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杏已经站了出来,“厂长,我,白杏。”
厂长仔仔细细打量一遍白杏,上上下下又看一遍,道:“行啊,符合条件。大家都像白杏同志学习啊,要有奉献精神。酒厂振兴要靠大家啊。要敢于接触新鲜事物才能成长。”
厂长说完,眼睛就看见了张德凤。
他抬手一指,“这个同志,你叫什么?”
张德凤怎么都没想到会叫自己,支支吾吾站出来,“厂长,我叫张德凤。”
“哦。好名字啊。”厂长点点头,“知道为什么要在车间挑人吗,我们组建新部门,直接招人不就好了?不,那么干不行!为什么?因为咱们是去卖酒,卖的是酒,更是咱们酒厂的酒历史、酒文化!一个好的销售人员,一定是亲自搬过酒糟的,一定是踩过高温泥土的,一定也是去晒粮场晒过粮食的。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能卖好咱们的酒吗?我觉得不能!”
厂长说完,又看向站在队伍外面的张德凤,“我觉得这个女同志就很符合要求啊,你看,年轻漂亮有学问也在车间干过。这就很足够去咱们销售部闯一闯。”
厂长说完,大手一挥就走了。所有人都看向张德凤。
鄂军也看着她,问:“德凤,你报名吗?”
张德凤咬了咬下唇,“我还是不想报。”
鄂军没再看她,移转目光,“还有人要报名吗?”
结果到了快下班的时候,鄂军小组就一个白杏报了名。
因为报这个名,鄂军今天整整一天都没理白杏。期间厂长又来了两趟,发现大家报名的并不热情,尤其是鄂军这个班组,免不了生气,把鄂军叫到门口,当着很多人的面训了他一顿。
鄂军被训的满脸涨红,张德凤在一旁看的,一直绞着衣角。
她实在看不下去了,不想鄂军这幅惨状,而且她也是不想再干活了,想去试一试,或许销售正适合她也说不定。
张德凤就站了出来,跑到鄂军和厂长面前,说:“我报名。”
*
安欣不知道怎么了,总是鬼使神差地就想起邵女。
她第一次见邵女,就在工商局门口。
她不知道来了多少次了,一个小卖部申请,打了无数次的申请,每次都被刷掉。
一开始她还在门口等,久而久之,她就远远等着,不想再接受别人目光的洗礼,就等着大门打开,一开门,她就往里冲。
可那天,她站在远处看的时候,就见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站在门口和她一样等。
当时安欣就十分羡慕。
首先是羡慕她有家人。
起码肚子里就有一个,一个可以永远陪着她、叫她妈妈的人。
然后安欣又羡慕她,竟然可以和看门的老大爷聊起天。
要知道那老头十分难搞,每次安欣来,都要和他大吵一架。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她怀孕了,这是一个很好的申请条件。
可安欣后面才知道,这人竟然不知道可以上报自己怀孕的事。自己便多嘴说给她听了,可当时说的十分隐晦,邵女并没有听明白。
好运的人总是好运的,一个连什么条件能帮助自己申请到名额都不知道的人,竟在这里遇到了自己的老同学。
安欣故意瞒着没说的,都被她同学说完了,又补充好多,通过玻璃门,安欣看她又重新填写了一遍表格。
原本那张就写了几行字,这一次,却都补充满了。
安欣当时就捏了捏拳,特意看了那个工作人员的名牌,韩冰,她可算是记住了。
安欣回到家后就写了匿名信,一共寄出三封,怕的就是工商局没有收到。
她寄出后又到工商局打探消息,结果她再次落选了。而那个大肚子女人,也落选了。
安欣说不出的开心,至于为什么开心,她也不知道,她只是觉得,应该有人和她一样才好。
后来,几次三番跑工商局的经历让她认识了韩冰,在她最后一次去工商局的时候,韩冰干脆叫住她,说要给她介绍工作。
安欣怎么都没想到,韩冰介绍的工作,老板叫做赵开艋。
她上班的第一天,赵开艋就带她去百货公司买了一条裙子,一个墨镜,还带她去烫了头发。
并告诉她,第二天要陪他去参加一个开业典礼。
安欣直到看见邵女的那一刻起,才知道她要来见的人,竟然是邵女。
而且对方很明显已经不认识她了。
“怎么样?天冷了吧。”
赵开艋从外面进来,缩着脖子,双手直搓着,“冻死了,冻死了,咱们办公司升个炉子吧。”
安欣没理他,眼皮都没抬,继续算自己的账。
赵开艋见她不说话,就走过去,拉了椅子坐在安欣对面。
安欣说不出的烦躁,虽然天气很冷,却让她平静不下来。
她看着账面,质问道:“这些钱哪里去了?”
赵开艋瞧一眼,“哦,给邵兵了。”
安欣皱皱眉,“我真的不知道你用他做什么。还要付这么多的钱。有这些钱,我们可以雇我们自己的司机了!”
赵开艋并不恼,他早就习惯了安欣对他这么说话,笑嘻嘻地看着安欣,“你不懂。”
“我怎么不懂?”安欣说,“你不就是为了逃过检查,把货运进来?可他们运的东西还是有限,这一趟车出去回来,能给咱们留多少地方?可你开的钱又是多少?你想过没有,你这么干,是在贴钱。”
“现在贴钱,不代表会一直贴钱。”赵开艋依旧笑嘻嘻,“相信我。”
安欣白了他一眼,“相信你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不过因为邵兵是她弟弟,你才这样的。”
赵开艋不说话了,低着头,顿时像一只斗败的公鸡,打不起一点精神。
安欣抬头看他,心里说不出的凄凉。
她不明白,这个世界上为什么有人总是那么好运?
有男人,有孩子,有家,有小卖部。
还有一个对她念念不忘、喝醉了还要叫她名字的男人!
为什么又有像她这样的人?
身边一个家人也都没有,自己扛下一切,艰难的活着。
不管冬天多冷,她都坚持穿着裙子,就因为刚上班的时候,她穿着裙子来,赵开艋随口一句好看,就让她坚持到现在。
她是一个生意人,事事和赵开艋配合,两人在一起工作,简直就是如鱼得水。
赵开艋也不止一次在外面,对别人说自己没谁都行,也不能没有安欣。
可就算这样,安欣都知道,那就是赵开艋的说辞。
他没有邵女就不行。
离开这个有她的城市,也不行。
安欣突然看向赵开艋,问了一个她一直想问的问题。
“你离婚回来,是不是也是因为她?因为你忘不了她?”
赵开艋没回答,一时间办公室里鸦雀无声。
沉默,往往是正中心怀的代名词。
安欣下巴都开始在抖,她不明白,为什么。
为什么有自己这种从来得不到爱的人,还有邵女那种占据了满满爱的人。
赵开艋突然从口袋掏出一个红包,扔在桌上。
“你替我去一趟。”
安欣看着他,“去哪?”
“邵兵他姐,昨天刚举办了满月宴,你帮我送给红包过去。”
安欣看着桌上的红包,就觉得扎眼。
像谁的鲜血一样,滴在桌上,一大片。
*
“这是我们赵总的。”安欣把红包放在邵女面前,“这是我的。”
邵女连忙推辞,“不行,我不能收。”
“那就是不把我当朋友。”安欣偏着头看她,原本严肃的脸色,慢慢浮现出一丝笑意,“怎么,怕到时候还要还人情?”
“那倒不是。”邵女笑了笑,“我们没有那么熟,所以……”
“慢慢不就熟了?”安欣看着她,“其实说实话,咱俩挺有缘的。”
她说着,把红包往邵女面前推了推,一双眼睛盯着邵女不肯移开,话也说的清清楚楚:“收下吧,到时候我们结婚,也是要请你的。你再还回来不就好了。”
邵女点点头,“那好吧。”
邵女把红包收好,抬头看见安欣探究的目光。
“怎么了?”邵女问。
安欣苦笑了一下,“刚刚我说我们结婚,你没听见?”
“听见了。”
安欣更加不明白了,明明都听见了,便说:“可你没问和谁结婚。”
“到时候不就知道了?”邵女瞧着安欣,一副淡然。
安欣先是笑了,又摇摇头,最后看着邵女,一双眼睛好像要把她看穿一般,说:“好吧。”
张德福说好的,中午下班就回来,回来带一会儿孩子,让邵女休息一下。邵女第一天边照顾孩子边经营小卖部,德福就没回来。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倒是提前回来了,德柱扶着他走回来的,从小卖部进来,邵女看着德福已经醉得东倒西歪了,立刻过去问:“这是怎么了?”
德柱笑着看邵女,“大嫂,厂子今天下调令了,我大哥现在是技术科的科长了。”
“是吗?”邵女道,“赶紧先把他扶床上去吧。”
张德福被灌得醉醺醺地,听见邵女的话,立刻说:“我不去,我要看店,我要去洗尿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