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纡尊降贵地给她买很多很多的糖葫芦,他不喜欢吃糖葫芦,但是她佯装生气,非要他吃,他却也能忍受糖葫芦的甜腻,而咬一个喂进嘴里。
他会说:“你有你的好。”
在她发怔的时候,楼允伸手将她重新揽进怀里,拿过蒲扇继续给她扇风,他轻轻嗅了嗅怀里少女发间温软的香气,微微闭上眼睛道:“睡吧,已经很晚了。”
柳银雪在闭上眼睛的时候,听到了自己心动的声音。
只是那声音不再模糊,不再遥远,十分清晰,清晰得让她在背对楼允的时候,耳根悄无声息地红了起来,她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沉鱼伺候柳银雪起床,眉开眼笑道:“王爷天还未亮就起来了,让奴婢们不要吵醒您,让您睡醒了再来伺候。”
柳银雪望着梳妆镜中美艳的脸,露出笑容。
早膳后,容妈妈带了连个姨娘过来,两位姨娘已经绣完了她要求的十件绣品,有黎妈妈把关,那些绣品自然都能入眼,柳银雪让人赏了她们一人三十两银子,让她们回去与清桂一起,完成她要求的两座屏风。
至此,已经有三个姨娘在针线上出师了。
柳银雪跟容妈妈道:“等今年年底,长安街铺子的租约到期就不再续约了,你寻个时间,提前去跟茶叶店的老板打声招呼,让他另外寻一间铺面吧。”
容妈妈笑问:“您想卖绣品?”
柳银雪点头。
容妈妈虽然早就猜到了,但是柳银雪明明白白地告诉她的时候,她还是有点意外,她不想泼柳银雪冷水,但还是忍不住道:“整个汴京城,有好几家绣坊,几乎揽了汴京大部分绣品的生意,您的绣品若是不出彩,只怕很难有可观的利润,租给别人每年还能有一笔稳定的租金,若是自己拿来做生意,还不一定能赚到租金的钱。”
纤纤玉指将刚摘的鲜红月季插在青花瓷的花瓶里,柳银雪笑容温和。
“我也不缺那点租金钱,这些姨娘们成天无所事事,不给她们找点事情做,难道让她们整天呆在院子里千方百计给我找麻烦吗?”柳银雪笑道,“我把铺子收回来,专程卖绣品和络子,绣品卖出去了,再把银子分给姨娘使,难道不比养一群吃白饭的好?”
容妈妈笑了。
“王妃您的主意就是多,您说得没错,正反您也不缺那点租金,倒不如给姨娘找点生计,将来也好安顿她们。”容妈妈道。
这府里九个姨娘,每一个都身份卑微,总不能让她们一辈子都留在府里,就让府里养着,等她们老了再给她们送终,能让她们有安身立命的本事是最好不过的。
柳银雪却想起另一件事。
容妈妈跟在她身边多年,柳银雪的心思她也能猜到几分,她道:“我暗中问过了,那些姑娘们,都还是干净的,我们王爷,从未动过她们。”
这是柳银雪早就吩咐过容妈妈的事情。
两类,一类是被楼允宠幸过的,一类是未被楼允宠幸过的。
她既然想要处理姨娘们,自然就要处理干净,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处理方式,那些被楼允宠幸过的她只怕只能让人留在府里,那些还未被宠幸过的,却可以送出去。
可是,楼允竟然从未动过她们?
外面是怎么传的?
说楼允贪恋美色,被美色掏空了身体,才会干瘪瘦弱,下不来床,可是楼允竟然从未动过她们?
柳银雪难言吃惊:“此言当真?容妈妈,您可不能只顾着安慰我。”
第 54 章
“这种事情我哪敢乱说, 我是亲自私下问了几个姨娘的,也问了这青山院伺候的老人,所有人的口径都是一致的,王爷当真没有动过她们。”这件事查清楚后容妈妈就很高兴,这对柳银雪而言乃是天大的好事,说明楼允是个十分持重守己的人。
也不知道外面那些胡言乱语是谁传的, 简直半点不沾边。
容妈妈道:“早年王爷四处奔走, 很少着家,多宿在外头,这些姨娘们一个月都见不到王爷一次, 而且王爷每次在家里长住都是为了养伤,这些年, 王爷留在府里时间最长的只有两次, 一次是伤了腿,一次就是上次的中毒。”
言下之意, 根本没精力也没体力去宠幸那些花枝招展的姨娘。
柳银雪压下心中的困惑和激动,又问:“王爷的腿伤府里的下人是怎么说的?”
“说是在外面伤的,到底怎么伤的, 我打听了许久, 也没人能说个明白,”容妈妈凝着李银雪的神色,“王爷在外面的事情,这府里的人不知道也正常。”
所以知道腿伤根本原因的应当就只有府里几个院子里的主子了。
因为涉及到当朝太子妃和整个祁王府身份最尊贵的人,他们怕走漏了风声真的闹出什么撼动了祁王府根基的事情, 所以才一致闭口不言。
而叶惋惜为了跟自己套近乎,才跟她说了实情?
无论如何,楼允没有动那些姨娘,她处理起来就好办多了。
容妈妈道:“那些姨娘在名义上到底是王爷的女人,王妃在安置她们之前,最好还是跟王爷打声招呼,以免夫妻因为那些不重要的人而生出罅隙来,得不偿失。”
柳银雪揉了揉额角:“这事我会仔细琢磨的。”
柳银雪素来凡事都有自己的主意,容妈妈多的不敢说,也只能提点到这里,主仆俩又商量了新进的丫鬟如何安置以及府里的老人如何调整等问题,容妈妈便退了下去。
外院,孟妄言今日天未亮就来了祁王府,他已经在回事处等了足足两个时辰,也不见楼允现身见他,回事处的小厮知道他是摘星楼的人,有点怕他。
小厮颤巍巍地给孟妄言添上热茶,安抚道:“我们王爷还在与几位管事商议事情,请公子不要着急,稍等片刻。”
孟妄言表情有点阴沉,他端起茶盅默默地喝了口茶,未做声。
小厮躬身退到门口,期盼自家王爷能快点现身。
小半柱香的时辰后,楼允和几位管事商议完毕,姗姗来迟,他轻轻扬手,回事处伺候的人便纷纷退了下去,屋里只剩下孟妄言和楼允。
孟妄言单膝跪地,将“宗主”令牌双手奉上,呈于楼允眼前:“如今宗主身体已然大好,这宗主令牌属下自当归还,还请宗主早日回到摘星楼,主持大局。”
楼允坐到主位上,对孟妄言的到来丝毫不感到意外。
摘星楼宗主这个位置想要坐的人有很多,但不是每个人都有那个本事坐稳,尤其是现在摘星楼已经归顺朝廷,偏生江湖上想要灭掉摘星楼的人数不胜数,而朝廷又没有完全接纳摘星楼,想要坐稳摘星楼宗主这个位置,更是难上加难。
至少,孟妄言自认为自己没有那个本事坐稳。
他在江湖上被认为是邪魔外道,在朝廷里又不受待见,两面夹击,他在夹缝中求存,在楼允昏睡的这段日子里,他没有折了摘星楼已实属不易。
皇上想要将摘星楼培养成皇家暗卫,虽然已经初见模型,但是他们摘星楼距离真正的暗卫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他们需要楼允这样一个有皇家血脉的人来带领他们,让他们彻底走上那条路。
孟妄言等着楼允将宗主令取走,然而,他跪了半晌,却不见楼允有丝毫动作,孟妄言抬头,狐疑地望向楼允:“宗主?”
楼允道:“这段日子,你坐镇摘星楼,辛苦了。”
“宗主您病重,属下理应为宗主分忧,如今宗主既然已经康复,这宗主令牌还请宗主收回,摘星楼还需要宗主您的带领。”孟妄言道。
楼允将令牌拿起,放到旁边的矮凳上:“几位堂主可还安分?你起来说话吧。”
楼允收了令牌,孟妄言好歹松了口气,起身低头回话:“属下的忠心宗主您是清楚的,苏流韵以前就是跟在您身边办事的人,您昏睡的那大半年,她在摘星楼从来不敢懈怠,就怕有人趁您不备的时候,闹出事情,白圣手为了找到九灵花和天蚕蛊,一直在外奔波,回来这么久,并不见异常,只有鬼书,行踪不在属下的掌控之内。”
“鬼书轻功卓绝,老宗主在的时候,他的行迹就飘忽不定,你无法掌控他的行迹,实属正常,只是——”
楼允话音顿了顿,薄唇勾起清淡的弧度,他眼睑微敛,眸种隐隐透出几分危险来。
而就在楼允这短暂的停顿中,孟妄言的额头上已渗出细汗来。
他听楼允继续道:“你确定你不知道鬼书暗中和太子楼逸有往来吗?”
孟妄言“碰”地一声跪在楼允面前,额角的细汗顺着脸颊流入衣衫里,孟妄言叩首道:“宗主恕罪,这件事关乎鬼书的生死,属下还没有确凿的证据,是以不敢在宗主面前开口。”
楼允起身,半蹲在孟妄言的面前:“我们摘星楼办事,什么时候讲过证据?”
孟妄言浑身一颤。
是,摘星楼以前干的是杀人的生意,谁给钱谁就是大爷,他们杀人不需要证据,处置内部的魑魅魍魉更不需要证据。
其实鬼书私下与太子楼逸联系,孟妄言早就觉察出了端倪,他甚至为了保住鬼书,暗中警告过他,但鬼书的回应十分理所当然。
“我们迟早都是新帝的人,早点归顺太子难道不是显得更有诚意?何况宗主现在半死不活,能不能活下来还未可知,我们摘星楼总不能全仰仗宗主生存。”
他的回答其实已经承认了他与太子的往来,但是同是堂主,共事多年,孟妄言不想他最后成为被楼允清理的叛徒,他总想再拉鬼书一把。
没想到楼允看似不管摘星楼的事,却什么事情都知道。
“我再问你,你确不确定鬼书暗中与楼逸有往来?”楼允低声问。
分明还是那样的语气,但是孟妄言却硬生生从楼允的话中听出了杀意,他沉眉,回答道:“属下确定,求宗主看在鬼书已为摘星楼办事多年的份儿上,饶他一命。”
楼允:“呵。”
他站起身来:“你回去吧,今日有关鬼书的谈话,就当从未发生过。”
孟妄言明白,楼允这是要他闭口不言,他不敢不从,拱手应是,躬身退了下去。
快入夜时,老天突然下起了大雨,这大雨来得毫无预兆,噼里啪啦地打在柳银雪养的各种花草上,青山院的丫鬟们忙做一团,全都在拯救柳银雪的鲜花。
柳银雪站在屋檐下,看着那些被打焉了的鲜花,目露不忍。
“您喜欢再养就是了,奴婢明日就从花圃里给你找些长得好看的端过来,一定将院子里摆得花团锦簇,让您看着就欢喜。”沉鱼劝慰道。
柳银雪唉声叹气:“有好几个稀有品种,可不是那么容易养的。”
“花圃里的妈妈可会养了,让她养好了再送过来,奴婢记得蓝姑娘今儿不是递了拜帖进来吗?说她新得了几株白色栀子花,栀子花在我们这里少见,她过几日就给您送过来的。”
柳银雪勉勉强强道:“那还行吧。”
“楼允还在外院吗?”她转而问。
“好像不在,听说出去了,”沉鱼回答,“这么大的雨,估计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了,奴婢让厨房先给您上晚膳吧,等王爷回来了,再伺候王爷用膳。”
柳银雪没答应,又问:“厨房做了他喜欢的排骨没有?”
“做了,今天厨房做的是蒸排骨,还宰了一条大鱼,鱼头用来熬汤,鱼身做了酸菜鱼,麻婆子的手艺一向绝顶,您先吃?”沉鱼问。
柳银雪摇头:“还是等楼允回来再吃吧。”
沉鱼声音顿了顿,还是忍不住说道:“王妃,奴婢发现您现在越来越关心王爷了。”
柳银雪微怔。
“不过这是好事啊,王爷是您的夫君,您关心王爷本来就是应该的,而且奴婢觉得王爷对您也越来越体贴温柔了,不再像以前总是冷言冷语的,奴婢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夫妻恩爱,互相体谅帮扶,是最好不过的。”沉鱼笑道。
柳银雪却笑不出来了。
原本她想等楼允回来后再一起用膳,但现在却忽然间改了主意,她道:“让厨房摆膳吧,我饿了,不等楼允了。”
沉鱼暗暗奇怪,怎么自家王妃变来变去的。
落雁在旁边瞪了沉鱼一眼,沉鱼觉得莫名其妙,出门让厨房摆膳去了。
柳银雪一顿晚膳吃完,雨势越发大了起来,去外院问情况的丫鬟回来禀道:“王妃,王爷并不在外院,外院的管事说今儿下午王爷就出门了,身边没带人。”
下午就出门了,到现在却还没有回来,柳银雪暗暗担心,怕楼允出事。
她在青山院有点呆不下去了,让落雁拿了伞过来,自己去外院等。
黑夜风雨交加,白色的灯笼在夜风中摇曳,落雁举着伞,生怕柳银雪的衣裳被淋湿了,路过影壁拐角的时候,前面迎面走上来一个黑色人影。
头顶滚过“轰隆”的雷声,柳银雪被吓了一跳,定睛望着眼前的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