道,然后瞥一眼德福拿来的东西,满满一提兜,虽然看不出都有什么,但是看见这么多,就开心。心情好,说的话就好听点。
她自然是知道德福来干什么的,不好再让德福说出口,自己便道:“我这老毛病一天天地就没好利索过。孩子们怎么样。还好吗?”
“挺好的。”德福自然就接过话茬,“妈,大后天就过满月了,我来给你说一声,咱们中午就在我家聚一聚,一家人吃顿饭,你看这么办行不行?”
“咋不行。”黄静说,“家里坐得下,你家那边没什么亲戚,我家这边也就东东妈她大姨,其他也没什么人,一家人乐呵乐呵就行,别弄太多菜。”
“行。”德福立刻说,“那到时候我在家等着你和我爸来。”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邵海波就端着碗来了。一大碗的面条,上面漂着几个白菜叶。
放在桌上,邵海波就开始吃面,右手拿着筷子,左手拿着大蒜。一口蒜一口面。
“你真的吃过了?”邵海波问德福。
德福忙说,“吃了。”
黄静一看没自己的,便笑了笑,“你坐着,我出去一趟。”
她想着邵海波也就是没给自己端,这一会儿也饿了,只能自己去端碗。
可一进厨房,锅里什么都没有。
邵海波就做了一碗,自己全吃完,没她的份。
黄静就觉得轰一声,全身的血往上冲。
第63章 万更第一天
这老头就是故意的!
黄静心知肚明, 知道邵海波最近一直在犯轴,只不过没发作出来。心里惦记着老二的事,嫌黄静不去医院看闺女了。
邵海波是个老实的, 被黄静压迫惯了, 就没想着反抗过。因为他知道反抗也没啥意思, 干脆就这么着。有时候就用不说话来反抗, 今天是换了法子, 不做黄静的饭。
黄静气个半死, 在厨房待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总不能当着女婿又吵又闹, 她好不容易平复下来, 在碗柜里找到半个凉馒头,就着咸菜匆匆咽了。
回到堂屋时,邵海波已经吃完了。一大碗面条吃了个精光,连汤都没剩。黄静看一眼, 心里腹诽,人没本事不会赚钱, 吃的倒是比任何人都多。
黄静脸色没变, 见德福和邵海波在说话, 转头拿出一个茶缸, 倒了一杯水端给德福。
德福赶紧接过来,喝了几口。
“对, 就是大后天。”德福说,“刚和我妈也说了,在家里吃。”
“行。”邵海波道, “到时候让邵萍她妈给帮忙去。”
黄静听了,白了邵海波一眼。
“那倒不用。我最近也不上班,等东东妈出了月子再说。德柱也在家, 还有德凤,正好赶上星期日,都能帮忙。”德福连忙说。
“行。”邵海波想了想,转头问黄静,“这闺女生孩子,咱们得拿啥?明天我赶紧去准备。”
黄静压根不提邵萍已经准备好的事,扁了扁嘴说:“有钱的给钱、给孩子打金锁银锁,没钱的连个红绳也给不了,这没法说。”
张德福在一旁听了,礼貌性笑了笑。
“那咱们就尽力呗。”邵海波立刻说,“我明天去打听一下,大家都拿什么。有钱的咱比不了,一般的反正没问题。”
黄静听了,脸立刻就变了,“和德福一个厂子,你还在这里吹牛。你以为人家不知道你拿多少工资是不是?”
邵海波的脸都绿了,这是不给他面子啊,而且还是当着女婿的面。
长久积压着的怒气终于忍不了了,他用力一踹桌子,对着黄静吼起来:“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黄静立刻就换了哭腔,双手不停拍着大腿,哭道:“天啊,我不活了。不活了。”
邵海波又用力一踹,整个桌子便翻了。桌上的碗咕噜噜滚下来,连着筷子,从高处跌落,跌到水泥地上,瞬时摔了个粉碎。
黄静被这声响吓一跳,也不敢哭了,睁着眼睛看邵海波。
“你干啥,你想干啥?”
“我,我……”邵海波倏地站起来,双手握拳,“我想打人!”
他话音一落,黄静就觉得双腿发软,一下子瘫在地上。
“我活不了了,过了几十年了,要打我!我活着什么劲啊。”
黄静越哭越痛,“跟着你一天好日子没过过,一个人拉拔起三个孩子,现在孩子个个有出息,没给我记半点功劳,老了老了又要动手了!”
张德福在一旁看得是目惊口呆。
张成文离世前,经常不在家,每年也就回来个几次,和翟明翠就没吵过架,反正是没当着孩子的面吵过。张成文过世后,张德福更没有机会见到父母两人干仗,活了三十多年,今天头一次,看见这幅情景。
他不知道要怎么办,惊呆半会儿,才癔症过来,赶紧去拉黄静。可黄静像瘫泥一样,就堆在地上,死也不起,张德福只能再去劝邵海波。
邵海波比黄静还冤呢,几十年了,他过得又是什么日子。
当牛做马不说,还要受这死婆娘的气。
自己女儿受了委屈,他连吭都不敢吭,亲眼看着老二在这个家里是什么地位,也不敢找黄静抱怨半句。
邵海波也心疼邵女啊,可他偏偏是个软弱的,被黄静压着,翻都翻不了身。
“这是咋了?”
邵兵也回来了,站在门口往里看。
张德福终于抓到了救命稻草,赶紧叫邵兵,“快,把咱妈拉起来。”
黄静依然絮絮叨叨地骂着,邵兵看一眼黄静,又看一眼地上摔碎的碗,一句话也不再说,转头就溜了。
这才是经常见此状况的正常反应,三十六计走为上。
张德福也不知道劝了多久,确定两人不会再发生正面冲突了,才敢离开。
走的时候,邵海波出来送他,脸上讪讪的,不好意思面对女婿,“德福,让你看笑话了。”
“爸,你别这么说,一家人,哪里有不吵架的。”
走到门口,张德福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钱来。
他塞到邵海波的口袋里。
邵海波立刻说不要,真的不能要。
张德福便用力捂住了邵海波的口袋:“爸,这钱是我早就准备好的。本来想给我妈呢,可现在……还是给你吧。大后天去我家,要带东西,别人都专门看着姥姥姥爷送什么呢,又要你们破费。所以我和东东妈商量好了,这钱啊,你们拿着,给孩子们买东西。反正这些东西最后都是给我们家的,我们出这个钱啊,应该的。”
邵海波听着,鼻头都酸了,就想着这是什么闺女女婿啊,事事想得这么周到,里面那个还各种闹腾,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他摇头送走了张德福,回头看一眼熟悉的大门,依然不想进去,就干脆往胡同口那一蹲,抽起烟来。
张德福走了没半根烟的工夫,邵兵就又回来了。
回来看见他爸在门口抽烟,说不出的厌烦。
对邵兵来说,相对黄静,他更讨厌邵海波。
在邵兵眼里,邵海波太过懦弱,也太没本事。
一样的年龄,一样的资历,在煤厂中,像邵海波这一批老工人,也就他自己没有当上领导,自始至终都是小工人一个。和他同时进厂的,最次也是科长,都升官了,只有他啥都不是。
工作,工作不行,在家里,在家里受气。邵兵每每看见邵海波,就说不出的头疼,也十分羡慕别家孩子,有顶天立地的父亲。
有时候他甚至都在想,为什么张伯伯那么早就离开了人世,为什么他爸爸这么没用的人还活的好好地。
邵兵经过邵海波身边,见他窝在那里,再次烦躁起来。也没说话,直接走了过去。
“老三!”邵海波先开了口。
邵兵脚步一顿,“怎么了?”
“大后天你二姐家孩子过满月,你无论如何也得到场。”
邵兵犹豫都没犹豫,“到时候再说吧。”
“再说?”邵海波站起来,“你这个当舅舅的,怎么能不去?”
“行,我知道了。”邵兵道,“只要我不跟车,我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