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都是他教养出来的,难道同样是他教养出来的他柳家的嫡长孙女,还能差到去谋害皇嗣不成?简直就是笑话。
皇上眉头紧皱,失去皇孙,他固然心痛,但是他却不信柳银雪和王曹燕会害人,本以为只是走个过场,没想到王曹燕竟然当众指责柳银雪害人。
怎么还能闹出这等事情来?
他每日国事繁重,却还要处理这等污七糟八的阴渠之事,皇上当即脸色越发难看,他沉声道:“王姑娘,你可看清楚了?”
“臣女不敢撒谎,臣女亲眼所见,绝不会错,”王曹燕心惊胆战,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往下说,“皇上和各位娘娘若是不信,可亲自问太子妃娘娘。”
柳银雪倏地冷笑了声。
她道:“臣妾请求与太子妃当面对质。”
萧贵妃目光冷厉:“胡闹,太子妃痛失爱子,如今还缠绵病榻,如何能与你当面对质?柳银雪,你是算准了太子妃根本不可能与你对质,所以才敢这般要求?”
柳银雪俯首:“请贵妃娘娘息怒,若太子妃不能来,还请娘娘派人去问一问太子妃,听听太子妃如何说吧,谋害皇孙乃是大罪,臣女承担不起,只求还原事实。”
王曹燕低头,暗骂了声:“蠢货!”
洛音凡铁了心要弄死她,怎么可能不咬死柳银雪推人的大罪?
柳银雪啊柳银雪,你也有今日,竟然被洛音凡伪善的面具蒙了眼睛,呵呵。
皇后娘娘道:“皇上,母后,臣妾觉得祁王妃的要求也算合情合理,太子妃人不能过来,派人去问一问总是应该的,她是当事人,她最清楚自己是怎么落水的。”
萧贵妃道:“早问过了,她不愿说,像是在瞒什么。”
皇上不悦道:“派人再去问,不说也得说,而且要说得明明白白,皇后,你派人去问。”
皇后娘娘不敢耽搁,派了自己坤宁宫的管事姑姑亲自去问。
管事姑姑一走,柳银雪道:“皇上,为了弄清楚事情的真相,臣妾想请求皇上,关闭交泰殿,从现在起,任何人都不得离开交泰殿,以免有人通风报信。”
萧贵妃怒道:“这里是皇宫,谁敢私自去通风报信?”
柳银雪没理会萧贵妃的话:“求皇上答应臣妾这小小的请求。”
柳朝远满含期待地望着皇上,就要跪下恳求,皇上心软,在柳朝远下跪之前,阻止了柳朝远的动作,道:“从现在起,交泰殿内外,任何人不得离开。”
楼逸冷笑了声:“倒是会玩儿把戏。”
楼允眉目阴郁。
他们都在等洛音凡的答案,倘若洛音凡说是柳银雪推了她,这件事就会没完没了,倘若洛音凡说柳银雪没有推她,那么言之凿凿的王曹燕就是欺君。
洛音凡的回答,至关重要。
柳银雪道:“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贵妃娘娘,其实臣妾请派人去问,只是希望能把太子妃引来,但无论太子妃来与不来,结果都只有一个。”
太后问:“什么结果?”
“太子妃只会咬定是臣妾推了她,害她跌入荷塘的,这点毋庸置疑。”柳银雪道。
萧贵妃道:“本宫已经问过太子妃,她根本就没有说是你推了她,本宫问她的时候,她反而支支吾吾,像是在为你遮掩,没想到你竟然这般诋毁太子妃,柳银雪,你可知罪?”
第 65 章
柳银雪等的就是这句话, 她不卑不亢道:“倘若那位姑姑带回来的答案,太子妃的回答是臣妾并未推她,那么臣妾自愿领二十庭杖。”
皇后见她信誓旦旦,问道:“这话怎么说?”
“因为太子妃支支吾吾,并非是为了帮臣妾遮掩,而是为了等王姑娘先诬陷臣妾, 只有王姑娘这个当场的唯一证人诬陷臣妾推了她, 太子妃在说出是臣妾推了她后,王姑娘才不会推翻太子妃的话,否则, 倘若王姑娘没有站在太子妃那方,帮太子妃说话, 岂不是就成了太子妃在诬陷臣妾谋害皇孙?太子妃聪慧, 她做不出这等自打脸面的蠢事。”
楼允猛地朝柳银雪看去,漆黑的眼眸, 冷若冰霜。
“柳银雪,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冷声问。
原已经稍有温热的心,彻底坠入冰窖, 柳银雪狠狠地咬了咬自己的舌头, 鲜血溢出,剧烈的疼痛却无法缓冲她心尖的痛楚。
原来,触碰了他的逆鳞,她就连辩白的权利都没有了。
心,很痛, 很痛。
萧贵妃骂道:“强词夺理,胡说八道,柳银雪,你竟然诬陷当朝太子妃,你大胆!”
柳银雪咽下嘴里的鲜血:“娘娘莫急,臣妾到底有没有胡说,等那位问话的姑姑回来了,自有定论。且臣妾想,这是一个将臣妾打入万劫不复之地的绝佳机会,太子妃娘娘想必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就算是身体孱弱,不能于行,她兴许也会亲自来给臣妾定罪的。”
太后摇头:“太子妃刚失爱子,怎可能来?”
柳银雪苍凉地笑了笑:“她费尽心机,就算是死,她也会来完成这最后一步,她会来的,还请皇上和各位娘娘稍等,皇上,臣妾可否问王姑娘和祁王几个问题?”
皇上也想知道柳银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你问。”
“祁王,当初您陪妾身回门的时候,王氏母女前来柳府拜访,以为您不在,的确是将您从头到脚奚落了一番,妾身没有说错吧?”柳银雪望着楼允问。
楼允瞬间明白过来柳银雪的意思,回答:“没错。”
“王氏母女嘴里说着是来看妾身,但实际上却是来看妾身笑话的,笑话妾身竟然嫁给了传言中丑陋不堪、杀人不眨眼甚至院中姬妾无数的祁王世子,没错吧?”
“没错。”
“王氏母女辱骂您,您剑指王姑娘母亲的脖子,逼得她们母女下跪求饶,没错吧。”
“没错。”
“妾身嫁入祁王府满一月,回门,王姑娘前来拜访,妾身有事离开,王姑娘却在您的耳边编排妾身险些与她的表哥定亲,并且与她的表哥心意相交,没错吧?”
“没错。”
这些问题,楼允无法隐瞒,因为当场还有许多丫鬟小厮,就算瞒也瞒不住,何况,他也不想瞒。
“多谢祁王,如实回答妾身的问题。”她微微垂首,态度疏离,眉眼冷漠,仿佛对面的人根本不是她的丈夫,只是一个认识不深的路人。
楼允的心不由地收紧。
柳银雪又转头问王曹燕:“王姑娘,我三日回门,你与你母亲来拜会,将我我夫君奚落了一番,这件事,我说的是事实吧?”
王曹燕目光飘忽不定,半晌不敢回答。
柳银雪的问题,对她只害无益。
“王姑娘,皇上在此,太后娘娘在此,皇后娘娘在此,贵妃娘娘在此,问你话你实话实说便是,你吞吞吐吐,扭捏不定,是在想如何编织谎言吗?当日丫鬟小厮无数,你想清楚了再回答,别被人打了脸,落得个欺君之罪!”柳银雪沉声道。
王曹燕吓得面色一白,答案就脱口而出:“是事实。”
“我常年久居深闺,极少外出,根本没有见过你表哥,我没说错吧?”
这件事,也是有迹可查的,且当日王曹燕说她表哥见过柳银雪,也是随口说的,王曹燕不敢就这件事情撒谎,咬牙回应道:“之前我母亲上你们柳府提亲,我以为……”
“王姑娘,请你回答我的话就好,不要给自己找理由找借口,你若想说你以为或者你听说,那我只好求皇上派人去查清楚,你到底是听谁说的,若是查不出来,那就是你在搬弄是非,在顾左右而言他,在扰乱视听,在胡说八道,难道你母亲就是这般教育你的吗?你们王家人说话,难道就仅凭猜测吗?你别忘了,你父亲还在朝为官,你想败掉你父亲的仕途吗?”柳银雪打断她的话。
“我没有。”王曹燕反驳,着急得哭了出来。
“你没有?”柳银雪眼眶通红,“我们多年姐妹,没想到你竟是这般待我的。”
她凝着王曹燕泪流满面的脸,眼泪无声地滑落。
“王姐姐,我们多少年的感情了啊?是十七年,整整十七年。”
“你可记得,正和十六年,冬日大雪,我们偷溜出去,你在雪地里摔了腿,我背着你走了三四个时辰,回去后双腿双脚肿成了馒头,在府里养了整整半年才好?”
“你可记得,正和二十一年,春日,你不慎掉入池塘,是我跳入池塘里,拼着性命才将你救上来,为此我却高烧整整三日不退。”
“你可记得,你曾经亲口说过,我们姐妹要同进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些,你是不是都忘了?我以为你待我如亲姐妹,没想到你早就憎恶我,甚至恨不得我死!”
是啊,她们原本姐妹情深,可是她不甘心啊,不甘心,越长大,越不甘心。
什么都是柳银雪的,她永远是被遗忘的那个。
王曹燕崩溃大哭。
柳银雪却在这时候掷地有声:“我根本就没有见过你表哥,是不是?是不是?”
“对,是,你说得没错,你没有,是我说的,都是我说的。”王曹燕心态崩溃,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柳银雪满目都是被王曹燕背叛的痛彻心扉,她道:“我并未见过你表哥,你却说我与你表哥有私情,你背着我在祁王面前诬陷我,毁我清白名声,枉我们两家人是邻居,枉我们自小往来以姐妹相称,你却在背后给我使绊子,挑拨我与我夫君的关系,这次,又帮着太子妃撒谎,想置我于死地,你到底为什么那么恨我?”
“我为什么恨你,你何不问问你自己?我跟你站在一起,我算什么?柳银雪,我算什么?我永远都被你压着,从来没有人能越过你看到我,从来没有!你抢走了我所有的风光,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何至于到现在还籍籍无名?”
恨,她当然恨。
原以为柳银雪嫁了个丑陋不堪的杀人狂魔,她从今往后终于可以压住她了,可是没想到,楼允竟俊逸无双,无人能及。
她就越发恨。
柳银雪用力地抹去脸上的泪,她跪在地上,朝上位之人深深叩首道:“皇上,臣妾的问题,问完了,多谢皇上成全。”
众人无不惊叹,柳银雪一番问话,竟牵扯出姐妹多年仇怨,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王曹燕既然恨不得柳银雪死,那么她的证词,就不足以令人相信。
皇后面上露出欣赏的笑来:“柳太傅教出来的孙女,果然不同凡响。”
王曹燕从心力交瘁中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悔痛不已,可是再想改已然来不及了,况且,除了说实话,她也确实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柳银雪的问题。
她不由地苦笑。
柳银雪还是柳银雪,她还是她,她永远都及不上柳银雪。
上天真是不公平,把什么都给了柳银雪,美貌、才华、家世,就连嫁的夫君都是别人望尘莫及的俊美,呵呵,呵呵。
柳银雪叩首道:“娘娘谬赞了,银雪只是从不敢辜负祖父的悉心教导。”
太后摇头笑笑,这个柳银雪,当真是伶牙俐齿,皇上也是柳朝远教出来的,她在告诉他们,既然都是柳朝远教出来的,自然不会太差。
柳银雪话音刚落,外面便有内侍高声禀道:“太子妃求见。”
太后蓦然间站了起来,老人家目光冷冽地望了眼柳银雪,又看向交泰殿的大门口,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楼逸暗暗咬了咬牙,心中咒骂道:“洛音凡这个贱人!蠢货!”
一切皆如柳银雪所料,楼允丝毫不意外。
他眉心紧锁,也望向门口。
太子妃穿着宫装,刚失去孩子,此刻脸色白得像鬼,好似下一刻就要倒下,被阎王爷收走,扶着她的乃是被皇后娘娘派去的坤宁宫管事姑姑和她的贴身宫女。
待太子妃走近,萧贵妃道:“小产极为伤身,你既卧病在床,又跑来干什么?”
太子妃挣开姑姑和宫女的搀扶,缓缓跪到地上。
她柔弱得像是一阵风就能吹倒,莹白的脸泪眼朦胧,楚楚可怜,任是谁看了,都想将她搂进怀里好好安抚一番。
洛音凡跪首道:“臣妾未保护好腹中皇孙,愧疚自责,求皇祖母、父皇、母后和母妃恕罪,臣妾有罪,臣妾万死难辞其咎。”
她匍匐在地,嘤嘤哭泣,娇弱的身体轻轻颤抖。